44、潦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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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少淳死了。”这是北眠回到阖阳的第一句话，“我一路护送，片刻不离，人是半夜死的，当时我们在曳州。”
“你去东北怎么去了这么久？”顾南庭放下翘在桌子上的腿，从椅子上坐起来，他看向北眠。
北眠倒了碗水喝，如实说：“得查实姚少淳的身份，他又磨磨蹭蹭，一路耽搁。是出了什么事儿？”
顾南庭看向云何，道：“姚少淳死了，这定是江氏动手灭口。”
“白宁梧已经进了天牢五日，审出什么没？”
云何摇了头。
顾南庭沉默片刻，又问他：“赵羌谪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云何蹙眉，许久才说：“我不清楚。”
顾南庭面色犯难:“这件事远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我们必须知道赵羌谪在这里边做过什么。”
云何当然不知，顾南庭望着屋外寂静的雪，说：“照我们已知的来看，赵羌谪大可能是被流放过。去年末，圣上给了他侍中以及两部尚书的位置，他在那时候露过面。”
“外界传闻，赵晋嘉死后赵羌谪就一直昏迷，直到光盛五年末他担任侍中，……那五年里没有人见过他，因为他病重昏迷，可万一他是人没在阖阳呢？”
顾南庭神色沉重：“去年……光盛五年末出过一件大事，可奇怪的是，这件事没有人管。”
“你们还记得潦城吗？”
光盛五年岁末，大梁铁骑从安山一举冲破东北防线，他们没有受到丝毫阻拦，长驱直入后直接围困潦城，不过三日，潦城城破，梁军屠城，百姓无一生还，顾南庭得知消息的同时，也知道了另一件极其惊悚的事情。
梁人根本就没有入城，他们都死在了潦城外，可城内的百姓确确实实是全死了。
潦城是东北的辖区，地处菩州的西北方向，与盱州就隔着一百里地，东北没有战力，但他们完全可以在大梁进入安山时向盱州求援，宁辽铁骑绝对比大梁铁骑率先抵达潦城，可是他们却舍近求远向阖阳求援，援兵是白宁梧的武卫。
相处多年，云何当然知道顾南庭在问什么，他说：“赵羌谪流放地魍山在极南的深山老林，据潦城有三千二百里。”
顾南庭刚想撇开这个想法，就忽然想到那日赵羌谪在噩梦里，曾说过：雪怎么还不停。
顾南庭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他豁然起身，问：“魍山会下雪吗？”
极南的蛮荒之地魍山是不会下雪的，顾南庭心底发寒，他往外边走边说：“我要去见高往以。”
云何当即起身去拦：“不行，高往以必死无疑，你去见他，若胡嵩反口攀扯就麻烦了，此事还有待商榷。”
顾南庭停步看他，面色复杂地说：“你错了，赵羌谪远比胡嵩危险，胡嵩要害你，你知道，裴静明是治国能臣，只是他底下那些人要架着他搞党争，这你知道，圣上要制衡，这你也知道，他们的行为都是有理可寻的，但赵羌谪呢？他那样的人，你真的相信他帮我们只是为了给我们公平吗？当年那件事绝不简单。”顾南庭冷硬道，“赵羌谪是在利用我们。”
云何看向他，不解地说：“我不明白。”
猜到点真相的顾南庭捋了捋思绪，说：“让踽北天灾变得悄无声息，这事除胡嵩跟裴静明外还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闻言，云何背脊发凉，声音发哑：“是赵羌谪。”
顾南庭点头：“赵羌谪是侍中，还有知中书、尚书两省的权利，他可以按着奏疏，他是西南世子，他可以把踽北、定北的奏疏全部一手遮完。”
“是我们没早想到，胡嵩这般精明的人，他可是在朝堂混了五十多年啊，若是他压的奏疏，白宁梧跟寂州早就被洗干净了，绝不可能被一杆子打得这样惨，裴静明同样是老狐狸，若是裴党压的奏疏，我们入京那日他们就会救我，因为他们知道圣上让刑部提人，就是想让胡嵩自己解决天灾一事，如果我死了，他们就会功亏一篑！只有赵羌谪，只有他有这个权利，有这个理由。”顾南庭气愤地说，“从始至终他都是在利用我们，他一直在撒谎！”
“踽北天灾，他明白我入京就是要讨公道，所以他借刀杀人，他救我们就是要拿我们去杀高氏，杀白氏！他的计划远不止如此，倘若我们不问清楚，赵羌谪杀起我们来同样眼都不眨。”
“韩才俞之所以能掰倒高往以跟白宁梧，是赵羌谪给的证据，他从最开始就把乌州跟寂州捏在手里了！赵羌谪挑拨离间，瓦解了高白胡三人之间的信任，让他们之间固若金汤的关系不过两月便土崩瓦解，自相残杀。”
从头梳理，如果陈珏的最终目的是构陷顾南庭，那他只要死在踽北或是进京的路上，顾南庭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顾南庭最初就设想过陈珏的死，但那时他能知道的实在太少了，又朝不保夕，毫无头绪。
当初陈珏一事，李知行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是觉得有西南在，踽北翻不了天？还是……还是知道真相，想要包庇谁？如果是赵羌谪，如果是赵羌谪！
赵羌谪……
赵羌谪。
可他毫无破绽，他到底要做什么？！
……
白宁梧、李福下狱了，大理寺一下子住进来三个大官，审讯诘问的官差开始互相推诿，谁都不愿意去做那个审案的恶人。
要知道，李福是陪伴圣上二十年的老人，还是天子近臣！再说白宁梧高往以，那可是当官都当了四五十年的人，当官的时间比在座大多数人爹娘的年纪都大！开什么玩笑？得罪了这些人，等他们渡过此劫，在座的谁能有好果子吃！
韩才俞知道此案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迟则生变，一但圣上反悔或是胡嵩留有后手，他就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同样，韩才俞知道天牢这伙人的德行，所以他想了个好办法，白宁梧进入天牢后，他开始照着手中的账本逮人，先就逮刑部，不过三日，刑部落马了许多人，虽然职位较高的诸如侍郎徐朝安，韩才俞不敢动，但低阶的官他拿着账本就是想整谁就整谁。
而韩才俞要的就是这些低阶官职，因为吏部能够直接任命，并且用这些人去审高往以、白宁梧、李福将会事半功倍，韩才俞相信这些新上任的官员都明白，如果这三个人出去了，他们就会官位不保，甚至有杀身之祸！
一时间，无数人倾家荡产都要贿赂韩才俞，以求保全官位，韩才俞的人品路人皆知，但他这次却摆出了铁面无私的态度，就是知道只要把白宁梧打落下马，他就会得到刑部的权，然后再以权生钱，生生不息。
官员纷纷落马，刑部、户部、乌州、寂州不能无人管事，无数个名字在赵羌谪以及裴静明、胡嵩三个人的笔下轮番勾选，很快就选定了上任人选。
刑部也如韩才俞所料，他们自上位后就在兴奋之余终日惶惶，因为知道高往以、白宁梧、李福三人的厉害，所以当韩才俞找到他们，要用他们审查这三人时，他们喜出望外。
老子查死你！
高往以连日受刑，他早便将一切供述，审他已经审不出什么了，酷刑之下，高往以早已没个人样，看到顾南庭时，他的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疑惑，有的只是平静，他哑声说：“是你啊。”
顾南庭端详着他，问：“你知道自己是如何落到这步田地的吗？”
高往以淡然道：“我当然知道，但你来找我的目的，就有趣得多了，你也害怕赵羌谪？”
“是啊，这天底下有几个人不怕他？他那般的人，无心无情，死人都比他有人味，连他亲娘都是被他杀的。”
高往以不可遏制地笑起来：“死在他手上没什么，我不恨，他很快就会下来陪我了。”
“他那般的疯子，人是对付不了的，他下一个，就该杀胡嵩，杀裴静明，杀江秉了，还有你这个小杂种，卸磨杀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