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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骊麓玄宫 第二章 前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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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没在城里停,油门一踩,顺着环城路就上了往西南的高速。天擦黑了,后头城里的灯火跟流星的尾巴似的,越来越淡,最后被甩得没影儿。前头挡风玻璃外头,就剩秦岭黑黢黢的山影子,趴在天边,跟一群蹲着等食儿的巨兽似的。
车里死静。陈老板在后座闭着眼养神,他那跟班坐得跟块棺材板儿似的笔直。就剩引擎在那儿闷吼,还有导航仪时不时冷冰冰地蹦一句“前方保持直行”。我瘫在副驾,手指头无意识地在裤缝上蹭。骊山…骊山…这俩字儿在我脑子里打转,搅和着虎符上那些鬼画符、木匣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子陈年老坟味儿,还有陈老板那句“有东西醒了”,搅得我心口发紧,喘气儿都费劲。外头黑得跟泼了墨似的,平原早看不见了,就剩车灯劈开的一道儿惨白的光柱子,照着前头没完没了的盘山路。
开了得有两个钟头,“骊山风景区(西)”那个破路牌一闪而过。车子一拐下高速,好日子就到头了。柏油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县道,路灯稀得跟老头儿的牙似的。两边黑灯瞎火的庄稼地,偶尔瞅见个村子,也就窗户缝里透出点豆大的光。导航给关了,司机熟门熟路,方向盘打得飞快,车子开始吭哧吭哧往山上爬。
哐当! 一个坑,颠得我差点咬到舌头。路越来越不像样,一边是山崖子,另一边…黑得深不见底,瞅一眼都腿软。车灯晃过去,照见崖壁上张牙舞爪的石头和树影子,阴森森的。空气也变了,又冷又湿,一股子松树针、烂叶子混着石头缝里的土腥气,直往鼻子里钻。耳朵开始发闷,海拔肯定高了。路边偶尔闪过个废弃的护林小屋,黑洞洞的窗户,像死人张着嘴。
不知道又颠了多久,前头冷不丁冒出来个关卡。沙袋堆的,拉着铁丝网,旁边杵着两辆绿皮军车,几个当兵的抱着枪,在惨白的灯底下站着,影子拉得老长。司机减速,陈老板摇下车窗,递出去个证件,还有个亮闪闪的小铁牌儿。当兵的凑过来,手电光“唰”地扫进车里,照我脸上停了两秒,又往后座那个看着就不吉利的木匣子上晃了晃,这才一挥手。
过了关卡,那路…真他娘不能叫路了!就是临时在陡坡上铲出来的土沟子,铺了点碎石头。车子跟抽风似的颠,底盘“嘎吱嘎吱”响,听着都肉疼。司机脑门儿上全是汗,死死把着方向盘,一点一点往上蹭。
总算,车子在一片硬生生削出来的小平台上刹住。旁边停着几辆一样的黑越野,还有几辆大军卡。引擎一熄火,好家伙,静得吓人!就听见山风在峡谷里“呜呜”地哭,远处好像有水轰隆轰隆往下砸。
推门下车,一股带着水汽的冷风“呼”地糊脸上,冻得我一哆嗦。这山里的夜,真能冻掉耳朵。眼前是化不开的浓黑,抬头看,巨大的山影劈头盖脸压下来,喘气儿都费劲。就远处山坳里,几点鬼火似的小光,在墨汁一样的山影里顽强地闪啊闪,像野兽半睁着的眼。
“到了。”陈老板的声音在冷风里显得格外清楚,带着点藏不住的累。他裹紧了外套,“后面车进不去,腿儿着吧。”
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湿滑溜的烂泥路,石头硌脚,苔藓滑得要命。钻进一片林子,味儿冲鼻子——松油味儿混着烂树叶的腐臭,还有…一股子铁锈混着老坟土的腥气,越来越浓,熏得人脑仁疼。手电光柱晃悠着,勉强照着前头人的脚后跟。
走了得有小半个钟头,林子稀了。眼前猛地一空——不对,是被个大家伙堵死了!
一面刀削似的、黑乎乎的巨大山崖底下,硬生生嵌着一大片石头房子。不是现在的水泥楼,全是用那种黑黢黢、坑坑洼洼、不知道搁了多少年的老条石垒的。那模样,又笨重又蛮横,透着一股子从石头缝里抠出来的老气儿。它趴在那儿,跟山长一块儿似的,又像被硬塞进山肚子里的怪物,死沉死沉地压在骊山的影子里。
最瘆人的是外头:好几层带刺的铁丝网,跟铁笼子似的把这石头宫死死围住。几根探照灯柱子杵着,惨白的光柱子跟鬼爪子似的,一遍遍扫过那些冰冷的石头墙和周围空地上乱糟糟的碎石堆。铁丝网里头,全是绿帐篷、铁皮房子,还有堆成山的木头箱子。入口那儿,当兵的抱着枪,穿着厚棉袄,站得跟冻住的冰棍儿似的,气氛僵得能冻死人。那探照灯光偶尔扫过条石墙,能看见上头刻着些歪七扭八的玩意儿:呲牙的兽脸、缠一块儿的长虫、还有看不懂的鬼画符…冷光一打,邪气冲天。
陈老板停下脚,侧过身,没看入口,反而抬手指着入口上头那片被刻意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借着旁边灯光的边角料,影影绰绰能看见几个刻进石头里的大字儿,笔画又粗又硬,透着一股子千年老坟的阴冷劲儿:
“骊麓玄宫。”
我嗓子眼儿发干,下意识把这名儿念了出来。玄,就是黑。麓,是山脚根儿。这名儿本身,就透着股邪性劲儿。
陈老板点点头,目光跟钩子似的,扎进那入口——黑得跟巨兽喉咙眼儿似的。“就在里头,”他声音压低了,生怕惊着啥,“我们的人,顶天儿摸到外头回廊。再往里…”他顿了顿,嗓子有点紧,“进不去。也没人敢进。里头‘醒’的那玩意儿,把路…全堵死了。”
他眼珠子转过来,落我身上,那眼神沉甸甸的,带着审视,也带着点说不清的…指望?
“现在,得看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