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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骊麓玄宫 第四章 机关 ...


  •   指尖刚碰上石壁,一股钻心的刺痛猛地窜上来,像被无数烧红的针扎进肉里!“嘶!”我猛地缩手,黑暗中,那股冰冷油腻的触感黏在指头上,恶心得我胃里直翻腾。

      “操他娘的!这鬼味儿!”是独眼龙压着嗓子的咒骂,带着痰音,“火把!快给老子点起来!”

      “闭嘴!”陈先生的声音从前头飘来,冷得像冰窟窿里的石头,“省着点气儿。耗子,听听。”

      黑暗中立刻响起地耗子那标志性的、耗子啃木头似的吸气声,窸窸窣窣。“水……滴答……滴答……老远了……嗯?风?不对……是……是气儿声!贼细!左边墙缝儿里!”

      “可能是风口,也可能不是。”陈先生的声音毫无波澜,“二牛,冷光棒,照脚底下。”

      “咔吧”一声轻响,一团幽幽的绿光猛地炸开,只照亮脚下方寸之地。这光非但没带来暖意,反而把湿漉漉、长满滑腻苔藓的石壁映得像流淌的脓疮。我低头看刚才碰墙的手指,绿光下,指尖一片诡异的红肿,麻嗖嗖的。

      “他娘的憋死老子了!”独眼龙低声咆哮,手里的开山.刀攥得死紧,“陈老板,往哪走?磨蹭个屁!”

      陈先生没理他,蹲下身,手指在湿滑的地面和石壁的苔藓上来回摸索。这人眼睛是夜猫子做的?这黑灯瞎火的能看清啥?我心里嘀咕,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片刻,他指向甬道深处:“这边。苔藓薄,水痕新,有风。”

      我们像一串被无形丝线穿起来的蚂蚱,在幽绿的光晕里,贴着巨兽湿冷的肠壁往下挪。独眼龙打头,地耗子紧跟,鼻子一抽一抽。接着是二牛那铁塔似的身子,背包刮着石壁,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听得我头皮发麻。陈先生在我前面,步子稳得像量过。我紧盯着他的后脑勺,心脏在腔子里擂鼓,每一次吸气,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土腥、铁锈和说不出的腐朽味儿就直冲肺管子,噎得慌。妈的,这吸一口少一口的,真他妈是咽死气儿。年轻后生小六殿后,他粗重的喘息就喷在我后颈上,激得我后背肌肉绷得死紧。

      甬道斜着往下,越来越滑,越来越冷。除了我们压抑的脚步声和粗喘,就只有远处那要死不活的滴水声。还有……一种极其微弱、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嗡鸣,像大地的心跳,钻进耳朵里,搅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没来由地烦躁。这鬼动静,听着就邪性。

      前头的独眼龙猛地刹住脚。

      “停!”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子警惕。

      冷光棒微弱的光晕下,前面的路陡然变了。湿滑的泥土变成了切割整齐的巨大石板,缝隙里填满黑泥。两边的石壁也变得光滑,刻满了……浮雕!

      幽绿的光线下,那些浮雕扭曲狰狞,活像地狱图:人形在火海里挣扎哀嚎,模糊的巨兽在云层上俯视,战车碾过尸山……线条粗野,透着一股原始的暴戾。浮雕表面糊着一层厚厚的、油腻的黑垢。我目光不由自主地粘在一幅上:祭坛上,祭司高举着怪模怪样的匕首,下面祭品的脸惊恐扭曲,那双眼睛……操!那绝望的眼神像活的一样,隔着千年时光直勾勾地盯着我!一股寒气瞬间冻住了我的心口。

      “娘咧……这……这画的啥……”小六的声音抖得厉害,手死死按在腰间的刀把上。

      “别碰墙!”陈先生猛地低喝,声音在狭窄的甬道里炸开,吓得小六一哆嗦。“那黑垢……有问题。”

      他蹲下,靴筒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戳向浮雕凹陷处的一团黑垢。针尖刚沾上,“滋啦”一声轻响,那银针尖瞬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带着金属死光的幽蓝!

      “剧毒!”陈先生闪电般缩手,脸在冷光下白得发青,“见血封喉的老毒物!离墙远点!”

      一股寒气“嗖”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独眼龙都下意识往甬道中间挪了挪。我赶紧缩手缩脚,恨不得把自己团起来。刚才那刺痛…… 指尖残留的感觉又鲜明起来,后怕得我手心全是汗。

      “他姥姥的!真佛没见着,先给爷爷摆毒龙阵?”独眼龙啐了一口,眼珠子凶光毕露地盯着前路,“就一条道儿,这石板……怕不是‘地龙翻身’还是‘鬼拍门’?”

      “二牛。”陈先生看向那铁塔。

      二牛闷声卸下背包,掏出一根长绳,前面绑着个沉甸甸的铁疙瘩。他没踩石板,而是后退几步,抡圆了胳膊,把铁疙瘩狠狠砸向第一块石板。

      “砰!”闷响回荡。石板纹丝不动。

      第二块,第三块……砰砰声不绝于耳,石板都稳如泰山。

      “看着结实。”二牛闷声道。

      “砸边角。”陈先生指向石板和墙壁的接缝处。

      二牛调整位置,再次抡起铁疙瘩,卯足了劲儿砸向一块石板的边角!

      “咔嚓!”

      被砸中的石板边角猛地向下塌陷了一小截!

      几乎是同时——

      “咻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像毒蛇吐信,从两侧墙壁浮雕的缝隙里爆射而出!几十道乌光,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塞满了狭窄的甬道!是弩箭!箭头在幽绿冷光下,泛着淬毒的蓝光!

      “操!趴下!”独眼龙反应快得吓人,整个人像门板一样往前拍在地上!

      陈先生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只铁钳般的手猛地把我按向地面!我的脸狠狠砸在冰冷湿滑的石板上,碎石硌得生疼!地耗子瞬间就变成了一滩烂泥贴在地上。二牛庞大的身躯也猛地伏低。就在我扑倒的瞬间,一股劲风“嗖”地贴着我的后颈头皮掠过,“笃!”一声钉进我身侧的石壁,箭尾嗡嗡乱颤!妈的!再慢半拍老子脑袋就开花了!冰冷的恐惧瞬间冻僵了我的四肢百骸。

      “啊——!”

      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在身后炸开!是小六!他慢了!

      噗噗噗噗!

      密集的箭矢钉进对面墙壁和地面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几支力道十足的毒弩几乎是擦着伏倒众人的头皮飞过。一支“笃”地钉在二牛背包挂着的鹤嘴锄木柄上,尾羽兀自震颤!

      呼啸声只持续了一两秒就停了。甬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小六痛苦的呻吟。

      滚落的冷光棒,幽绿的光照出一幅地狱景象:小六蜷在靠近入口的地上,一支毒弩深深扎进他大腿外侧,伤口周围的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诡异的紫黑色!他脸白得像纸,汗珠子跟豆子似的往外冒,身体筛糠一样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神里全是绝望和茫然。

      “小六!”独眼龙低吼着想爬起来。

      “别动!”陈先生按着我肩膀的手力道没松,声音冷得像冰,“机关可能连环!毒见血封喉!救不了!”

      话音未落,小六身体猛地一僵,那紫黑色的毒线像活物一样,飞快地爬满他的脸颊。他最后看了独眼龙一眼,眼神散了,头一歪,彻底没了动静。快得让人心胆俱裂。

      死寂。

      只有粗喘和毒箭箭尾偶尔的嗡鸣。浓烈的血腥味混着刺鼻的硝石味和那股固有的腐朽,酿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我趴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小六那张瞬间紫黑、死不瞑目的脸,死死烙在我眼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水直冲喉咙,被我死死咬紧牙关压下去。操……这就……没了?

      独眼龙死死盯着小六的尸体,脸上那道疤剧烈地抽搐着,那只独眼里第一次没了贪婪,只剩下暴戾的杀气和一丝……惊悸。他猛地一拳砸在湿冷的地面上,“咚”的一声闷响。

      “二牛!你他妈瞎探的路!”他低吼着,把火撒向同伴。

      “边角……是活扣……触发点……”二牛声音依旧低沉,但能听出压抑的懊恼和沉重。他默默拔下钉在锄柄上的毒箭,那幽蓝的箭头映着他紧绷的糙脸。

      “不怪他。”陈先生的声音像刀片,割破了死寂。他终于松开了按着我的手。“是‘子母连环扣’。母板承重无事,边角活扣是‘子’,一触即发,整片机关联动。阴毒至极。”他目光扫过小六迅速冰冷的尸体,眼神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种看透生死的漠然。“贪念蒙心,身手不济,死在这儿,是命数。”

      他站起身,幽绿的光在他脸上投下鬼魅般的阴影。“此地不宜久留。机关已发,暂安。踩着……过去。”

      独眼龙腮帮子咬得咯咯响,狠狠剜了陈先生一眼,但终究没再吭声。他第一个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散落的毒箭,像一头被激怒又无处发泄的困兽,咬着牙,一脚踩上了小六尚有余温的尸体,跨了过去。我能看到他鞋底沾上那粘腻时,脸上肌肉的扭曲。地耗子像鬼影一样紧随其后。二牛沉默地跟上,庞大的身躯经过尸体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陈先生示意我。看着小六那张紫黑的脸和空洞的眼睛,胃里的酸水又涌上来。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几乎是闭着眼,哆嗦着抬起脚。鞋底碰到那冰冷又带着一丝弹性的躯体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罪恶感瞬间冲上头顶。对不住了兄弟…… 我强迫自己迈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冰窟窿里,那股死亡的气息死死缠着我的脚踝。

      陈先生最后一个通过,他甚至没低头看一眼,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死死锁着前方更浓的黑暗。

      甬道似乎在前方开阔了些。但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像粘在身上的水蛭,甩不掉。独眼龙走在前头,步子又快又急,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狂躁和急于找东西砍的怒火。小六的死,像根毒刺扎进了这亡命徒的心窝子。

      “陈老板,”独眼龙的声音沙哑,像砂纸在磨,“前头最好有‘硬货’,不然……”他没说完,开山.刀的刃在冷光下闪了一下。

      陈先生没搭理他,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甬道尽头那隐约浮现的巨大轮廓吸走了。那不再是粗糙的石壁,像是……某种更规整、更沉重的东西。

      二牛突然闷哼一声,捂住了胳膊。刚才趴下躲箭时,一块崩飞的碎石在他粗壮的小臂上划了道口子,血正慢慢渗出来,滴在脚下的石板上。我下意识瞥了一眼,那鲜红的血珠在幽绿的光下,刺眼得很。

      “咋了?”地耗子尖声问。

      “蹭破点皮。”二牛瓮声瓮气,扯了块布条胡乱缠上。

      我的目光刚要移开,瞳孔猛地一缩!

      那几滴落在古老石板上的新鲜血珠,没有晕开,而是诡异地、极其缓慢地沿着石板表面那些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纹路,像被什么东西吸着似的,无声无息地朝甬道尽头的黑暗流去……渗下去!那纹路在冷光下若隐若现,构成一个复杂扭曲、我从未见过的符号!一股寒气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这……这他妈什么鬼?! 我想喊,喉咙却像被一只冰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幽绿的光晕只能照亮眼前几步。我们一步步靠近那尽头的轮廓。那条无声流淌的血线,在我眼里,就是一条指向地狱深渊的引路符!

      终于看清了。

      一道门。

      一道顶天立地的青铜巨门!紧紧闭合着,覆盖着厚厚的铜绿和黑垢,沉重得仿佛亘古未开。门上布满了巨大的铆钉,排成诡异的图案。最瘆人的是门中央,赫然盘踞着一头巨大的浮雕盘龙!龙首狰狞怒张,獠牙毕露!最恐怖的是那双龙眼的位置,嵌着两颗早已失去光泽、却依然散发着无尽幽冷死气的黑色宝石!那盘踞的形态,竟和陈先生钥匙上的螺旋纹路隐隐呼应!

      在盘龙浮雕的正下方,门缝的位置,隐约可见一个布满复杂凹槽的锁孔。

      “我……我的亲娘祖宗……”地耗子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

      独眼龙眼中的暴怒瞬间被更滚烫的贪婪取代,他几乎要扑上去:“宝贝!全在门后头!陈老板!钥匙!快!快开门啊!”

      陈先生却猛地抬起手,拦住了他。他的眼神锐利得吓人,死死钉在那巨大的盘龙浮雕上,尤其是那两颗死气沉沉的黑宝石。他的脸,在幽绿的冷光下,第一次变得无比凝重,甚至……透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忌惮。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门缝下的地面,显然也捕捉到了那诡异的血线。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严厉,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这门……不对!有东西……在动!”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

      “嘶嘶嘶……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得足以让人头皮瞬间炸裂、汗毛倒竖的摩擦声,从青铜巨门那厚重无比的内部,幽幽地传了出来!那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沾满粘液的爪子,在冰冷的金属上抓挠、爬行……又像是某种粘稠厚重的液体,正从门后的深渊里,缓缓地、无声地涌上来……蠕动着!声音的源头,正对着盘龙浮雕下方——那个锁孔的位置!

      那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门板的另一面,紧贴着我们的耳朵!

      而地上那几缕几乎看不见的、被古老石板纹路无声引导的……小六和二牛的血迹……此刻仿佛成了唤醒它的最后祭品!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僵了!巨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死死盯着那幽深的锁孔,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无法名状的恐怖从中喷涌而出!呼吸……完全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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