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录》归行止

19、骊麓玄宫 第五章 门蛊

　　陈先生那声“别动！”像冰锥子扎进我脑仁里，瞬间把我冻僵了。那“嘶嘶沙沙”的声音！操，根本不是门缝里出来的，是直接从那比城墙还厚的青铜门板里面透出来的！像有无数只长着粘液爪子的耗子在里面拼命挠，又像一锅熬糊了的沥青在门后头咕嘟冒泡。那动静不大，可它往耳朵里钻，带着一股子…活物的饥渴劲儿！就在那儿！跟我们只隔着一扇门！

　　我全身的汗毛“唰”一下全立起来了，血都凉了半截。眼珠子死死钉在盘龙浮雕底下那个黑窟窿似的锁孔上，感觉下一秒就能从里面钻出点啥要命的玩意儿来。地上那几道被石板鬼纹路引着、悄没声往门缝里渗的暗红血丝儿，这会儿在我眼里就是他妈最邪门的招魂幡！就是它把门后的祖宗给吵醒了！

　　“操…什么…什么鬼动静？！”独眼龙也听见了，脸上那股子寻宝的狂热“唰”地褪干净，只剩下惊疑不定。攥着开山.刀的手背青筋暴起，人不由自主往后蹭了半步，后背差点贴上那糊满剧毒黑垢的浮雕，又跟触电似的猛地弹开，冷汗都下来了。

　　地耗子“滋溜”一下缩到甬道边儿上，身子紧紧巴着墙（屁股离那黑垢八丈远），那双贼眼在绿光下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青铜门，喉咙里发出“嗬…嗬…”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怪响。

　　二牛下意识地捂紧了自个儿胳膊上还在渗血的伤口，铁塔似的身子绷得跟块石头，眼神凶得像护崽的野兽。说来也怪，他那新鲜的血腥味儿一冒出来，门后那“沙沙”声好像更他妈清晰了！

　　陈先生是最稳的那个，可他脸也绷得死紧，比刚才看见毒箭还难看。他缓缓抬起手，那意思：都他妈给老子定住！喘气儿都轻点儿！他那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在巨大的青铜门上来回扫，从张牙舞爪的龙头，到密密麻麻的铆钉，再到门缝底下那几条还在偷偷“吸溜”二牛血丝的鬼纹路。他在找啥？破绽？还是…催命符？我脑子里一片浆糊，心脏在腔子里玩命蹦迪，震得我肋骨疼。

　　时间他妈的像冻住了，只有那催命的“沙沙”声在耳朵眼里爬。空气沉得跟灌了铅，吸一口都费劲，那股子陈年老尸的味儿混着血腥气，还搅进来一股…新的、又腥又甜的怪味，丝丝缕缕从门缝里往外飘。这他妈又是什么佐料？

　　突然！

　　“滋…滋…”

　　声音贼小，差点被“沙沙”声盖过去。可我眼珠子一直没敢离开锁孔那块儿。就在盘龙浮雕正下方，紧贴着门缝的青铜面上，毫无征兆地，冒出来一滴！粘稠得跟沥青似的，黑得发亮！它在幽绿的冷光底下，像个活蛆似的，慢悠悠地往下“爬”，拉长，最后“啪嗒”掉在门缝底下的石板上。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越来越快！那黑水儿根本不是渗出来的，像是门板里头有啥玩意儿硬给“挤”出来的！掉地上的黑水也不摊开，飞快地聚成一小滩，一股子比之前冲鼻十倍、混合着铁锈、烂肉和甜腻毒药的恶臭“轰”地炸开！

　　“它…它在淌血？！”地耗子尖细的嗓子都劈叉了，带着哭腔。

　　“不…”陈先生的声音低得吓人，像从地缝里钻出来的，“是‘门蛊’…活物养在门里！血…把它引醒了！”

　　就像专门给他这句话配乐似的，那锁孔深处，猛地炸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嘶嘎——！”

　　这声儿！像钢针攮进脑浆里！我眼前一黑，脑袋像要裂开，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地耗子“嗷”一嗓子捂住耳朵。独眼龙和二牛也闷哼一声，脸都疼得扭曲了。

　　几乎同时，那滴答的黑水跟开了闸似的！不是滴了，是“噗”一下从锁孔和门缝好几个地方往外喷！一股股粘稠的黑浆子，跟活了的石油似的，在地上飞快地汇合、蔓延，“咕嘟咕嘟”冒着泡，眼瞅着就往我们脚底下这片干净地儿扑过来！那股子要命的腥甜毒气，瞬间塞满了整个空间，呛得人直翻白眼。

　　“退！快他妈退！”陈先生几乎是吼出来的，第一个往后猛蹿。

　　还用他说？！我们几个魂儿都快吓飞了，求生本能压过一切！连滚带爬就往甬道深处退。

　　可那黑水窜得太快了！它好像就认准了目标——特别是胳膊还在淌血的二牛！

　　“操！”二牛块头大，动作本来就笨重点儿。刚退两步，一股胳膊粗的黑水“腾”地从地上窜起来，毒蛇一样直扑他受伤的胳膊！

　　二牛反应也是快，一声怒吼，抡起蒲扇大的左手就狠狠拍过去！

　　“啪叽！”

　　黑水被拍散了一些，溅得到处都是。可更多的黑水跟活蛆似的，“嗖”一下就缠上了他胳膊！裹伤口的破布条跟纸糊的一样，“滋啦”一声就给腐蚀穿了！

　　“呃啊——！”二牛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惨嚎！被黑水缠住的地方，瞬间冒起诡异的白烟！皮肉肉眼可见地变黑、发烂、往下掉！那玩意儿烧肉！

　　更要命的是，溅到地上的黑点子，像活了一样，蠕动着又聚到一起，更多的“黑鞭子”从那黑水潭里探出来，目标贼准，直卷二牛的脚脖子！这鬼东西，就他妈馋活人的血肉！

　　“二牛！”独眼龙眼珠子都红了！离得最近，看兄弟遭难，那股子亡命徒的狠劲儿“噌”就上来了，压过了恐惧。他嚎了一嗓子，不退反进，手里的开山.刀带着风声，“呜”地就劈向缠着二牛胳膊的黑水“鞭子”！

　　“铛！”

　　火星子四溅！开山.刀砍在黑水上，居然发出砍铁的声音！那黏糊糊的东西，韧得跟老牛筋似的！刀砍进去一半就卡死了！更邪门的是，劈开的黑水不但没断，反而像被惹毛的毒蛇，“唰”地分出一股，顺着刀身就闪电般缠向独眼龙的手腕子！

　　独眼龙脸都吓白了，想抽刀后退，可刀像被吸进了沥青坑，纹丝不动！

　　“撒手！”陈先生的声音急得都变调了。他动作快得看不清，不知啥时候手里多了把细长雪亮的短刀，手腕一抖，一道寒光“唰”地斩向缠住独眼龙手腕的黑水！

　　“嗤啦！”

　　这回利索！那股黑水应声而断！掉地上的半截像离水的泥鳅，扑腾两下就不动了，融进黑潭里。陈先生那短刀，刃口上好像有层看不见的光，不是凡品。

　　独眼龙趁机死命把刀拽回来，刀身上还挂着点焦黑粘稠的玩意儿，“滋滋”响着腐蚀刀身。他心有余悸地瞥了眼陈先生的刀。

　　可二牛那边更惨了！胳膊被烧烂的剧痛让他动作更慢，更多的黑水“鞭子”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脖子和小腿！他那么大的块头，硬是被拽得一个趔趄，眼瞅着就要被拖进那翻滚着要命黑水的门前死地！

　　“拉我一把！！”二牛嗓子都喊破了音，另一只没被缠死的手胡乱挥舞着，想抓住根救命稻草。

　　我离他们仨有段距离，刚才连滚带爬地退，这会儿正好退到小六那死不瞑目的尸体旁边。眼前这活地狱的景象把我脑子彻底干懵了。恐惧像冰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僵得跟冻住似的。看着二牛那铁塔一样的身子被那鬼黑水缠着、烧着、往下拖，听着他杀猪似的嚎叫，我手脚冰凉，喉咙发紧，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动啊！楚知白你他妈倒是动啊！ 心里在狂吼，可身体不听使唤。陈先生和独眼龙正跟黑水较劲，地耗子早他妈缩我后头老远，抖得跟筛糠一样。

　　就在这时候，我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小六那张紫黑扭曲的脸正对着我！那支箭头泛着幽蓝的毒弩，还牢牢钉在他大腿上！一个疯狂又绝望的念头，像道闪电，“咔嚓”劈进我一片空白的脑子里！

　　毒！那弩箭上的剧毒！连小六那么壮的小伙子都瞬间毙命！这鬼黑水再邪门，它也是“活”的吧？活物…总怕毒吧？！

　　这念头一起，我全身的血“嗡”地一下冲上了头！顾不得害怕了！去他妈的！赌一把！

　　“弩箭！小六身上的毒弩！”我扯着变调的嗓子嚎出来，也不知道是喊给谁听，人已经像疯狗一样扑向小六的尸体，手直接抓向那支泛着幽蓝死光的箭杆！指尖触到那冰冷粘腻的金属箭头，一股寒气顺着胳膊就往上窜，恶心得我差点当场吐出来。小六兄弟，对不住了！借你身上这点阎王帖，救救活人吧！ 我心里念叨着，死命往外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