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录》归行止

23、骊麓玄宫 第九章 林山与

　　“楚留白！这名儿多好！留白！懂不懂意境！” 那自称盗墓贼的家伙还在那嘚瑟，眼睛亮得跟探照灯似的，在这鬼地方晃得人心烦。

　　我被他这没心没肺的劲儿气得肝疼，但身后那堵墙还在“哐哐”响，四面八方“沙沙”声越来越近，实在没工夫跟他掰扯。我咬着后槽牙，声音冷得能结冰：“少废话！你到底是谁？报个名号，难不成让我喊你‘喂’或者‘那挖坟的’？”

　　“嘿！”他笑声一顿，好像觉得有点道理。动作快得跟变戏法似的，抬手“唰”一下就把脸上那块黑布扯了下来。

　　手电光猛地打在他脸上。嚯！一张挺年轻的脸，估摸二十出头，眉毛眼睛都挺精神，嘴角天生往上翘，带着点混不吝的笑模样。脸上蹭了好几道灰，脏兮兮的，可那双眼睛，贼亮！，像暗夜里的星辰。

　　他咧嘴一笑，大白牙晃眼，那得意劲儿又上来了：“听好了！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林！双木林！山与——山高水长的山，与日俱增的与！林、山、与！”

　　“林山与？”我下意识跟着念了一遍。山与？这名字……

　　刚才被他硬扣上“楚留白”帽子的憋屈感“噌”地顶到脑门！脑子一抽，盯着他那张沾灰还嬉皮笑脸的帅脸，我嘴角一咧，也扯出个绝对算不上友好的笑，学着他那调调，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回敬”：

　　“‘山与’？山芋的芋吧？呵！瞅瞅你，嬉皮笑脸没个正型，这鬼地方跟耗子似的突然钻出来，一身灰头土脸，神神叨叨……”

　　我故意顿住，果然看到他眼里那点得意“咔嚓”一下冻住了，换上一副“你他妈逗我？”的错愕表情。嘿，爽！我继续拉长声，用他那股子戏谑腔调，一锤定音：

　　“林山与？名儿听着挺正经，跟你这灰头土脸、嬉皮笑脸、神出鬼没的德行，搭吗？我看啊……”我故意拖了个长音，“不如就叫‘林山芋’得了！又土又硌牙！烫手！”

　　“‘林山芋’？！”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那张帅脸瞬间垮了，跟生吞了只活苍蝇似的，噎得话都说不利索：“喂！楚留白！你丫不厚道！小爷我这名儿可是……”

　　“沙沙沙——！！！”

　　他话没说完，身后甬道深处，那催命的“沙沙”声猛地拔高了好几个调门！像潮水一样涌过来！空气里那股子土腥腐朽味儿里，猛地掺进一股新的、让人直犯恶心的腥臭！

　　头顶上，“簌簌簌”掉下来的灰和碎石头也多了起来，直往我衣领里钻。

　　“操！”我俩几乎是同时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刚才那点互相埋汰的“深仇大恨”瞬间喂了狗。一股冰冷的、能把人骨头缝都冻住的危机感，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林山芋”……哦不，林山与脸上的戏谑和错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贼亮的眼睛一下子变得跟鹰隼一样锐利，飞快地扫过这逼仄的鬼地方，又死死盯了一眼身后那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的黑暗深渊。他猛地压低嗓子，声音又急又沉，跟换了个人似的：

　　“楚留白！扯淡等出去！这他妈是阎王殿！跟紧我！” 话音没落，他人已经像支离弦的箭，“嗖”地一下就朝旁边一个被碎石烂瓦堵了大半、黑黢黢的岔口扑了过去！那动作，快得就剩一道影子！

　　我心脏“咚咚咚”擂鼓一样狂跳，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身后那催命的“沙沙”声就是最好的鞭子，抽得我啥也顾不上了！管他靠不靠谱，管他去哪！几乎在他动身的同一秒，我牙一咬，脚下一蹬，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死死追着前面那道深色的、猎豹似的背影，一头扎进了那更黑、更窄、完全不知道通向哪里的鬼岔路！

　　外号？恩怨？去他妈的！活命要紧！

　　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夹杂着石壁彻底碎裂的刺耳噪音！紧接着，一声狂暴到极点的、非人的咆哮猛地炸开！震得整个地道都在哀嚎！无数细小尖锐的、像指甲刮黑板又像虫子啃骨头的“窸窣”声，汇成一片死亡的潮水，汹涌地追了过来！

　　我俩啥也顾不上，就在这七拐八绕、又湿又滑的石头肠子里，玩命地狂奔！脚步声、喘气声，在死寂的墓道里撞来撞去，响得吓人。

　　林山与跑在前面，居然还有空猛地一回头，冲我龇了龇他那口白牙，磨着后槽牙，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林山芋’？哼！姓楚的，你给小爷等着！出去再跟你算账！”

　　我甩开他试图拉我一把的手铆足了劲跟上，同样压低声音，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算就算！谁怕谁！‘林山芋’！你倒是跑快点！别拖后腿！”

　　两个刚出炉、滚烫又硌牙的新外号，就这么钉死在这亡命狂奔的黑暗里。脚底下，一步也不敢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