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录》归行止

39、骊麓玄宫 第二十五章 同去

　　石阶冰凉，带着夜露的湿气。怀里那卷用油布裹紧的锦书沉甸甸的，隔着布都能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凉”，不是温度，更像是一种…存在感。席令最后那句嘶吼——“重于生死界限，重于这方天地！”——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归墟之门…万物终结之渊…沉在深渊边上的王陵…这几个词儿像钩子，一下子勾住了我所有的好奇心。那老鬼解开的不是谜底，是通往一个更大、更黑谜团的门缝！

　　身后那堵石门悄无声息地合拢，严丝合缝，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我站在破败的院子里，惨白的月光把荒草照得一片凄凉。脑子里像开了锅，全是锦书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席令在黑暗里骤然亮起的狂热眼神，还有那句炸雷般的话——“那是分隔活人地界和万物死绝深渊的门！”

　　知白斋

　　脚步比脑子快，深一脚浅一脚就摸回了知白斋。推开木门，屋里那股熟悉的旧书和木头混合的暖烘烘气息涌过来，稍微驱散了些夜露的寒气。但怀里那东西的存在感更强了，像揣着块冰，又像揣着个活物，安静，却让人无法忽视。

　　屋里只点了一盏小油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书案一角。林屿那小子正趴在案前，撅着屁股，拿把细长的银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一块满是铜绿、裂痕纵横的龟甲片。听见我带着夜风的脚步闯进来，他头也没抬，懒洋洋地拖长调子：

　　“哟，楚大探花回来啦？席令那老狐狸的屁话听够了没？又给你灌啥迷魂汤了？”

　　我没坐，直接把怀里那油布包“咚”一声放在两人中间的案几上。灯光下，油布包周围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迷魂汤？”我扯了扯嘴角，盯着那包裹，声音里压着一股被点燃的探究欲，“老狐狸这次没放屁。他真把锦书上的鬼画符啃下来了。”

　　林屿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他抬起头，银镊子尖还悬在龟甲片上方，那双总带着点戏谑的眼睛扫过我，又落在那油布包上，挑了挑眉：“哦？啃出什么金疙瘩了？发财的路子？”

　　“发财？”我哼了一声，手指点了点油布包，“这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陪葬清单，也不是藏宝图。”我深吸一口气，把席令石室里听到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信息，用最直接的方式砸了出来：“他说，这上面指向一个地方。一个沉在‘归墟’边上的古国陵墓！那副‘重华玉覆面’，是艘给死人魂儿准备的‘船’，专门用来开一扇叫‘归墟之门’的玩意儿！这卷锦书，就是找到那鬼地方的路线图，也是写在门板上的…警告！”

　　我顿了顿，看着林屿的眼睛，一字一句复述席令最后的嘶吼：“那扇‘门’，分隔活人地界和万物死绝深渊。那地方，不是寻常陵墓，是座沉渊王陵！”

　　油灯的火苗“噼啪”轻轻爆了一下。案几上，那油布包裹静静地躺着，在昏黄的光晕里，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林屿没说话。他慢慢放下银镊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他身体往后一靠，整个人陷进椅背的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在藤椅扶手上敲着。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口深井，看不清情绪。他盯着那油布包，又看看我，像是在掂量我话里的分量，更像是在权衡。

　　书斋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细微声响和我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骊山下的经历、三叔的失踪、小沉哥的谜团、还有眼前这指向未知深渊的“钥匙”……无数线索碎片在我脑子里疯狂旋转碰撞。席令的话是真是假？那所谓的“归墟之门”是什么？沉渊王陵里又藏着什么？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好奇和探究欲，压过了所有其他的情绪。这感觉，就像在黑暗里摸到了一根异常冰冷的线头，明知后面可能连着深渊，却控制不住地想把整根线都拽出来看看！

　　“操…”半晌，林屿嘴里终于蹦出一个字。他身体猛地前倾，手肘撑在案几上，那只没受伤的手“啪”地拍在油布包旁边，震得油灯火苗都晃了晃。他脸上那点玩世不恭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狐疑，但最终被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儿取代的光芒。

　　他抬起头，嘴角咧开一个近乎凶狠的弧度，眼睛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我：

　　“沉渊王陵？归墟之门？听着就他娘的够劲儿！

　　比骊山底下那破石头窝子有意思多了！”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牵动了吊着的伤臂，疼得

　　他呲了下牙，但那股子兴奋劲儿半点没减：

　　“行！楚知白，这趟活儿，屿爷我跟你走了！啥时候动身？带多少‘干粮’（装备）？咱去会会那扇‘门’，看看它到底有多‘重’！”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痞气和玩命般的兴奋，像一把出鞘的刀，在昏黄的灯光下寒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