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录》归行止

41、骊麓玄宫 第二十七章 研究

　　天蒙蒙亮，知白斋里那股子暖乎气儿还没散尽，可案几上那油布包裹散发的寒意，愣是在晨光里显得更扎眼了。桌面凝了层薄霜，像蜘蛛网似的往外爬。

　　我和林屿几乎同时睁开眼，对视一眼。俩人都顶着黑眼圈，眼珠子还带着熬夜的血丝，但那份夜里定下的劲儿还在。昨儿个拍胸脯的话还在耳边响着，算是给心里那艘被“归墟”、“沉渊”吓唬得直晃悠的小船，下了个锚。可眼前这玩意儿，才是真要啃的硬骨头。

　　胡乱抹了把脸，就着冷水啃了几口干粮，胃里还堵得慌。林屿吭哧吭哧搬来张结实的方桌，擦得锃亮，又拎过来几盏贼亮的白炽灯，把桌角照得跟白天似的。他还翻出个铜锈斑斑的老罗盘和一本边角都磨秃噜皮的《水经注疏》，往手边一撂。

　　“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吧！”他吸了口气，麻利地套上副薄棉纱手套——防不了那阴气儿，但好歹隔开直接碰那邪门玩意儿。

　　我也赶紧戴上手套。俩人小心翼翼地，把那死沉死沉的油布包抬到桌子正中间。拆包的动作慢得磨人，每剥开一层，那股钻骨头缝的寒气就重一分，真跟开千年老冰棺材似的。最后一层油布掀开，那卷东西彻底暴露在强光下——暗沉沉的料子，摸着冰凉滑腻，颜色像凝固的脏血。

　　昨儿在席令那破石室里油灯太暗，现在看得真真儿的。那些扭得跟蚯蚓打架似的“蝌蚪文”，在暗底子上幽幽发亮，席令念的那些吓死人的话，像诅咒一样刻在上面。我俩一个字一个字地跟林屿复述的对了一遍，没错。那股子沉甸甸的绝望和禁忌味儿，压得人喘气都费劲。

　　“操，席令那老狐狸，肚子里是真有墨水儿，这鬼画符解得没毛病。”林屿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头悬在那些扭曲的文字上头，愣是不敢碰，“可这料子…邪门了！不像是布，也不像皮子…摸着倒有点…处理过的皮？”

　　我凑近了细看。那暗沉表面纹理细得要命，韧劲儿十足，隐隐透出点金属的冷硬感，可又分明是软的。一股子极淡、却直往脑仁里钻的腥气，混着地底硫磺和草药的怪味儿，幽幽地往鼻子里钻。

　　“管它什么皮，横竖不是好路数。”我嗓子有点发紧，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在锦书上扫，“林屿，席令光解了字儿，说这是‘信物’和‘警告’。可既然是去那沉渊王陵的‘钥匙’…总得有点指路的玩意儿吧？光凭这几句吓唬人的话，就能摸到那‘重于生死’的鬼门关？”

　　林屿没吭声，抄起个放大镜，沿着锦书边边角角，一寸一寸地挪，看得那叫一个仔细。灯光打在他侧脸上，线条绷得死紧，专注得跟修复国宝的老师傅似的。时间一点点耗过去，除了那冻死人的寒气儿和诡异的字儿，屁都没发现。

　　我都有点泄气了，琢磨着这玩意儿可能就这点吓唬人的能耐。林屿突然“啧”了一声。他手指头极其小心地捏住锦书一头，试探着，慢慢地往上卷起一点点。

　　“留白，瞅这儿！”他用放大镜点着卷起来露出的内侧边缘，“颜色…好像有点不对劲？底下是不是藏着东西？”

　　我赶紧凑过去，脸都快贴桌面上了，借着强光使劲儿瞅。嘿！还真有门道！卷起来的部分，那暗沉底色底下，透出点极其微弱、几乎看不清的…靛青色的反光？像是被盖住了啥！

　　脑子里“嗡”一下！障眼法！古墓里玩烂了的把戏！

　　“对折！”我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劈叉，“林屿！试试把它…对折！快！”

　　林屿眼睛里“唰”地亮起精光，明显想到一块儿去了。他屏住呼吸，手指头跟拈绣花针似的，捏住锦书两头，极其缓慢、试探性地…沿着中线，往内一折！

　　就在两半锦书“啪”一声合拢的瞬间！

　　没机关响动，没金光乱冒。可那原本布满“蝌蚪文”的暗沉表面，像褪了色的墨汁见了显影水，在重叠的地方，唰地浮现出全新的、完全不同的图案！

　　那线条复杂得要命，颜色是种更深沉的黑，像是用凝固的夜混合了矿石颜料画的，强光底下才勉强能看清。线条纵横交错，勾勒出山脉的起伏、河流的走向、深谷的裂痕…这他妈是一张地图！

　　“操！真让你蒙着了！”林屿低吼一声，声音里压着兴奋和凝重，“障眼法！双重套！这破布头子…它自个儿就是个大机关！面上那些字儿是吓唬人的门神，对折…才是开锁看图的钥匙！”

　　我俩脑袋差点撞一块儿，死死钉在这强光下艰难显现的地图上。地图正中间那块，画得贼精细——一个巨大的、像嵌在山肚子里的漏斗！线条一圈圈往下扎，直通深不见底的黑暗。漏斗最底下，一个芝麻粒大小、用暗红色颜料点出来的、像竖着的眼睛的标记，血糊糊地戳在那儿！没跑儿了，就是它！那鬼王陵！

　　地图外围，用更细的线条、符号和浓缩的“蝌蚪文”注解，画出了一副立体的地形图！核心区域，赫然是一座深埋地下的、结构邪门儿的庞然大物——根本不是规规矩矩的陵墓，更像一头趴在深渊里的巨兽，层层叠叠，看得人心里发毛！围着这核心一圈，画满了茂密、扭曲、跟荆棘似的图案，还标着让人头皮炸裂的符号：毒瘴、流沙、蛇窝、迷魂藤…活脱脱一片“死林子”！

　　地图右下角，清清楚楚标着这片“死林子”的窝点——“天山山脉深处”！一个大致的坐标，指向了那片传说遍地、冰封雪盖的西域绝地！

　　“天山…”我倒抽一口凉气，后脖子汗毛都竖起来了。那地方本身就邪性，雪山、冰川、无人区、鬼天气…再加上这图上画的“死林子”和地底下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