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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古滇国 第三章 合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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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冰冷的石雕竖瞳仿佛带着某种吸摄魂魄的魔力,我和林屿的手电光死死钉在上面,寒意顺着脊椎骨疯狂上窜。林屿的手指已经无声地扣在了猎枪冰冷的扳机上,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这绝非善地,每一寸空气都透着邪性!
“走!”林屿猛地低喝一声,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的颤音,充满了决绝的警醒。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潮湿的苔藓和腐叶层下急速爬行,从我们身后的浓雾深处由远及近,潮水般涌来!
没有半分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探究的欲望。我和林屿猛地转身,也顾不上什么营地、装备,沉重的登山包成了致命的累赘,被我们毫不犹豫地甩脱在地!只抓起了压满子弹的猎枪和腰间冰冷的英吉沙短刀,像两只受惊的野兽,一头扎进了浓得化不开的、方向难辨的紫色毒瘴深处!
逃!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脚下是湿滑的腐殖层和盘根错节的树根,头顶是低垂扭曲、滴落着不知名粘液的枝桠。浓雾吞噬了光线,也吞噬了方向感。我们完全是在凭着直觉和林屿对危险近乎野兽般的嗅觉在奔逃。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如影随形,仿佛整个活过来的丛林都在蠕动、追赶。肺部火辣辣地疼,防毒面具的过滤罐发出嘶嘶的悲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化学药剂的混合味道。
不知道狂奔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双腿如同灌了铅,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炸开。身后的“沙沙”声似乎被暂时甩开了一些,或者……是潜伏了起来?我们冲进一片相对稀疏、长满巨大蕨类植物的区域,终于支撑不住,背靠着一棵覆盖着厚厚苔藓、散发霉烂气味的巨树树干,剧烈地喘息,胸膛起伏得像破旧的风箱。
“呼…呼…他娘的…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在面具里闷响,汗水早已浸透内里的衣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林屿没回答,他侧耳倾听着死寂的丛林,狼眼手电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涌动的紫雾,枪口微微抬起,随时准备指向任何异动。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同样消耗殆尽的体力。
就在我们喘息未定,精神稍稍松懈的那一刹那——
“咔嚓!”
一声清脆的枯枝断裂声,异常清晰地在我们左前方响起!紧接着,是更多细微却密集的脚步声,踩在松软的腐叶层上,迅速而训练有素地从雾气中包抄过来!
“糟!”林屿瞳孔骤缩,低吼一声,瞬间将猎枪抬起对准声音来源!
但太迟了!
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实质的利剑,猛地撕开浓雾,精准地钉在我们身上!刺眼的光线让我们瞬间致盲,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就在这短暂失明的间隙,几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已经从两侧和前方围拢,动作迅捷无声,显然都是老手!
“不许动!”“放下枪!手举起来!”
几声冷硬的呵斥伴随着拉枪栓的“咔嚓”脆响,如同冰锥刺入耳膜!冰冷的枪口,至少有四五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稳稳地、带着死亡的气息,指向我和林屿的要害!
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完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帮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绝不是巴郎子那样的山民!在这鬼地方遇到持枪的人,比遇到那些未知的“沙沙”怪物好不了多少!我和林屿僵在原地,缓缓地、极其不甘地将手中的猎枪枪口朝下,手指松开扳机,双手高举过头顶。冰冷的绝望感顺着高举的手臂蔓延全身。
强光手电的光柱在我们脸上和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审视和压迫。我眯着眼睛,努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目光焦急地在包围我们的人影中扫视。对方穿着统一的深色冲锋衣,脸上戴着和我们类似但更专业的防毒面具,装备精良,动作间透着一种令行禁止的冷硬气息,绝非善茬。
就在我的目光扫过其中一人时,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猛地僵住!
那个身影…虽然同样穿着深色冲锋衣,戴着面具,但那个站姿,那个侧脸的轮廓…太熟悉了!即使隔着面具,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也无法错认!
“小…小沉哥?!”我失声惊呼,声音因为震惊和激动而完全变调,透过面具显得有些失真,在这死寂的丛林里却格外清晰。
被我喊到的人影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立刻回应,甚至没有看向我。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手中的枪依旧稳稳地指向我们这边,姿势没有丝毫改变,像一尊冰冷的石雕。
包围圈中一个身材高大、似乎是领头的人,听到我的惊呼,锐利的目光立刻在我和小沉哥之间来回扫视了一下。他微微侧头,朝着小沉哥的方向,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个动作明显是在无声地询问。
气氛凝固得如同万年寒冰。
短暂的沉默后,那领头的男人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沉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抬起一只手,做了个简单的手势。
“放下枪。”他命令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手下耳中。
那几支指着我们的枪口,虽然带着犹豫和不甘,但还是依言缓缓垂了下去。但小沉哥的枪口,是最后一个放下的。
领头的男人走上前几步,强光手电毫不客气地照在我和林屿的脸上,仔细地打量着,仿佛在评估两件出土的、沾满泥泞的古董。他的目光尤其在林屿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我身上那件早已被树枝划破、沾满污秽的冲锋衣。那眼神,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掂量价值。
一个低沉、带着奇异韵律、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透过他的面具传了出来,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神经上:
“你是…楚家的那位小少爷?”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他认识我?还知道楚家?!在这个天山深处、死亡丛林的腹地,被一伙武装到牙齿、来历不明的人一口道破身份…这感觉比被枪指着还要惊悚!
我喉咙发干,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迎着对方那穿透性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动作很轻,但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却重若千钧。
领头人沉默了片刻。那沉默仿佛带着千钧重压,连周围涌动的毒瘴都似乎凝滞了。他似乎在权衡,在判断。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谈判般的意味:
“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这鬼地方,单打独斗,九死一生。”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和林屿,最后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怎么样?楚少爷,还有你旁边这位…朋友。合作?”
合作?和这群来路不明、装备精良、还挟持着我们诡异出现在此的神秘队伍合作?我心念电转,无数念头在恐惧和理智中翻滚。对方知道我的底细,火力远胜我们,更关键的是…他们似乎对这里有所了解?拒绝?对方随时可以重新抬起枪口。答应?无异于与虎谋皮,谁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小沉哥为何在此?又为何装作不认识我?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炸开。
我下意识地看向林屿。面具的镜片模糊,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我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和同样急速运转的思维。他几不可察地对我微微点了一下头——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却包含了太多信息:形势比人强,硬拼是死路一条,合作…或许是唯一的生路,至少能争取时间,摸清对方底细。
我深吸一口气,过滤罐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我转过头,重新看向那个深不可测的领头人,声音透过面具,努力维持着平静:
“好。怎么个合作法?”
“很好。”领头人似乎并不意外,沙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挥了挥手,“收队。带他们回营地。”
对方队伍中走出两人,动作利落地将我们放在地上的猎枪捡起,卸掉子弹,然后示意我们跟上。
我们被裹挟在这支沉默的队伍中间,深一脚浅一脚地重新踏入浓得化不开的紫色瘴雾中。方向,与我们之前扎营的地方截然相反。
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雾气似乎略微稀薄了一些。前方,一处背靠巨大黑色山岩、被几株形态扭曲的巨树半包围的开阔地出现在眼前。这里显然经过精心布置:几顶深色的、伪装性极好的军用帐篷扎得严严实实,外围用涂了特殊涂料的金属网围了一圈,网上还挂着一些奇怪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铃铛状物体。几个便携式的大功率探照灯挂在树干上,将营地核心区域照得亮如白昼,驱散了部分瘴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浓的硫磺和消毒水的味道,暂时压过了那股甜腻的腥气。
营地里有七八个人在忙碌,都穿着同样的深色冲锋衣,戴着防毒面具,动作麻利而安静,透着一股军事化的干练。看到领头人带着我们回来,只是投来警惕的一瞥,便继续各自的工作。
这根本不是一个临时营地!这分明是一个功能齐全、准备充分的前进基地!他们在这里多久了?目的是什么?
我们被“簇拥”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浓雾中。小沉哥沉默地跟在队伍后面,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我们一眼。又走了约莫两三分钟,前方雾气中隐约出现被刻意调暗的光源,还有低沉的交谈声。
在一个规模远比我们那个简陋窝棚大得多的营地前停下。营地中央燃着一小堆篝火,上面架着水壶,火焰被特意压得很低,以减少光线外泄。几个同样装备精良的人影在营地周围警戒,看到领头人带我们回来,只是投来警惕的一瞥,并未多问。
领头人示意我们在篝火旁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头上坐下。他自己则靠着一个装备箱,摘下了防毒面具。火光映照下,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线条硬朗的脸,约莫五十岁上下,鬓角微霜,眼神锐利得如同刀锋,左侧眉骨到颧骨有一道浅浅的旧疤,更添几分剽悍。他掏出一个扁平的锡制酒壶,拧开灌了一口,辛辣的气息弥漫开来。
“我姓胡,道上给面子叫声‘胡老刀’。”他抹了把嘴,目光如电,重新落在我脸上,“楚少爷,既然搭了伙,丑话说前头。这趟水浑得很,下面那‘东西’,不是善茬。我们只为求财,也只为活命。合作期间,井水不犯河水,找到东西,按规矩分。谁要是背后捅刀子…”他顿了顿,枯瘦的手指轻轻划过眉骨的旧疤,声音陡然转冷,“我这把老骨头,拼起来也能啃掉几块好肉。”
他话里的警告意味赤裸裸。火光跳跃,映着他脸上那道疤,也映着我和林屿凝重如铁的面容。帐篷的阴影在四周无声地张牙舞爪,如同潜伏的巨兽。小沉哥默默地坐在不远处一个阴暗的角落,火光只照亮他半边身子,另一半沉浸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合作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