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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古滇国 第六章 鬼门关 ...


  •   小沉哥那句“你会死的”像冰锥一样扎在我心里,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我僵在原地,直到林屿压抑的痛哼从医疗帐篷方向传来,才猛地惊醒。那股被背叛的愤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暂时被更迫切的现实压了下去——林屿还躺在那里,生死未卜。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平静里。老刀的人效率极高,穴虺的尸体被迅速处理,浓重的甜腥味被大量生石灰和消毒水强行掩盖,只留下一种混合着药味、血腥和淡淡硫磺的复杂气息,闷得人喘不过气。紫雾并未完全散去,只是稀薄了些,在惨白探照灯的光柱下,依旧像流动的、有生命的帷幕。

      林屿成了医疗帐篷的常客。队医——我们后来知道他姓赵,大家都叫他赵眼镜——几乎住在了里面。林屿的命暂时保住了,但那条手臂的状况,正如赵眼镜所言,糟糕透顶。血清压制了荧光的蔓延,但毒素对神经的侵蚀作用开始显现。他的整条右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麻木,指尖毫无知觉。更可怕的是,他偶尔会陷入短暂的、无法自控的抽搐,或者在清醒时突然眼神涣散,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些我们听不懂的片段,仿佛在与无形的幻觉搏斗。每一次发作都耗尽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脸色苍白得像纸。

      “神经毒素的后遗症,”赵眼镜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侵蚀速度比我想象的快。他现在就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彻底崩断。止痛剂和镇定剂的剂量已经不能再加了。”他看着我,眼神复杂,“你…最好有心理准备。这条胳膊能保住多久,甚至他这个人…都很难说。”

      林屿自己却异常沉默。发作的间隙,他大部分时间都闭目养神,只有那双桀骜的眼睛睁开时,里面的火焰依旧燃烧着,只是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和疲惫。他拒绝任何人的怜悯,用那只还能动的左手,艰难地处理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我知道,他在积蓄每一分力量,为了后面未知的路。

      而我,则在照顾林屿的间隙,利用一切机会,像幽灵一样在营地里游荡。老刀这支队伍装备精良到超乎寻常,但营地内部的信息封锁也做得极严。我竖起耳朵,捕捉着任何碎片化的信息:

      疤脸和他手下几个心腹在低声抱怨“补给线被那帮孙子掐了”,言语间提到“上面催得紧”、“时间不多了”;有人在擦拭一种我没见过的、带有复杂刻度和罗盘装置的金属仪器碎片,嘀咕着“磁场干扰太大,这鬼地方”;赵眼镜有一次在给老刀汇报林屿情况时,老刀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不管他用什么药,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能带路就行!‘钥匙’绝对不能废在这里!”

      “钥匙”……又是这个词!像针一样刺进我的神经。林屿就是那把“钥匙”?老刀到底要开什么门?

      最让我心神不宁的,是小沉哥。他像一滴水融入了老刀的队伍,沉默得近乎隐形。他不再单独出现,总是跟在老刀身边,或是执行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警戒任务。他戴着防毒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种刻意的疏离和冰冷,比任何言语都伤人。好几次,我的目光与他隔着面具的镜片短暂交汇,里面依旧是深潭般的漠然,仿佛那晚在营地边缘的对峙从未发生。那句“你会死的”,成了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休整的第四天傍晚,营地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老刀召集了几个核心成员,包括疤脸、赵眼镜和小沉哥,在一顶相对独立的帐篷里密议了很久。我假装在附近整理装备,隐约听到一些断续的词句:

      “…西南…三十里…峡谷入口…磁场异常点…”

      “…‘门’的波动…加强了…必须抓住…”

      “…瘴气…毒虫…路线图确认…”

      “…‘钥匙’的状态…能撑多久?”

      最后这句是老刀问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勉强…但不能再拖了…”这是赵眼镜的声音。

      我的心沉了下去。他们要行动了!目标就在西南三十里外的峡谷!林屿的身体状况根本经不起折腾,但老刀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会议结束,小沉哥第一个走出来。他径直走向医疗帐篷,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我以为他要进去看林屿,或者……甚至是我。但他只是从战术背心的侧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油纸包,随手放在了帐篷门帘边的物资箱上,然后转身离开,没有看我一眼。

      等他走远,我立刻过去拿起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粒暗红色、散发着淡淡辛辣草药味的药丸。没有标签,没有任何说明。我认得这气味!这是林屿家传的秘方里一种极其珍贵的、专门用来吊命和稳固心神的药材!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小沉哥怎么会有?他这是什么意思?施舍?还是……一丝未泯的旧情?

      我捏着药丸,指尖发凉。这药无疑对林屿现在的状况有奇效,但它的来源,却像毒药一样让我心头疑窦丛生。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我把药拿给赵眼镜看。赵眼镜仔细闻了闻,又刮下一点粉末尝了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复杂:“好东西!比我的强效镇定剂副作用小得多,对稳固神经有奇效!给他用上吧,能撑久一点……至于来源,”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小沉哥离去的方向,“这地方,谁还没点秘密呢?”

      当晚,林屿服下了一粒暗红药丸。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剧烈的神经性抽搐减轻了,虽然麻木感依旧,但他眼中那份被痛苦折磨的涣散减轻了不少,精神似乎也凝聚了一些。他看着我,眼神锐利:“他们…要动了?”

      我沉重地点点头,把偷听到的关于峡谷入口和“门”的信息,以及小沉哥留下药的事,都告诉了他。

      林屿沉默了很久,看着自己那条依旧缠着厚厚绷带、隐隐作痛的右臂,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酷的冷笑:“‘钥匙’…哼。老刀要找的,恐怕不是什么宝藏,而是……”他顿了顿,眼神投向帐篷外翻滚的稀薄紫雾,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一个不该被打开的地方。小沉哥…他知道。他那句‘你会死的’,不是吓唬你。”

      一股寒意再次攫住了我。林屿的话,印证了我最深的恐惧。这趟浑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还要致命。

      第五天凌晨,天还未亮,营地就骚动起来。老刀的命令简洁而冷酷:“拔营!目标,西南峡谷!‘钥匙’带上!疤脸,你负责看好他!其他人,检查装备,准备应对一切!这趟路,是鬼门关!”

      我和林屿被夹在队伍中间。林屿的状态比前几天稍好,但依旧虚弱,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我身上。疤脸像押解犯人一样跟在我们旁边,眼神警惕而冰冷。

      小沉哥走在队伍最前方,紧跟在老刀身侧。他的背影融入黎明前的黑暗,挺拔,沉默,像一把出鞘的、指向未知深渊的利刃。

      队伍沉默地开拔,一头扎进了西南方向更加浓密、仿佛凝固的紫雾之中。脚下的路变得崎岖湿滑,参天古木的枝桠如同鬼爪般在雾中伸展,四周死寂一片,只有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无法辨别的诡异窸窣声。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腥气,随着深入,再次变得浓重粘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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