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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古滇国 第七章 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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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路在紫雾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湿滑、覆盖着厚厚腐殖质和青苔的巨大岩石。参天古木的根系如同巨蟒般虬结盘绕,在浓雾中形成天然的陷阱。空气里的甜腥气浓得化不开,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粘稠的、带着腐烂蜜糖味道的液体,沉甸甸地压在肺上。远处那无法辨别的窸窣声越来越密集,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雾气深处爬行、啃噬。
队伍在绝对的死寂中艰难推进,只有粗重的喘息、装备摩擦的轻响,以及……林屿压抑不住的、因颠簸而引发的闷哼。他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那条缠着厚厚绷带的右臂无力地垂着,随着步伐轻微晃动。冷汗浸透了他的鬓角,顺着苍白的下颌线滑落。
“妈的……这鬼地方,”疤脸啐了一口,声音压得极低,警惕地扫视着浓雾,“连个虫鸣都没有,静得瘆人。”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方探路的尖兵猛地打出一个急促的“停止前进”手势!整个队伍瞬间凝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手指悄然扣上了扳机。
前方的紫雾诡异地翻涌着,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浓雾深处,隐约显露出一片巨大、陡峭得近乎垂直的岩壁轮廓。岩壁底部,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裂口。那裂口边缘参差不齐,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垂挂的藤蔓,黑黢黢的洞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无声地吞噬着惨白的探照灯光束。
一股远比外面浓烈十倍、带着浓重土腥和陈腐霉烂气息的阴风,混合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猛地从洞口深处喷涌而出!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寒意。
“找到了!”老刀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嘶哑,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入口!疤脸,带‘钥匙’过来!其他人,警戒!注意任何异常!”
疤脸粗暴地推了我一把,示意我们上前。我和林屿被推搡着,踉跄地来到那巨大的裂口前。离得近了,那股阴风更加猛烈,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洞口边缘的岩石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像是被某种体.液长久浸泡过。洞内深不见底,探照灯的光柱射进去,如同泥牛入海,只能照亮入口处几米内湿滑、布满粘稠不明分泌物的石壁,再深处,便是浓得化不开的、仿佛有实质的黑暗。
“就是这里?”林屿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喘息。他抬起头,那双被毒素和疲惫折磨得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幽深的洞口,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混合着痛楚和某种奇异兴奋的光芒。
“怎么,林大少爷,怕了?”疤脸在旁边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
林屿没理他,反而侧过头,用那只还能动的左手,用力捏了一下我扶着他的胳膊。他嘴角艰难地向上扯了扯,牵动苍白的脸颊,竟挤出一个极其虚弱的、带着点痞气的笑。汗水浸湿的碎发贴在他额角,更显得那笑容有种近乎破碎的桀骜:
“怕?呵……老子是担心……咳咳……”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得整个身体都在我怀里颤抖,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才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一种死鸭子嘴硬的戏谑:
“担心……小留白你这小身板……扛不住……里面的老粽子……要是蹦出来个千年女鬼……看上你了……老子……咳咳……可没力气……帮你抢亲……”
都什么时候了!他这条命都快被那鬼荧光啃掉半条了,还有心思开这种不着四六的玩笑!一股又急又怒又带着点难以言喻酸涩的情绪猛地冲上我头顶。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手上却不由自主地把他扶得更稳了些,生怕他真的一口气没上来:“闭嘴!省点力气!留神你自己吧!真蹦出粽子,第一个啃的也是你这把‘钥匙’!”
林屿被我噎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咕哝,像是想反驳,但终究是体力不支,只把头往我肩膀上又靠了靠,闭上了眼睛,嘴角那点微弱的笑意却还没完全散去。
就在这短暂又诡异的“轻松”间隙,老刀已经不耐烦地催促:“少废话!‘钥匙’,感应到了什么没有?入口没错吧?”
林屿勉强睁开眼,眼神重新聚焦在那深不见底的洞口。他微微侧头,像是在倾听什么,又像是在感受那扑面而来的阴风。几秒钟后,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声音低沉而肯定:
“是这里……错不了。‘门’……在里面深处。这风……带着‘门’的味道。”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仿佛与生俱来就能辨识这种气息。
“好!”老刀眼中精光爆射,再无半分犹豫,“疤脸,打头阵!赵眼镜,你跟着‘钥匙’,随时处理状况!其他人,保持战斗队形,进!”
老刀的手下立刻行动起来,动作迅捷而训练有素。疤脸亲自带着两个最剽悍的手下,端着上了膛的自动步枪,打开了强光手电,率先猫腰钻进了那黑暗的裂口。那光柱在粘稠的黑暗和弥漫的尘雾中晃动,显得异常渺小。
我和林屿被夹在队伍中间,紧跟在赵眼镜身后。小沉哥的身影依旧在老刀身侧,在进入洞口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极其短暂地朝我们这个方向瞥了一眼。隔着防毒面具的镜片,我无法捕捉到他任何具体的眼神,但那瞬间的停顿,却让我心头猛地一跳。随即,他便毫不犹豫地跟着老刀,消失在了洞口浓重的阴影里。
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陈腐、土腥、甜腥和未知恐惧的气味呛得我喉咙发痒。我咬咬牙,扶着林屿,紧跟在赵眼镜身后,一步踏入了那仿佛巨兽食道般的裂口。
阴冷!刺骨的阴冷瞬间包裹了全身,仿佛连血液都要冻结。外面稀薄的紫雾被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洞内弥漫的、带着腐朽味道的尘埃和湿气,在手电光柱下如同活物般翻腾。脚下是湿滑粘腻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淤泥和苔藓,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洞壁异常粗糙,布满了尖锐的凸起和湿漉漉的苔藓植物,有些地方还挂着黏糊糊、半透明的丝状物,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更添几分诡谲。
空气几乎不流通,那股甜腻的腥味在这里被无限放大、浓缩,混合着浓郁的土腥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硫磺和腐烂植物混合的刺鼻气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毒瘴。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种煎熬。
“小心头顶!”前面传来疤脸短促的警告。
强光手电猛地向上扫去!只见洞顶并非岩石,而是密密麻麻倒垂着无数粗壮的、如同血管般虬结盘绕的深褐色藤蔓!这些藤蔓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粘液,在光线下泛着幽光,一些藤蔓的末端,还悬挂着篮球大小、半透明的、如同巨大虫卵般的囊状物,里面隐隐有幽绿色的光芒在缓慢脉动!
“妈的!这什么鬼东西!”一个队员声音发颤。
“别碰!都离远点!”赵眼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看那粘液的颜色!是强酸!”
队伍瞬间陷入更深的死寂,连呼吸都刻意压低了。我们紧贴着湿冷的石壁,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倒垂的藤蔓和诡异的囊状物,在狭窄、湿滑、危机四伏的通道里艰难前行。压抑的气氛几乎要凝固成实体。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我身上、似乎昏昏沉沉的林屿,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那只搭在我肩上的左手,几根手指极其隐蔽地、用只有我能感觉到的力道,在我后颈上……快速划了几下。
那感觉……像是某种密码,又像是一个……警告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