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录》归行止

52、古滇国 第十章 进入

　　赵眼镜那声变了调的“蚀骨萤”如同丧钟敲响！黑色的尸甲虫潮水般涌上平台边缘，油亮的甲壳在强光下汇成一片令人眩晕的死亡之海，密集的“咔哒”声汇成令人头皮炸裂的噪音！而上方，那无数幽绿色的“蚀骨萤”如同鬼火组成的星云，带着高频振翅的嗡鸣，如同死亡的幕布般笼罩而下！

　　退无可退！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狭窄的裂缝入口，但那里早已被我们抛在身后，更可能是条死路！

　　“门！去门那边！”林屿在我怀里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决绝！他那只还能动的左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向对面岩壁上那扇巨大的青铜门！他受伤的右臂在绷带下发出更强烈的嗡鸣，仿佛与那古老的门扉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振！

　　几乎在同时，小沉哥动了！他听到了林屿的话！他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林屿的嘶吼就是命令！他猛地转身，强光手电如同利剑般劈开混乱的光影，牢牢锁定那扇青铜巨门！光束扫过门扉上那些扭曲诡异的纹路，最终停留在门缝处那暗红色的干涸痕迹上！

　　“掩护！”小沉哥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猛地将手中的自动步枪甩到身后，从战术背心侧袋闪电般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乌黑的金属方盒！那盒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几个极其微小、闪烁不定的指示灯！

　　“拦住它们！”疤脸的声音也在混乱中响起，带着困兽般的疯狂！他和仅剩的几个还能战斗的手下，朝着涌上平台的虫潮疯狂开火！子弹打在坚硬的甲壳上溅起火星，只能暂时延缓最前沿的虫群，根本无法阻挡这恐怖的洪流！蚀骨萤的幽绿光点已经如同雨点般俯冲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虫群即将吞噬平台的瞬间！

　　小沉哥手中的黑色方盒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蓝白色电弧！噼啪作响的电光如同扭曲的蛇群，瞬间缠绕上他的手臂！他毫不犹豫地将闪烁着致命电弧的左手，狠狠按在了青铜巨门门缝处那片暗红色的干涸痕迹上！

　　“滋啦——！！！”

　　一声尖锐刺耳、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巨响猛地炸开！那声音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穿透力！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巨大吸力，猛地从青铜巨门的门缝中爆发出来！

　　不是推开！是向内吞噬！

　　那扇沉重得仿佛与山体融为一体的青铜巨门，竟然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向内缓缓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门内并非预想中的通道，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仿佛有实质的、翻滚涌动的灰白色雾气！

　　“走！”小沉哥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痛苦嘶哑，他维持着按在门上的姿势，身体在强大的电流和那股诡异的吸力双重作用下剧烈颤抖！电弧在他手臂上跳跃，发出焦糊的气味！

　　机会只有一瞬！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用尽全身力气架起林屿，朝着那道正在缓缓张开的灰雾缝隙猛冲过去！赵眼镜紧随其后，连滚带爬！

　　身后，虫潮的“咔哒”声和蚀骨萤的嗡鸣已经近在咫尺！我甚至能感觉到冰冷坚硬的虫足擦过脚踝的触感，以及那些幽绿光点带来的、令人汗毛倒竖的寒意！

　　“砰！”我和林屿如同炮弹般狠狠撞进了翻滚的灰雾之中！巨大的吸力瞬间包裹全身，仿佛被投入了粘稠的泥浆！赵眼镜也紧跟着撞了进来！

　　就在灰雾即将吞噬我们视线的最后一刹那，我看到小沉哥猛地抽回了按在门上的手！那道致命的蓝白色电弧瞬间消失！他身体一个踉跄，似乎耗尽了巨大力量，紧接着，他以一种快如鬼魅的速度，在门缝合拢前的最后一瞬，如同影子般闪身挤了进来！

　　“轰隆——！！！”

　　沉重的青铜巨门在我们身后轰然闭合！那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瞬间隔绝了外面虫群疯狂的嘶鸣、枪声的喧嚣，以及深渊呼啸的风声！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降临！

　　我们四人如同被扔进了一个完全静止、没有声音、没有光线的异度空间。翻滚的灰白色雾气浓得如同固体，包裹着全身，隔绝了所有感官。没有方向，没有重力感，甚至连脚下是否踩着实地都无法感知。只有彼此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声，在浓雾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咳咳…咳…”林屿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他靠在我身上，身体因脱力和剧痛而剧烈颤抖，防毒面具下发出痛苦的吸气声。

　　“我们…进来了？”赵眼镜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他的手电光束在浓雾中只能照亮身前不到半米的范围，光线被灰雾吞噬得干干净净。

　　小沉哥没有出声，但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就在不远处。他似乎在快速检查着什么，黑暗中传来装备摩擦的细微声响。

　　这诡异的灰雾仿佛有生命般，粘稠、冰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年灰尘和某种古老植物根茎腐烂混合的沉闷气味，缓缓地渗入防毒面具的过滤层，刺激着鼻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在这片绝对静止的灰雾中，时间感也完全错乱了——浓雾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散。

　　视野，如同褪色的幕布般，缓缓拉开。

　　当灰雾彻底散尽，强光手电的光束终于能投射出去时，眼前的景象让我们所有人，包括一直沉默的小沉哥，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僵在了原地！

　　震撼！无以伦比的震撼瞬间攫住了心脏，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只一眼，我们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了我们对于“古墓”的所有认知！

　　这根本不是一个墓室！

　　这是一个……被深埋在地底、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地下王国！

　　我们站在一条宽阔得不可思议的地下甬道入口。甬道的地面、墙壁、拱顶，全部由一种温润如玉、散发着柔和荧光的巨大白色石料砌成！这石料本身的光线并不刺眼，如同月光般皎洁清冷，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下的水晶宫阙，纤毫毕现！完全不需要额外照明！

　　但这仅仅是背景！

　　真正让我们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是甬道两侧，那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兵马俑！

　　不！不是兵马俑！或者说，不是我们所知的任何中原王朝的兵马俑！

　　这些俑像，比秦始皇兵马俑更加高大、更加诡异！它们平均高度接近三米，形态各异，充满了强烈的异域风情和难以言喻的原始力量感！

　　一部分俑像身着用某种巨大鱼鳞或鳄鱼皮鞣制的、镶嵌着青铜甲片的奇特甲胄，手持造型夸张的青铜长戈、巨斧或蛇形弯刀。他们的面部轮廓深邃，颧骨高耸，眼窝深陷，被雕刻成怒目圆睁、龇牙咆哮的狰狞模样，充满了野性的威慑力！

　　而另一部分，则更加诡异！它们并非人形，而是被塑造成各种巨蛇缠绕、猛虎扑食、巨鳄潜伏，甚至人首蛇身、人首虎身的恐怖形象！这些“兽俑”同样由那种发光的白石雕成，细节栩栩如生，鳞片、毛发、獠牙、利爪，无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戾之气！它们或盘踞在武士俑脚边，或缠绕在石柱之上，或做出扑击撕咬的姿态，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将闯入者撕成碎片！

　　整个甬道，就是一支由远古凶神和异族战士组成的、沉默而肃杀的庞大军队！它们无声地矗立在柔和的白光中，历经千年（甚至更久），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浓烈的血腥肃杀之气！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石尘、金属锈蚀和某种古老祭祀残留的奇异冷香。

　　“这…这…”赵眼镜张着嘴，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失神地喃喃自语，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这…不是中原…不是周秦…这风格…这风格是…滇！古滇国？！”

　　林屿靠在我身上，身体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激动。他那只受伤的右臂，绷带下的嗡鸣声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温热感。他失神地望着甬道深处，声音带着梦呓般的颤抖：“…百濮…蛇王…滇…真的是这里…青铜…不死…”

　　小沉哥站在我们前方几步远的地方，他的背影在柔和的白光下显得异常挺拔。他缓缓摘下了防毒面具，露出了那张年轻却写满疲惫和凝重的脸。他仰头望着甬道深处那望不到头的恐怖俑阵，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是漠然，而是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撼、了然、沉重，甚至……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沉的声音在这寂静得可怕的空间里清晰地回荡，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沉重，也带着更深的、指向未知凶险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