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录》归行止

54、古滇国 第十二章 宫殿

　　“走吧。”小沉哥打破了沉寂，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那份凝重却丝毫未减。他重新戴上了防毒面具，仿佛那层冰冷的塑胶能隔绝一部分这“神国”带来的精神压迫。“留在这里，不是被‘它’同化，就是被后面可能追来的东西撕碎。”他指的是老刀，还是外面那些恐怖的虫群？或者两者皆有？

　　没有选择。我和赵眼镜一左一右，更加用力地架起林屿。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毒素和刚才的剧烈消耗显然让他到了极限。但他那双桀骜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甬道深处那片更加璀璨、更加宏伟的白光，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

　　我们开始前行。

　　踏上那由发光白石铺就的宽阔甬道，行走在高达三米、形态狰狞诡异的兵俑阵列之间，那种渺小感和被无数冰冷目光注视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尘埃和凝固的杀意之上。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脚下冰冷的荧光石面，和两侧无穷无尽、沉默矗立的恐怖塑像，提醒着我们正深入一个不属于人间的领域。

　　“这地方，大得超乎想象！”

　　甬道并非笔直，而是带着巨大的弧度，如同巨龙的脊椎，盘桓向下。我们走了很久，久到双腿如同灌铅，久到林屿的喘息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两侧的兵俑阵列才终于出现了尽头！

　　甬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然而，眼前并非坦途，而是一道……“天堑”！

　　一道深不见底、宽度超过百米的巨大鸿沟，横亘在我们面前！鸿沟之下，是翻滚涌动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极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熔岩般的暗红色光芒在闪烁，带来一丝地狱般的光亮和难以忍受的灼热气浪。刺鼻的硫磺味混合着更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从深渊底部汹涌而上！

　　而连接鸿沟两岸的，是一座无法用“桥”来形容的……“神迹”！

　　它由无数块同样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巨大石材悬空拼接而成！每一块石材都巨大得如同房屋，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支撑，就那么违背物理法则地悬浮在深渊之上！这些悬浮的巨石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形成了一条宽阔、平缓、逐级抬升的巨大阶梯！阶梯的宽度足以容纳一支军队并排行进，一直向上延伸，通往对岸那座……令我们灵魂都为之震颤的终极目标——

　　“宫殿！”

　　不，那根本不能用“宫殿”这个词来简单定义！

　　那是一座“山”！

　　一座完全由青铜和那种温润如玉的荧光白石共同构筑而成的、庞大到足以撑破地壳的“神之山岳”！

　　它的基座深植于对岸的岩体之中，庞大到一眼望不到边际。主体由无数块切割精准、散发着月华般清冷光芒的巨型白石垒砌而成，层层叠叠，如同天神用月光堆砌的巨型金字塔，直插向上方无尽的黑暗穹顶！而在这些纯净圣洁的白色“山体”之上，覆盖、镶嵌、缠绕着难以计数的、巨大无朋的青铜构件！

　　那些青铜构件绝非简单的装饰！它们是巨大到令人心胆俱裂的盘龙柱——龙身粗壮如火车，龙鳞片片分明，在荧光映照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狰狞的龙首或昂首向天咆哮，或低垂俯视深渊；它们是覆盖着整片“山壁”的、繁复到令人眩晕的青铜浮雕，描绘着巨蛇缠绕神山、猛虎撕裂星辰、人首蛇身的祭司进行着规模宏大到超越想象的献祭场景；它们更是从宫殿主体延伸而出、如同巨兽肋骨般刺向虚空的巨大飞檐和廊桥，其规模之大，足以让现代建筑成为玩具！

　　整座宫殿群散发出的光芒，并非单一的白色。基座和主体是纯净柔和的月白荧光，而覆盖其上的青铜构件，则在白光的映衬下，流淌着一种深沉、厚重、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金色光泽！两种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神圣与威严、圣洁与凶戾并存的、令人灵魂都为之跪伏的恢弘气势！

　　它静静地矗立在深渊彼岸，悬空阶梯的尽头。那庞大的体量，那超越人类理解的建筑方式，那融合了极致工艺与原始崇拜的恐怖美感，形成了一种压倒性的、如同实质般的威压，沉甸甸地碾在我们的心脏和视网膜上！

　　我们站在悬空阶梯的起点，如同几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仰望着云端的神祇居所。巨大的鸿沟吹上来的热风，带着硫磺和甜腥，也无法驱散我们骨髓里透出的寒意。

　　“我的…老天爷啊…”赵眼镜彻底失语了，眼镜滑到了鼻尖也忘了扶，整个人如同泥塑木雕，只剩下嘴唇无意识地翕动。

　　林屿靠在我身上，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撼和虚弱而剧烈颤抖，但他看着那座神山般的宫殿，眼中燃烧的光芒却炽烈得如同要将自己点燃，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意义不明的音节，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小沉哥静静地站在那里，仰望着那座宏伟到令人绝望的宫殿群。防毒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但他的身体站得笔直，如同一杆插在深渊边缘的标枪。只有他那双透过镜片露出的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里面翻涌着比深渊更复杂的情绪——有对造物的敬畏，有对宿命的沉重，有对即将面对之物的决绝，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故地重游般的…哀伤？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那悬浮的、通往神山的巨大阶梯。

　　目标，就在彼岸。那吞噬了满天怀的“神眠之殿”，那老刀不惜一切代价追寻的力量核心，那“神国”跳动的心脏…就在那由青铜与荧光白石构筑的、宏伟到无法言喻的宫殿群最深处。

　　我们踏上了悬空阶梯。脚下是万丈深渊翻涌的黑暗与暗红，头顶是沉默俯视的神之山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通往神座，或者…祭坛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