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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古滇国 第十四章 压制毒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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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里死寂得可怕,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靴子碾碎石子的脆响,还有背上林屿那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艰难的呼吸声。每一次吸气都像破风箱在绝望地拉扯,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濒死的、断断续续的嗬嗬声。他的身体越来越沉,像一袋失去支撑的沙,沉沉地坠在我背上,也坠在我的心上。每一次颠簸,都换来他压抑不住的、破碎的痛哼,像钝刀子一下下割着我的神经。
手电光在我颤抖的手中乱晃,光柱扫过他垂在我肩侧的手臂。厚厚绷带下,那幽绿色的荧光已经不是星星点点,而是像活水一样蔓延流淌,绿得刺眼!它爬过了肩膀,甚至开始向脖颈处侵蚀!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纹路在绿光映照下清晰得吓人,像死亡用笔在他皮肤上画下的地图。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
“林屿!林屿!听见没有?撑住!你他妈给老子撑住!”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狭窄的石壁间撞出空洞的回响,听起来那么无力又绝望。我用力耸了耸背,想把他托得更稳些,却只换来他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呻吟。我感觉不到他搂着我脖子的手臂有任何力量了,他的头无力地垂在我的颈窝,滚烫的额头贴着我的皮肤,那温度烫得吓人,像烧红的烙铁。
“小沉哥!”我猛地抬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和绝望而撕裂变调,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哭腔,“停下!快停下看看!林屿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你看他的光!那鬼东西在往他心口爬啊!他快没气了!” 我几乎是嘶喊着,眼睛死死盯着小沉哥那沉默的背影,希望他能回头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赵眼镜也踉跄着停下,手电光慌乱地照向林屿的脸。那张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此刻却惨白如金纸的脸,嘴唇泛着死灰,冷汗浸透的额发黏在皮肤上,像个破碎的瓷器。赵眼镜颤抖的手指去探他的颈动脉,只碰了一下,脸色就变得和林屿一样难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脉…脉象乱得…像…像要散了…是毒气攻心…攻心的征兆啊!再不想办法…就…就真来不及了!知白,他…他快不行了!”
“攻心?!”这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子弹,瞬间洞穿了我的耳膜,直抵大脑!嗡的一声,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林屿那张灰败的脸和手臂上刺目的绿光在我眼前晃动。都怪我…都怪我没用…要不是为了我,他怎么会…怎么会…绝望的潮水带着灭顶的窒息感瞬间将我淹没,双腿一软,几乎要带着背上的林屿一起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前方那个如同石雕般凝固的背影,终于动了。
小沉哥没有回头。他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只是,他迈开的脚步比刚才更快、更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方向猛地一折,冲向了旁边一道几乎被湿滑苔藓和碎石完全覆盖的、极其狭窄的缝隙!那缝隙隐蔽得如同石壁的褶皱,黑黢黢的,散发着更浓的阴冷气息。
“跟上!”他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传来,冰冷得像深冬的寒铁,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却像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瞬间刺穿了我绝望的麻木。
有希望!他一定有办法!他肯定知道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我几乎枯竭的身体里又榨出了一丝力气。我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用尽全身力气将背上沉甸甸的林屿往上狠狠一托,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跟着那道身影,一头扎进了那条更窄、更低矮、仿佛通往地狱深处的岔道。碎石硌着膝盖,冰冷的水珠滴进衣领,赵眼镜在后面连滚带爬的喘息声都显得那么遥远。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背上的重量和前方那束唯一的光。
不知在黑暗和阴冷中爬行了多久,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前方的小沉哥终于停下。手电光聚焦在尽头——一个仅容两三人的低矮小石室。地面和墙壁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深绿色天鹅绒般的苔藓,踩上去又湿又软。角落里,几株形态奇特的、半透明如玉石般的矮小蕨类静静生长,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仿佛错觉般的柔和白光。而在那些蕨叶间,附着着几颗米粒大小、同样呈现出温润玉色的奇异小甲虫!它们一动不动,像镶嵌在苔藓里的宝石,在这死寂阴森的环境里,透着一股诡异又脆弱的生机。
小沉哥没有丝毫停顿,闪电般蹲下,两根手指精准如手术刀,轻轻捏住了其中一只玉色甲虫。那虫子在他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发出细若游丝的“唧唧”声,像是在抗议。
他这才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我赶紧小心翼翼地将林屿平放在冰冷湿滑的苔藓地上,动作轻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琉璃。他双眼紧闭,毫无知觉,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右臂的幽绿荧光已经蔓延到了锁骨下方,那光芒妖异得刺眼,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骇人的青黑色坏死状,甚至能看到皮下有细微的、如同活物般搏动的幽绿丝状物!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味扑面而来,熏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赵眼镜倒抽一口凉气,猛地捂住了嘴,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
小沉哥单膝跪在林屿身边,动作快而稳定得可怕。他伸出左手,只用食指和拇指,极其小心地解开林屿右臂伤口处被脓血和荧光浸透、变得粘腻冰冷的绷带。他的眼神专注而冰冷,像在处理一件与己无关的精密仪器,看不到一丝慌乱或怜悯。当那狰狞恐怖的伤口完全暴露在昏暗光线下时,我忍不住别开了眼,喉咙发紧。
只见他捏着那只温润如玉的小虫,缓缓地、极其轻柔地,将它放在了伤口边缘一处脉动得最剧烈、仿佛有生命般的幽绿菌丝之上。
虫子?用虫子吸?这…这能行吗?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小小的虫子,生怕错过任何变化。
奇迹就在下一秒发生了!
那原本蜷缩不动的玉色甲虫,细长的口器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闪电般刺入了那根搏动的幽绿菌丝!
“唧唧…唧唧唧…”细微的鸣叫声骤然变得急促而贪婪,像是在吮吸着什么美味。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根被刺入的菌丝,几乎是在瞬间,就失去了那妖异的光泽,迅速萎缩、干瘪下去!像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而与此同时,那玉色甲虫原本温润透明的身体内部,清晰地亮起了一丝同源的、令人心悸的幽绿光芒!它在疯狂地吸食那些致命的毒素!
小沉哥的手指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他像一位操控着神奇工具的匠人,精准地操控着那只贪婪的小虫,迅速地移动到下一处活跃的菌丝丛上。每一次挪动,每一次刺入,都伴随着菌丝的枯萎和甲虫体内幽绿光芒的增强。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韵律感。
短短十几秒,伤口周围那些最活跃、如同血管般搏动蔓延的幽绿“脉络”,竟然被那只小小的甲虫吸食得干干净净!虽然伤口依然狰狞可怖,皮肉坏死,深处仍有顽固的绿意盘踞,但那股疯狂蔓延、势不可挡的刺目荧光,却肉眼可见地黯淡、收缩了下去!像一头被强行扼住喉咙的凶兽!
林屿原本因剧痛而紧锁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他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一点点,虽然依旧气若游丝,但不再是那种令人心碎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的嗬嗬杂音。
我和赵眼镜彻底看呆了,嘴巴微张,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巨大的震惊和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电流般冲击着我,让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林屿手臂上那虽然依旧恐怖但总算不再恶化的伤口。这…这简直是神话故事里才有的东西!
“我的天…神…神迹啊!”赵眼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叹和一种学者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狂热,“这…这到底是什么奇虫?!它…它竟能直接吸食那种连强效血清都只能勉强压制的共生孢子核心毒素?!这…这生物学价值…不!这简直是起死回生的神物啊!”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片角落里的蕨类和小虫。
小沉哥依旧没有理会他的惊叹。他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吸饱了毒素、身体内部绿光流转、显得异常躁动、甚至开始微微挣扎的玉色甲虫捏了起来。那虫子在他指尖徒劳地扭动着,发出急促不安的“唧唧”声,体内的绿光让它看起来像一颗不祥的微型灯泡。
他站起身,走到石室最阴暗潮湿、苔藓最浓密的角落,手指轻轻一弹。
“啪嗒。”
一声轻响,那只承载了致命毒素的玉色甲虫,像一颗被丢弃的弹壳,瞬间消失在浓密的、散发着腐败甜腥气息的苔藓深处,再无踪迹。
他这才缓缓转过身。防毒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但那双露出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比平时更加深邃,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捕捉的凝重。他的目光扫过林屿手臂上虽然依旧恐怖但暂时稳定下来的伤口,最后落在我脸上。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依旧低沉冰冷,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了希望的涟漪:
“暂时压住了。”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带着强烈警告意味地扫过那片生长着玉色蕨类和甲虫的角落,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紧迫,“走。此地…不能留。” 他的视线最后似乎在我脸上多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明,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传递着更深的忧虑。
暂时压住了! 这四个字如同天籁之音,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我长长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压在胸口那座名为绝望的大山被撬开了一丝缝隙。看着林屿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总算平稳了一点的样子,一股混杂着狂喜、后怕、以及对眼前这个神秘男人复杂情绪的滚烫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我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涩的湿意狠狠逼了回去,重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虔诚地将林屿重新背起。他的身体似乎没那么僵硬冰冷了。
“走!”我哑着嗓子应道,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重新燃起的、不顾一切的决心。不管前路通向何方,不管这诡异的“菌洞”里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至少现在,林屿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还有这口气,我楚知白拼了命也要把他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