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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古滇国 第十六章 掉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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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眼镜的脸在幽绿荧光的映照下惨白如鬼,眼镜片后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嘴唇哆嗦着:“这…这…太危险了…那光…那光…”
“危险?留在这里等死就不危险了?”我猛地转头,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尖锐,但更多的是强行压下的恐惧和对同伴的鼓劲。我用力吸了一口气,那腥腐的空气让我胃里一阵翻腾,但我强迫自己直视赵眼镜惊恐的眼睛,声音尽量放稳,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笃定:“赵眼镜!听着!贴着石壁,踩稳!一步一个脚印!眼睛别乱看,只看脚下和前面的路!小沉哥带路,我在后面护着你!只要不碰那些鬼东西,就没事!林屿还等着我们带他出去喝庆功酒呢!怂了?”
我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虽然效果有限。赵眼镜看着我,又看看前方沉默如铁塔的小沉哥,再看看我背上生死不知的林屿,脸上挣扎了片刻,最终用力咽了口唾沫,扶了扶歪斜的眼镜,声音干涩却带着一丝豁出去的狠劲:“…走!妈的…拼了!”
小沉哥没再多言,手电光柱如同探路的匕首,紧贴着湿滑冰冷的石壁,率先踏入了那片被幽绿荧光笼罩的死亡地带。他每一步都踩得极稳,身体几乎与石壁平行,最大限度地远离脚下和头顶那散发着不祥光芒的菌毯。那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背上林屿微弱的重量和呼吸,将所有的杂念压下,紧随其后。每一步都重若千钧,脚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湿滑的落脚点,身体死死贴着冰冷粗糙的石壁,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眼睛死死盯着小沉哥踩过的地方,余光丝毫不敢瞥向脚下那近在咫尺、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的幽绿菌毯,更不敢抬头看洞顶垂下的、同样散发着荧光的钟乳石菌丛。林屿的手臂紧贴着我的后背,那微弱的绿光像一枚定时炸弹,让我神经绷紧到了极致。汗水浸透了内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赵眼镜跟在我身后,我能听到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还有靴子踩在湿滑石面上细微的、令人心惊胆战的摩擦声。他太紧张了。
“眼睛看脚下!别慌!”我头也不回地低声提醒,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知…知白…我…”赵眼镜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自我怀疑。
“闭嘴!看路!”我厉声打断他,生怕他的恐慌传染开来。就在这时——
“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惊呼猛地从身后炸开!紧接着是身体失去平衡、重重砸在湿滑石壁上的闷响,以及令人头皮发麻的、碎石滚落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一沉,瞬间回头!
只见赵眼镜整个人向后仰倒,一只脚完全踏空,滑出了狭窄的、贴着石壁的“安全区”,踩进了下方覆盖着厚厚荧光菌毯的斜坡!他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着,试图抓住什么。出于求生的本能,他那只挥舞的手,在完全失去重心的瞬间,下意识地、绝望地向前一抓!
他的目标,是离他最近的我!
那只沾满了湿滑苔藓和泥水的手,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精准地抓住了我背包的肩带,然后猛地向下拉扯!
“我操!!!”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瞬间传来!我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得向后一仰!脚下原本就湿滑的立足点瞬间失去!背上的林屿重量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天旋地转!冰冷的石壁在眼前急速掠过,脚下那散发着死亡荧光的菌毯迅速放大!我甚至能闻到那股甜腥气瞬间浓烈了十倍!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过脑海,带着无边的冰冷和绝望。我下意识地想要护住背上的林屿,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直坠向那片幽绿的死亡!
就在我半个身子已经悬空,脚踝几乎要触碰到那搏动的菌毯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从斜上方探出!
那只手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它没有去抓我挥舞的手臂,也没有去抓我胸前的战术背心,而是直接、粗暴地、一把攥住了我背包的主提带!那位置,正是连接我和林屿重量的关键支点!
一股难以想象的、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从那只手上传来!硬生生止住了我和林屿、连同下面死命抓住我背包带的赵眼镜三人下坠的势头!我的身体被这股力量猛地向上提起,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
我惊魂未定地抬头,手电光柱混乱晃动中,只看到小沉哥!他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别扭而危险的姿势,双脚如同钉子般死死钉在湿滑的石壁边缘,身体大幅度前倾探出悬崖!他一只手死死扣住石壁上的一处凸起,另一只手,正是那只如同钢浇铁铸般攥住我背包提带的手!他的手臂肌肉在战术服下绷紧到了极限,甚至能听到布料不堪重负的细微撕裂声!防毒面具后的眼神,在幽绿荧光的映照下,冰冷得如同极地寒冰,死死地盯着我,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将我刺穿!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悬在半空,脚下是致命的菌毯,背上是不省人事的林屿,背包带还被下面惊恐尖叫的赵眼镜死死抓着。所有的重量,都系于小沉哥那一条手臂之上!汗水瞬间浸透了我的全身,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小沉哥没有片刻迟疑。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那声音里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攥住我背包带的手臂猛地爆发出更强的力量,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硬生生将我们三人向上提起、甩回!
“砰!砰!咚!”
我和林屿重重地摔回狭窄的石壁边缘,滚作一团。赵眼镜也像一滩烂泥一样被甩了上来,瘫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干呕,浑身沾满了湿滑的苔藓和泥浆,眼镜歪在一边,狼狈不堪。
“咳咳…咳咳咳…” 我剧烈地咳嗽着,感觉肋骨都要断了,但第一时间是慌乱地去检查背上的林屿。他依旧昏迷,但呼吸还在,似乎没受到额外的冲击,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死寂。只有赵眼镜劫后余生的粗喘和压抑的呜咽。
突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
小沉哥缓缓直起身。他站在我们上方几步的位置,居高临下。他没有先看我和林屿,而是将冰冷得如同实质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钉在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赵眼镜身上。
“废物。” 冰冷的两个字,从他防毒面具后吐出,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砸在狭窄的空间里,让空气都冻结了。“你想死,别拖着别人垫背。”
赵眼镜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呜咽声戛然而止,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羞愧,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训斥完赵眼镜,小沉哥的目光终于转向了我。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他看向我的眼神,虽然依旧深邃冰冷,但刚才那刺骨的杀意和怒意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那眼神在我沾满泥泞、惊魂未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扫过我身下护着的林屿,最后落在我刚才被他攥住的背包提带上——那里,结实的尼龙带已经被他巨大的力量扯得有些变形,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小的毛刺。
他的目光在那变形处停留了半秒,防毒面具遮挡下,看不清表情,但我似乎感觉到他周身那股冰冷的怒意稍稍凝滞了一下。那眼神里没有责备,没有庆幸,甚至没有后怕,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古井深潭般的、我完全看不懂的东西。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还没等我捕捉到那眼神的具体含义,他便猛地转开了视线,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我的错觉。
“检查伤势。三分钟。” 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惯常的命令式口吻,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救援和那复杂的一瞥从未发生过。他不再看我们,手电光柱重新投向对岸那个幽深的洞口,身影在幽绿的荧光下,再次化作了沉默而冰冷的引路石。
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心脏依旧在狂跳,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夹杂着对小沉哥那复杂眼神的困惑,像一团乱麻塞在胸口。赵眼镜的失误差点害死所有人,小沉哥的愤怒我能理解,可他最后看我那一眼…那到底是什么?是失望?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
我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挣扎着坐直身体,先仔细检查林屿的情况。还好,除了昏迷和手臂的伤势,似乎没有新增的伤口。赵眼镜也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捡起眼镜戴上,脸上还残留着惊惧和后怕,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和小沉哥。
“我…我没事…”赵眼镜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想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人没事就好。我深吸一口气,那腥腐的空气依旧令人作呕。我看向小沉哥那沉默如山的背影,又看看脚下不远处那片依旧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幽绿菌毯。刚才赵眼镜滑倒的地方,几块散发着荧光的菌毯被蹭破,露出了下面黑黢黢的岩石,空气中那股甜腥味似乎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