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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审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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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个事儿?!甘林听这声音就觉得这家伙在给自己下蛊。但转念一想,人家都病患了,是爷们儿的咱就别计较了,于是大大方方地过去了。
符清的头刚往他身上一靠,甘林的胳膊腿儿就不知该怎么摆了。
让你瞎大方!
他卷了半截袖子的胳膊被符清虚搭着。渐渐地,有股热流通过手臂上接触的那个点,一丝丝地从自己这边被“揪”过去,与此同时,符清混乱的气息也渐渐平稳下来。
甘林偏头看着他:皮肤白皙,鼻梁挺直,睫毛那么长,此刻闭目养神显得有些荏弱。一缕头发落在甘林的手上,怪痒痒的。
“我……你……那个眼睛……”甘林奇怪自己来的哪门子关心,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心想:完了,还是中蛊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屋子里静得能听到二人呼吸的声音。就在他搜肠刮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符清开口道:“回去吧,明天早上直接跟我去趟地牢审讯室。”
“哦。那……您好好休息。”他如蒙大赦,抓过枕头轻轻垫在符清的头下面,然后直胳膊直腿儿地出去了。
晨露挂枝,昨夜星子将未了私语悄然藏进渐亮的天光。
甘林没想到,符清这么美仙儿的一个人这么能扛。他敬自家领导带伤坚持工作是条汉子,于是第二天一早去见美汉子时特意给他拎了份早点,以至于地牢审讯室的管理员老赵见到他俩时一愣,觉得符所长今天多了几分烟火气——还是煎饼果子味的。
老赵是个微胖、发型属于“地方支援中央”的邻家二大爷似的中年男子。他穿着蓝色工作服,正端着水壶往茶缸子里续热水,左胸口袋上面别个工作牌,写着:管理员赵明哲,见到二位,赶紧站起来。
符清看了看甘林,又看了看早点。
甘助理十分有职业素养,立马接收到位。他瞟了眼这位老哥的工作牌儿,客气地说:“早啊,赵哥。所长和我今天提讯前天抓的那个月巫,您给登记一下。”
“哦哦,好,您受累把表格填一下,字签这儿。”老赵在肚子上抹抹手上的水,递过去表格和登记本,心说:这就是那个新来的吧。
甘林跟老赵边办手续,边攀谈几句,好给符清争取点儿吃饭的时间。
甘林:“赵哥,当天的提讯记录您也受累给调一下吧。”
老赵:“好的。不过,可没什么内容啊。”
“什么意思?”甘林一边填表儿,一边问,还不忘分一缕目光瞟着符清。嚯,这家伙,吃个煎饼都能吃出米其林三星范儿。
老赵:“嗯,就是什么话都不说,知道吧?唉,咱这虽然叫做‘牢’,但是毕竟还没确定论罪,如果没有问题或者事出有因的,还是可以不论罪被释放的。再不济也能争取下轻论。”
甘林觑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说话怎么有点“文献感”。
老赵一边忙活着登记,一边跟甘林叨叨,“像他这种缄口不言的,一般来说要么是来顶罪的,要么……是视死如归的。”
说完,他还往脖子上比划那么一下。
甘林往符清那看了一眼,见他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便对老赵说:“行,赵哥,提过来吧。”
“得了您呐,一号审讯室。”
不一会,甘林见到一个金属囚笼飘进来,笼子上刻着符咒,微光流转。里面蹲着他们今天要见的嫌疑犯——影九。
他身材瘦弱,脸色蜡黄,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眼圈发黑,神色萎靡,脖子上套着个符咒枷圈,在看到符清的一瞬间,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
“影九啊。”符清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仿佛要看透他的心肝,然后慢慢开口:“怪可怜的。来,见见,这是我的新助理,甘林。”
那影九一顿,看向甘林,片刻又缓缓低下头。
甘林一愕,心里犯疑:我就一配角儿,你没事Cue我干什么?
“你们在找‘天书’吧?找来干什么?”符清客客气气地开门见山,“说出天书的秘密。说出来,我保你无虞。”
影九用冒着寒气的目光看看他,随即望向天花板,不说话。
“小小年纪这么大气性,何必呢?”符清谆谆善诱,“要是天书我们能读懂,你我不必在这说话。”
符清略微停顿,似乎想起什么:“哦,对了,最近我得着个有趣的东西,叫‘吐真蛊’,可以让人知无不言,不过吃了可能肚子特别疼吧,还没试过。”
影九的手攥了攥拳头,好像一个已经被套住的赌徒,在下最后的疯狂一注。
符清淡淡地道:“我想,这是最后一次叨扰阁下,我们今天离开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人来了。”
甘林一惊,立刻听懂话中深意——
影九此刻只有三个选择:要么,自己招出秘密免得受苦;要么,被下蛊而说出秘密并且可能死;又或者,立刻自杀保住秘密。
影九闭着眼,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符清不再催促,只微笑地看着他,像是要给他一点考虑的空间。
嗒,嗒,嗒……屋内的空气好像已经凝固了,只有钟表里的秒针一格一格地往前走着,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如同催命的倒计时牌。
突然,一个细微的声音钻进甘林耳朵里:“甘林。别出声。”
甘林眼皮微不可查地抬了下,视线飞快扫过影九,见他没动,又斜眼瞥了下符清,对方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下,并没有别的反应。
那声音继续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如果你有我族血脉,就能听到我的传音。听好,我月巫族只剩如今这一支了,曾有两位高人告知先祖,唯有找到天书,才能帮我族走出困局。务必小心符清,他能力高深莫测……”
声音戛然而止,房间又是落针可闻。
符清恰在此时开口:“你考虑得如何了?”
影九深吸口气,望了望并不存在的天空,又看了眼甘林,那眼神中似有决绝之意。
下一刻,他四肢开始抽搐,额间闪过一道刺目亮光。
“别……”甘林下意识伸手,却僵在半空。
那影九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委顿在笼子里,在失去生命的那一刻诠释了什么叫“小卒”——用来放弃的那种。
人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多大点事儿啊,需要用一条生命去填吗?
甘林不知道“刚来就遇到个自杀”和“他能听到月巫暗音传信”这两个事情哪个对他心脏的冲击力更大,直到他木然地跟着符清走出地牢都还耷拉着脑袋,没太缓过神来。
符清脚步顿在廊下,山风卷着松针扫过他的衣摆。他侧过身时,紫眸里没了审讯时的冷意,只剩点淡淡的温和:“你可知,他身上埋了‘饮鸩’?”
甘林闻言抬起头。
“那是他出任务时提前埋好的术法。他方才即便不自杀,只要他选择招供,背后的组织也会通过‘饮鸩’立刻取他性命。人族藏药于齿、巫族施术于魂,天下死士,自古如此。你不必过于介怀。”
“可是……”甘林知道符清在安慰他,但心里就是有点堵得慌。这个世界,讲得是丛林法则。
“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啊。”符清摸摸他的头,三两步到了廊子尽头。
甘林用力搓搓脸,拾起精神。
嗯?这方向,不是往回走的……倒像是去上次藏书阁那个符咒房间的路。
不是吧?又来?!甘林想起那画满密密麻麻符咒的房间就ptsd了。老板也太拼了,不怕脑震荡吗?
甘林一溜小跑:“教授,这次您有没有带什么防护服、灵丹之类的?您看您上次那情况,是不是八字和那房子犯冲……”没说完,话痨甘林就“嗷”一嗓子,被符清抓住手腕,瞬间消失在原地。
还是这个符咒房间。
符清将甘林拉到箱子边,迅速打开,里面是一本线装的笔记。
他声音很轻,像一阵小风吹入甘林耳中:“你知道吗甘助理,这就是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