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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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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燎原自此在山寻翠中闭门不出,不再做任何主动性的行为,连乐昭郎都可以不见。
他自问从来算不上什么好脾气,由此在乐昭郎和徐金一,亦或是徐氏兄妹谈妥联姻的当口,只怕一开口就要变了语气,偏生这些人都看不上他,犹如对着山谷空气说话,说了也白说——
他对于无用的事情,一贯提不起力气。
乐昭郎若想见他,自会来见,不来见,无非是顾不上他。
他喜欢昭郎,却未必时时刻刻想着,未必时时刻刻都要见。
更不要说昭郎如今有些恼人,见了只怕更觉得残缺,不若不见的完美。
感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隔了几天,徐有年来了。
这几日徐其蓝偶尔来,就和路过一般,乐燎原和她闲话几句也就过了。徐有年倒是第一次来,乐燎原不能不见,探了个头,看清是他一个人。
“失望?”
乐燎原摇头,脸上已有很平淡的笑意:“还以为你和二小姐一起。”
徐有年乜他一眼,也不戳破,只说:“还叫二小姐?”
乐燎原其实不擅长和女子打交道,尤其是徐其蓝这样聪明又有能力的女子,仿佛防不胜防。眼下只有徐有年一个,场面上就好应付的多,乐燎原乐的以玩笑开解:“莫不是现在就要叫一声大舅哥?”
徐有年嗤笑一声,只拿眼睛看他:“你若真能叫,我自然能应。”
乐燎原不愿叫,引他在进门待客的桌边入座,正要倒茶,被徐有年挡了。他示意乐燎原一道入座,给两个人都斟满,似随口闲话:“没给你安排照顾的人吗?”
乐燎原并不喜欢被人跟着,更不要说连累旁人,于是带着一分正色说:“其蓝安排妥当,是我自己不愿叨扰。”
徐有年饮一口茶,脸色有些微妙。
乐燎原跟着饮了一口,水不热,也许是因为冷茶,也许是因为乐燎原对于徐其蓝一时更改的称呼。
乐燎原对徐有年算不上什么好感,但彼此没有深仇大恨,亦谈不上什么恶感。这段时间在山寻翠里的相处整体趋于平淡,令乐燎原对徐有年的认知更加缓和——
此人生性倨傲,对外堪称鼻孔朝天,对内却称得上和颜悦色。
尤其对徐其蓝,关心爱护只怕不逊于冯原深对冯原落。
但冯原深对冯原落端得起兄长的做派,徐有年对徐其蓝却更似百依百顺。想当初在凤凰丛中,徐有年的做派引人侧目,冯原落亦受其害,若他晓得,只怕要一边轻笑一边忍不住说上几句。
冯原落是个妙人,乐燎原却是难得想起他。乐燎原想起冯原落在九重境说过的话,想起冯原落说不定马上就要到凤凰丛,那股子恼意便如沸水开始翻滚,他不愿想,便只能强压了下去。
徐有年一口茶喝半天,正若有似无地打量着他。
徐有年对徐其蓝如女儿一般,打量也不奇怪,只是在乐燎原看来,未免太晚太无用处了些,但脸上笑意还是很克制和缓地:“可还满意?”
徐有年对上乐燎原的眼睛,姿态还是在的,慢条斯理地说:“其蓝喜欢就行。”
乐燎原问:“大公子平时也这么唤二小姐?”
徐有年放下茶盏,语速就更慢了:“我唤她其蓝,和你唤郎主昭郎有何区别?”
沸水好不容易归于平静,眼看着又要冒泡泡,乐燎原想这真是个没事找事的,笑意更僵持但更持久了:“自然是一样。”
茶盏放在桌上,徐有年的指尖搭在桌上,有这么一个瞬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乐燎原索性当练习耐性了,自他进入修真界,信息一个借着一个,动作一个接着一个,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即使他不动弹,事情也会找上门来,如今便是如此,所以动和不动并无十分察觉,只当给自己一个喘息之机——
他必须令自己慢下来,这便是乐燎原闭门不出的用意。
他在世家眼中自是乏善可陈,可他偏偏拥有一个身份的优势,不和旁人比,旁人也比不得。
“你会对其蓝好吗?”
等到徐有年开口不奇怪,乐燎原万万没想到等到徐有年这么一句话。徐有年没有玩笑的意思,但乐燎原想,这该怎么答?
徐有年脸色很淡,看起来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乐燎原就说:“二小姐要做我的妻子,我自会全力以赴地对她好。”
徐有年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东西,不算好,只是太快了,令乐燎原来不及分辨。
徐有年慢悠悠地说:“其蓝被徐氏惯坏了。”
乐燎原只当不觉:“世家小姐就该有些脾性,否则如何与俗常女子区分。”
徐有年语气平淡:“你肯这么想便好。”
乐燎原反而不依不饶:“不然我该怎么想?”
乐燎原觉得徐有年待徐其蓝很不错,但中间毕竟隔着一层继承人的问题,更关乎凌波卷归属。乐燎原自诩看人不差,但凡事没有百分百,徐有年露了点别的意思,乐燎原没有不接茬的道理。
徐有年抬头,直视着乐燎原的脸,乐燎原一派平和,徐有年说:“你和我妹妹说话,能一直这样吗?”
乐燎原内心是有轻蔑的,脸上则越发诚恳:“只能说但愿如此。夫妻之间是相互扶持,彼此理解。”
徐有年的不屑翻到了脸上,却不完全,还有几分轻纵:“你没有成亲,却对夫妻之道侃侃而谈。”
“我听人说的。”乐燎原说:“大公子也没有成亲,却对夫妻之道别有想法?”
“我没这么说。”徐有年说的直白:“只怕其蓝的脾性,你受不住。”
乐燎原好似奇怪地看着徐有年,说:“那我们也是夫妻了。”
徐有年握着茶杯,手上逐渐用力,而后又饮了一口,杯子落回桌面,徐有年扬长而去。
好没有目的的一次来访。
徐有年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乐燎原看他的态度,要么不想徐其蓝出嫁,要么涉及到徐氏下一任家主的那点事,无论是哪一种,到最后无非是凌波卷的归属问题。但乐昭郎已和徐氏谈妥,唯一的变数——
在徐金一。
乐燎原看不懂,也不想看了,为今之计如静待结果,他知道机遇不会再在山寻翠里出现。
又过几日,乐昭郎来了。
乐燎原很喜欢他的脸,一时之间直愣愣看着,一点不避。乐昭郎原本无甚反应,隔了一会儿不禁失笑:“我脸上有东西?”
乐燎原笑了一下,也不谈其他的东西,只问:“你伤可大好了?”
乐昭郎乜他一眼,说:“你嘴忒甜了。”
乐燎原心里有数,说:“那就是大好了。”
乐昭郎呵笑一声:“好不好的还能从面上看出来?”
乐燎原说:“不好你不会来找我。”
乐昭郎握着空杯,试了一下茶壶壶壁的温度,说:“又是冷茶,不是待客之道。”
乐燎原说:“徐有年告状了?”
“谈不上。”乐昭郎说归说,就着冷茶还是倒出两杯,倒完了才说:“为何终日冷茶?”
乐燎原还是笑面:“我从凡间来,出身你最知道,从不讲究这些。”
“我看你是懒得讲究。”乐昭郎看他一眼,手里拿着杯子婆娑两圈,还是没喝,又给放下了,说:“你若有心讲究,是可以讲究出来的。”
乐燎原嘿嘿笑了一声,说:“不然怎么做乐燎原呢?”
乐昭郎这一眼看得很深,乐燎原的笑意就淡了很多,也正经了很多。这下倒是换乐昭郎不正经了,乐昭郎伸手招他,他就乖乖过去——
他并不是乖巧的性格,只是乐得在乐昭郎眼前做个乖巧的样子,就像乐昭郎明知他的心性个性,却还是对他伸了手。
乐昭郎坐着,乐燎原走过去,没动,乐昭郎一手拉了他的手,一手扶正了他鬓边的凤凰花。
花香好像由此散落,构成了一个极其少有的娴静的时刻。
乐燎原说:“你掌心有茧。”
乐昭郎说:“你掌心也有。”
乐燎原说:“是唱戏时练功夫练得。”
乐昭郎说:“是练剑有的。”
乐燎原说:“我不喜欢唱戏。”
乐昭郎叹了一口气:“那你喜欢什么?”
乐燎原眼睛亮晶晶地看他,问:“你为什么不说你喜欢练剑?”
乐昭郎的手和他的手一起婆娑,竟似想了一会儿,才说:“也没有很喜欢练剑。”
乐昭郎把自己说笑了,乐燎原说:“你剑练得很好。”
乐昭郎问:“何以见得?”
他这是微仰着头,脸上还有淡淡的笑意,就更不像郎主阴鸷深沉的样子。乐燎原直视着他的双眼,说:“乐宴怕你。”
乐昭郎的眼睛一瞬不瞬的,语调因轻蔑而至轻快:“那是他无能。”
由此渐渐回归成他本来的样子,乐燎原脸上依旧在笑,连点了好几下头,就像在说是是是,声音更加轻柔了:“今日来做什么?”
乐昭郎两只手都握住他一只手,乐燎原能感觉到手掌两面的温度,但注意的点依旧是乐昭郎掌心的茧。
他不爱练剑,只是爱乐氏。
再一次警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