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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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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昭郎说:“我们要回家了。”
这话太有蛊惑性,加上说话的人,几乎以柔软姿态击穿乐燎原的心防。但不过是刹那,乐燎原低垂着眉目,即使靠的这么近,即使位置高低也无法完全看清,他回答:“都凭昭郎做主。”
都是模模糊糊的。
就像是谁都不愿戳破似的,夜色中可闻得绵长的呼吸,连乐昭郎抚摸他手的动作都渐渐停止不动。
因为乐昭郎已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乐燎原闭了闭眼,有时候也会觉得太过警觉不是一件好事,但他恰恰以此为活着的根基,亦不以为意——
他宁愿清醒。
清醒才可知命运。
次日,乐燎原主动拜访了徐其蓝。他来得早,徐其蓝正在院子里练剑,没放他进去,乐燎原隔着院门听见长剑呼呼破风的声音。
乐燎原等声音停了才说:“二小姐好剑。”
徐其蓝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但一时如同抓了错处,没有忍住:“骂我?”
乐燎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只是这错意实在好笑,只得笑着解释:“绝无此意。”
徐其蓝哼笑一声收了剑,只说:“你有此意我也无法的。”
乐燎原仍是不急不缓地:“二小姐练了剑该用饭了。”
徐其蓝知道乐燎原是想自己放他进来,笑他:“练完剑该沐浴,小公子且等着吧。”
徐其蓝要他等,乐燎原便等,无非是为着前几日的事情,徐其蓝既然开了口总会放他进去的。
徐其蓝沐浴之后更显清丽,笑意则是冷的:“小公子未免太笃定了些。”
徐其蓝不说破,乐燎原乐得给自己找台阶:“二小姐赏我一口饭吃的把握还是有的。”
徐其蓝脆生生的声音:“想开了?”
乐燎原露出一截手腕:“不若你来摸摸?”
“你我是有婚约的人,怎可私相授受。”徐其蓝目光停了一刻,转瞬即逝却还是留下痕迹:“你怎么知道这法子的?”
与其说你怎么知道,倒不如说你怎么会知道,乐燎原以凡人之身混迹于修真界,知道一些招式很正常,知道如何测灵力却不正常。
除非……乐燎原被人测过了。
世家惯会打哑谜,乐燎原说:“这些日子天气都不错,二小姐不观星吗?”
徐其蓝心知肚明,说:“观星,却不会似你一般闭门不出。”
乐燎原笑着说:“二小姐要等在家中筹备嫁妆嘛。”
“……”徐其蓝着意瞪他一眼,说:“难道这些还劳我亲自动手?”
乐燎原说:“我有郎主,二小姐也可以有大公子。”
徐其蓝拨了拨头发,只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乐燎原说:“看来嫁妆是要先到我手上了。”
徐其蓝早上并不多食,案上虽然摆了小点但并没有用,低头喝了一口药汤,说:“你知道了,还要到我这里要一个保证不成?”
“不敢。”乐燎原说:“只是不日辞别山寻翠,还想经由二小姐再去拜访一下家主。”
徐其蓝缓缓抬头,语调还是平常:“你我还未成婚,此事找我哥更合适。”
乐燎原原有一些措辞,哪知道徐其蓝拿成婚说事,乐燎原说:“二小姐不得空,我再找大公子也是一样的。”
徐其蓝不再饮了,乐燎原面前的那一碗药汤则是从未动过,乐燎原端起来一饮而尽,徐其蓝说:“我带你去就是。”
这两兄妹,一个在家中极尽地位偏还装傻,一个心知肚明倒是不介意给别人看。乐燎原只当戏看,眼看着即将离开,唯一放不下的需要亲自看一看的,只有徐金一。
徐其蓝比乐燎原以为的更熟稔一些,看着是来惯的。徐金一躺在床上,还是那副样子。
乐燎原得了徐其蓝的示意才敢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对着徐其蓝说的:“大公子治好了昭郎,为何家主始终不见起色?”
“不是一个病症。”徐其蓝还是那句话,到底不愿多说:“具体的还得去问我兄长。”
徐其蓝为徐有年解释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真的不知道?
乐燎原想来看看,等真看了,却看不出什么。
徐其蓝问:“你有什么话要单独和我父亲说吗?”
徐其蓝在场总是有些尴尬的,乐燎原顺着话说:“可以吗?”
徐其蓝没有回答,径自出去了。
乐燎原得了轻松,神思一时有些飘,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再怎么飘,还是要落回来的。
乐燎原这才发现徐金一一味看着床顶,不需要眨眼。
乐燎原自己当然做不到,怪异之下抛了一个简单的问句:“痛苦吗?”
徐金一没有回答。
乐燎原问的更柔和:“会不舒服吗?”
徐金一仍然没有反应。
乐燎原心里咚咚地跳,再问:“需要我帮你合上眼睛吗?”
徐金一没有反应已是意料之中。
但是乐燎原没动,他不敢,隔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叫徐其蓝。徐其蓝就在门外,大概没想到乐燎原这么快,眼见乐燎原神色凝重,再看徐金一,倏地反应过来:“你可是怕了?”
乐燎原不想露怯,无心说话。
徐其蓝说:“这就是恶诅,无须担心。”
即使乐燎原理智上判定徐金一应是无事,徐其蓝的反应也太淡定了。乐燎原看她一眼,问了个诚心诚意的问题:“一直这样?”
徐其蓝说:“大约如此。”
乐燎原心有不忍,但徐金一如泥塑一般,左右都是没有反应的,就说:“还有多久?”
“这得问我哥。”徐其蓝很难说有没有困惑,她和乐燎原说话,就算藏着机锋,也能说到一起去,但此刻反而南辕北辙。徐其蓝停了一下,难得的犹豫,说:“你夜观星象,有命星升起,就有命星落下。”
徐其蓝此刻声音含糊,命星听起来就像明星,让乐燎原想起冯原落所说,徐金一星光暗淡,活不了多久了。
乐燎原想徐其蓝是真的不关心这件事情,至于徐有年……无非是盘算徐金一何时故去能利益最大化罢了。
真是有意思的一家人。
徐其蓝问:“你想我父亲和你说话?”
乐燎原置身其外:“来时尚可,恐怕是这些日子病情又加重了。”
徐其蓝向前一步,在床边靠的更近,才说:“你来那日,是我父亲难得的清明,恶诅便是如此……不可抵挡。”
自徐氏兄妹从凤凰丛返程有好一段时间了,乐燎原说:“能有这么久,家主很厉害了。”
有片刻的无言。
乐燎原心里未必信这些说辞,只不过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内心并没有固定的意图,所以连失望都谈不上,不如说是茫然。
“走吧。”
乐燎原和徐其蓝适时开口,哪知道声音正好撞到了一起,乐燎原目光下垂,便对上了徐金一的脸——
他似乎眨眼了。
乐燎原探头去看,把徐其蓝也引了过来,这动作极轻微,但很快一下借着一下,虽然还没有开口说话,但这一点是和活人无异的。
乐燎原语调轻快了些,说:“你倒不惊讶?”
徐其蓝若有所思,嘴上却不饶人:“不时便有这一出,有何惊讶?”
乐燎原说:“此刻会眨眼,下一刻便可以说话。”
徐其蓝乜他一眼,几分不耐几分揶揄:“那你且等着吧。”
乐燎原冷不丁发问:“郎主等到过吗?”
徐其蓝知晓他用意,笑意轻快:“那你该去问郎主。”
乐燎原说:“我去问郎主,你去问大公子吗?”
徐其蓝收起了玩笑的意思,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哥和郎主有没有和父亲单独交谈过?”
“我想家主对郎主不会如今日这般……”乐燎原笑着说:“好歹手指跟着动一动。”
徐其蓝底气没有那么足,说:“郎主自然非同凡响,你亦不逞多让。”
恶诅与郁都有关,乐昭郎是郁都后人,乐燎原又凭什么不逞多让?
除非是凌波卷。
是凌波卷,还是灵力?
乐燎原由本性驱使茫茫然走这一趟,不算毫无收获,却如置身迷雾,有时雾散一点,有时又更甚。
乐昭郎领着乐昭郎离开山寻翠,在门前水域告别:“待我回到乐氏,不日便将聘礼送来。”
徐有年站在徐其蓝身前生生受了,拱手回礼:“婚书先行,徐氏答应的嫁妆一分都不会少。”
乐昭郎笑了一下,没有半点逗留的意思。见月流光凭空变大,带领乐昭郎一路疾行回家。
这是乐燎原第二次登临凤凰丛,一路奔走多时,以他的身份和经历来说都算得上回家,可凤凰丛却难说熟悉。
是感觉变了。
乐昭郎落地后就急着处理事物,这一点倒是和上一次来时很像。乐燎原并不担心乐昭郎对于乐氏的掌控,只是在凤凰丛中本就没什么认识的人,两相对比之下,竟有一些还不如在九重境和山寻翠时候的感觉。
乐白姗姗来迟,在门后探了个头,乐燎原算是惊喜:“干什么做这个样子?”
乐白笑嘻嘻地说:“是郎主特意差我来的。”
乐燎原想也想得到,却见乐白在门口说话,不动弹,反而一味看着他。
乐燎原等他看,也看他。
乐白隔了很久才说:“……小公子,你有命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