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当万人迷师尊！》汲骨

34、舒然

　　“装模做样。”

　　梅听禅冷笑一声，他后退几步，左手在背后隐秘地捏起了法诀。

　　他不动声色地感应起黑雾核心的位置，一边质问道：“违背他意愿的事，你做的还少吗？”

　　宴枕舟没有给他做更多小动作的机会，他手掌向上一翻，回击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层层叠叠的阵法依次排开，梅听禅还没来及躲开，就发现宴枕舟的灵气如同天罗地网般压了过来，让自己动弹不得。

　　“这具身体还是太孱弱了。”梅听禅啧了一声，他抬头看向宴枕舟，笑道：“想起来我还没有告诉你，江既白为什么会找到你。”

　　听闻此言，宴枕舟的神情才略有些松动，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这些事情，他总会亲口告诉我。”

　　“他不会想告诉你的，因为他知道你一直幻想着是自己天资多么好，和他多么有缘分才会和他相遇。”

　　梅听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与此同时，他向后倒去，奇迹般的融入了宴枕舟的阵法里：“可真要说起来，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当年我预测出你会有一劫，心下不忍，才求着既白去救你。”

　　宴枕舟没有马上回应。

　　他在那之后确实问过很多次江既白为什么会选择他，而对方都闭口不言。

　　但他逐渐摸清了梅听禅花言巧语背后愈发焦灼的心态，于是微笑起来：“那我确实需要感激你，毕竟师尊后来很喜欢我。”

　　这种话放在之前，他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甚至在心里闪一下这个念头都会痛斥自己的胆大包天。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既白这几日的逼问态度反倒给了他异常的安全感，甚至敢更深一步去想—— 师尊会不会其实也有一点在乎他呢？

　　梅听禅不易察觉地吐出了一口气，他瞪大了双眼，眼球中暴起一根根血丝。

　　那些血丝诡异地从眼睛中爬了出来，同眉心的红痣连接在一起，蜿蜒曲折地布满了他的上半张脸。

　　他用指尖对准宴枕舟的身影，向上一挑。

　　下一秒，他的身形就如残影般消失在了半空中。

　　宴枕舟心下一沉——他感受不到梅听禅的气息了！

　　这人的内力不强，但是知道的禁术貌似不少。

　　他没有犹豫，向上飞去，悬浮在黑雾之上，随后直接在梦境中召来了一把木剑，向前一劈！

　　这一击远不是从前的招数能比的，浑厚的灵气如同滔天的巨浪般向下拍去，覆盖了这里的每一寸空间。

　　“咳咳咳——”

　　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点血沫飞溅而出，宴枕舟反手向后一刺，他这招剑法是当初江既白教他的，只要刺中对方，就能让他被束缚在原地，但又不至于受到致命伤。

　　“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救你的吗？！”

　　在剑尖即将刺入梅听禅心脏的那一刻，他忽然喊了一句，抬眼望向宴枕舟。

　　宴枕舟只是犹豫了那么一刹那，须臾之间，一双虚幻的眼睛已经漂浮在了他的身前。

　　瞳孔布满了细碎的裂痕，暗红和墨色混乱地交织在一起，恍若能直接穿透人的内心。

　　宴枕舟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却恶毒异常。

　　“别傻了，你是什么东西，你自己不清楚吗，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你现在靠近他，只会给他扯上麻烦！”

　　“梅听禅身上有天道的气息，他确实就是当初江既白的好友，你有什么资格去讨伐他？”

　　“你......干了什么......”宴枕舟痛苦地捂住了太阳穴，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内力远在梅听禅之上，却输得这么迅速。

　　就像多年前，所有人都夸赞他的天赋，跟随在他身后，却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不才不才，贫僧不过帮你认清自己的身份。”梅听禅双手合十，脸上没有笑容，他两颊的皮肤一寸寸皲裂开来，而他上前几步，扣住了宴枕舟的头颅。

　　他好像想要直接吃掉宴枕舟。

　　轰隆！

　　一道惊雷劈了下来，精准地击中了梅听禅，被他狼狈地躲开，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闪电和怒雷。

　　梦境剧烈地波动起来，分明入夜不久，一股巨大的力道却在扯着他们离开这里。

　　“啧，阵眼果然是你的分身。”

　　梅听禅的手掌张开了数十个带着尖牙的嘴巴，他把宴枕舟的头颅放在手里，试图加速吞噬他的血肉。

　　砰——宴枕舟猛然抬起头来，他紧紧地抓住了梅听禅的手腕，向外一掰。

　　“怎么可能？聚齐了分身，他应该早就疯了！”

　　梅听禅惨叫一声，他的右胳膊被生生扯了下来，而面前之人不再有丝毫的停手。

　　-------------------------------------

　　江既白此人行事看似随心，其实每一次都会有一定的把握。

　　他漂浮在黑雾内部，十六把长剑缓缓围绕着自身旋转，荡开了雾气中一张张黑色的可怖人脸。

　　那些可怖的人脸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对着自己张大了嘴巴，露出内里更混沌的深渊。

　　他隐隐觉得某个地方在吸引着自己。

　　“梅听禅在这里一定留下了什么，或者说让我找回这段记忆本来就是他的目的，或者——他想对宴枕舟做什么？”江既白一边思量着，一边划开一道巨大的裂隙。

　　随着过往揭晓，他对这些术法的掌握程度也越来越高，水滴似的堆积着，等待着某个时候达到质变的临界点。

　　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悬浮的深红色血球。

　　这一路上太顺利了，顺利的让他有些心慌，毕竟能困住一整个城池的阵眼，不可能这么温良。

　　江既白将长剑对准了这血球，思索了片刻，弹出了几道剑气，让它们侵入了血球内部。

　　如果这只是一个障眼法，那么温和一些应对，说不定能找到真正的核心。

　　如果不是，那么灭了便好。

　　江既白闭眼凝神，他将神识遍布在血球周围，探查这血球的任何波动。

　　就在这时，一股极为强烈的哀悼之感传了过来。

　　整个空间都晃动了起来，它没有攻击江既白，也没有躲开，只是让自己强烈的情感暴露出来。

　　江既白的胸腔沉闷不已，他几乎要溺死在这种蚀骨灼心的哀伤之中。这股情绪如此庞大，几乎要瓦解他所有的防备与理智，直接去拥抱这个诡异的血球。

　　“不对！”

　　江既白豁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他的眼神清明而决绝，横手一剑，向着血球中心斩去！

　　几乎是同时，这个梦境更加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江既白看着眼前的黑雾飞快的消融，一缕阳光从外界照了进来，所有的一切都被金色所渲染。

　　天亮了，他醒了。

　　“差一点，下一晚就可以摧毁它，只需要撑过今天。”江既白思忖道，他又回到了舒然的身体里，默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鬼城的核心应当是一个人。

　　他在这场事件中几近死亡，身怀巨大的怨气和恨意，在数年的蛰伏后让整座城池都化为了自己的一部分，但同时，他又痛苦地想要他人给他一个解脱。

　　分明知道这样的人选不止宴枕舟一个，但他的思维还是不受控制地想到这个人。

　　如果真的是宴枕舟，那么这些天，他一直都在期待着自己杀死他吗？

　　简直是......江既白很想给他一巴掌。

　　但是这段记忆好像到了某个关键的转折点，他不集中意识，就没法控制这具身体，只得看着舒然从宴府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今日的燕回城安静的可怕，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很多人家的门户大开着，主人却不知所踪。

　　江既白心下一沉。

　　舒然一路向城门跑去，他怀里不知穿着什么，换了身破旧的衣服，脖颈上被宴漓留下的伤痕形成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疤痕。

　　远远的，江既白看到城门口的桥边的长枪上高高挂着点什么，周围是乌泱泱的人头，一个白衣少年和一名壮汉缠斗在一起，四周鸦雀无声。

　　那是几颗人头，枪尖捅破了带有宴家字号的衣服，孤独的在风中摇摆。

　　舒然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几乎摔在地上，他的喉咙中发出了破风箱似的尖叫，却在即将碰到地面的那一刻生生挺起了脊背，绕到了人群之后。

　　宴枕舟手持一把长剑，目呲俱裂，将那名壮汉压在了身下：“说，这是谁干的？”

　　那壮汉挑衅地笑，冲着众人喊了起来：“快来看呐！燕回城的城主，这家伙的老爹，他的头颅，能值几个铜板啊——哈哈哈哈哈！”

　　“住嘴！”宴枕舟一拳打在了壮汉的脸上，打飞了他的几颗牙齿，但他仍没有停下，而是一拳接一拳，将壮汉的鼻梁和额骨都要打个粉碎。

　　人群也沸腾了起来，不知是从谁开始，他们愤怒地喊了起来：“杀了他！”

　　“杀了他，为城主报仇！”

　　轰！

　　宴枕舟又是一拳，他几乎将壮汉的脸打凹了进去，两只手上全是血迹。

　　在江既白的视线中，少年的神情越来越狰狞，越来越愤怒，眼底猩红一片——他要走火入魔了！

　　宴漓不是说她会想尽办法阻拦这一切吗，人都去哪儿了，为什么只有宴枕舟在这里？

　　分明才刚醒，这里的天色却已经到了傍晚，远远的，一队人马出现在地平线之上，只是这里没人注意到，或者根本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以楚家为首的世家联盟，就要来了。

　　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