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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逃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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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枕舟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了一阵谈话声。
暴风雪要来了,北风打在窗户上呜呜作响,火炉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的响,上面搁着个小瓦罐,炖的鸡汤香味几乎盈满了鼻腔。
“为了一个将死之人,你至于和我走到这一步吗?”一个温润的声音问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用再来找我了。”那是江既白的声音,带着漠然的怒意。
宴枕舟从没从江既白的声音中体会到过这么丰富的情绪。
“还是因为那件事?那你就当我是酒后失言吧,我可以不再提起,毕竟无论是知己还是道侣,我只是希望你留在我身边。”
“兼而有之,不必再说了,请你离开,他就要醒了。”江既白冷冰冰道。
呛的一声,长剑出鞘。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那个陌生人又开口了。
“整座城都被联盟的精锐围起来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给他喂血,就不怕两个人一起死在这里?对了,还有被你支开的那个小孩。”那个温润的声音看起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非但如此,他貌似还上前了一步。
“你仍然可以跟我走,我帮你安置他们两个,之前把宴枕舟交给你是我的不对,他的命格改不了,本就该死在今天。”
“把宴枕舟交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宴枕舟的呼吸一滞,心脏好像被一双大手扯了下去。
“他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少自作多情,那是我的徒弟。”说到徒弟二字,江既白的声线好像柔和了一些,他袖子一挥:“现在,滚吧。”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一定要这么绝情?”
“放开我!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宴家的事少不了你的推波助澜,你到底想做什么?”江既白的音量放高了些,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关上了里屋的门。
他们的声音变得模糊了。
宴枕舟隐隐约约听到有关“丢下他们”“我带你走”的字眼,他挣扎着撑起了身子,看到自己的手臂汗涔涔的,全是一道道的伤痕。
在外的房间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看布置像是千仞城的旅馆。
“他被......威胁了......不能......”宴枕舟拼尽全力向右一翻,砸在了柔软的地毯上,趁着里屋的人没听到动静,他手脚并用地向外爬去。
听那个人的话,外面围满了人,只要自己出去,一定会被发现,反正他快要死了,只要死了,也没人会再去追究一个全然陌生的游侠。
要是他在江既白找到自己之前就死了,那该多好。
反正......活着也没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江既白的剑已经抵在了眼前之人的胸口,可他浑然不觉,甚至把手压在了剑身之上。
“玄黄,你疯了?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为什么要和一群凡人过不去?”
话音未落,他突然觉得心里一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想要冲出去看一眼晏枕舟的神情。
“不能再拖了,晏枕舟要撑不住了——”他刚要转身,面前身形高大的人就疯了一样的将自己向墙上一推。
“你也知道他们是凡人!他们和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为什么你心里永远只有他们?”
褪去那层温润的,喜欢调笑的外壳,江既白忽然发现他可能并不太了解自己这个所谓的“挚友”。
他猛然甩开了玄黄,将剑尖向前一送:“少恶心我,看剑!”
玄黄向后一退,双手合十,嘴里不知念了什么,刹那之间,房间里的所有物件都漂浮了起来,它们轻飘飘地停在江既白身边,却奇异地将他定格在了原地。
江既白干脆利落地一抬手,将自己左臂的伤口扯开,用剧烈的疼痛让自己有足够的意识离开这里。
他对准玄黄的心脏,毫不犹豫地向前冲去。
“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玄黄闲庭信步般向右一躲,他圆润的眼睛微动,改变了剑气的走向,却不想江既白毫无预兆的向上一挑。
他对着玄黄空无一物的头顶一挥。
数根白色的丝线突兀的出现在了空中,他们的终端被砍断,无力地耷拉在玄黄的头顶,随后燃起了一股阴冷的黑色火焰。
“你身为天道的一部分,用傀儡术这么干扰凡人的命格,就没想过自己会受到怎么样的反噬吗?”江既白收起了长剑,他一抬眼,忽得一愣。
“你被污染了,什么时候?”
玄黄躺在地上,他无奈地笑了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为我开脱吗?你走吧,凡人一生不过数十载,我总会在那里等你的。”
“说的好像我有多老一样。”江既白嘀咕了一句,一掌掀开这大门,向外冲去。
本来整齐的床铺乱作一团,上面空荡荡的,被单上满是褶皱。
晏枕舟不见了!
江既白才给晏枕舟喂了血,此时仍能感受到自己血液的位置,他当即掀开了结了冰花的窗户,纵身跃了出去。
“大意了,他怕是听到我们谈话了,定是玄黄故意的。”江既白懊恼了一瞬间,随后收敛了情绪,他于黑夜中张大了泛着蓝光的瞳孔。
“千里追魂阵,开!”
在江既白的视线中,整座千仞城的地面都铺开了一层巨大的雪花,一枚红色的小点正在飞速地向外行进,马上就要突破边缘,进入远处的山谷里。
“他受伤了,跑不了这么快,定是被捉住了。”江既白抿了抿嘴唇,他定位住宴枕舟的位置,随后身形一闪。
他分出一道分魂留下来看住玄黄,本体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宴枕舟的身边,随后向前一斩!
宴枕舟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
还未完全发育健壮的少年被人粗暴的扛在肩上,一路颠簸着被向前运输。
江既白觉得心上像被划开了一道痕,他尚未想那么多,手中的长剑就已经将这群人掀出了十几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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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枕舟扶着墙踉跄地走出了旅馆,远远看到舒然正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想的过于投入,他甚至没发现在他的斜角不远处,一个穿着楚家服饰手上还拿着两张通缉画像的巡逻兵正越走越近,即将把自己纳入视野。
宴枕舟深吸一口气,他扑了过去,一手捂住舒然的口鼻一手按着他向左滚了两圈,隐入了街角的阴影中。
那巡逻兵耳朵一动,察觉了此处的动静,向这里走了几步。
舒然刚要挣扎,肩膀就被一只熟悉的手拍了三下,下意识的安静了下去。
宴枕舟咽下了喉咙里的血沫,微不可察的向后移了一点——他的肋骨早就折了,现在这么一压,几乎当场晕厥在原地。
“谁在那里?!”
那名巡逻兵拔出了背后的长刀,一边警惕地靠近,一边摸索身侧用于短程传音的音螺。
宴枕舟屏住了呼吸,他用尽全力用袖子挡住自己手臂流出的鲜血,不让它们流淌到有光亮的地方。
可随着巡逻兵越来越近,他们总会被发现的!
怎么办......
宴枕舟咬了一口舌尖,他动了动指尖,让一小团自己的血液飞了出去,在巡逻兵的后侧刷的一下变成一只艳丽的雀鸟。
这还是当初他不愿意拜师时,江既白为了哄他而教给他的术法,可以用水凝结出些灵物。
那只雀鸟啊得张大嘴叫了一声,随后向城南侧飞去。
“我这里有只鸟,非常古怪,像是法术凝结成的,往南侧飞去了,快追。”
趁着巡逻兵的视线集中在雀鸟身上之时,宴枕舟带着舒然移动到了旅馆的门口。
他将舒然向前一推:“是我,回去找江既白,让他别管我了,送你出城。我去引开他们。”
说着,宴枕舟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舒然定在原地,他望着宴枕舟远去的身影小声道:“可是江公子让我先走,别管你们啊,为什么都要丢下我。”
虽然他早就知道原因。
嘴上这么说着,但舒然并没有走,在旅馆的楼梯间里踱来踱去。
他小心翼翼的解开江既白塞给自己的包袱,里面装着几件崭新的衣服和宴枕舟塞给他的一整包银票。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自己分明恐惧的牙齿都在打颤,可是心里却还是放不下那两位公子。
他凭什么放不下呢?
自己文不成武不就,被少爷救下来成了他的书童,已经是多活了几年,又怎么能奢望自己能给他们帮忙,尤其是给那位仙人似的公子帮忙。
想到江既白,舒然又打了个寒战。
他一方面觉得这位仙人在前夜丢下少爷走了着实可恨,一方面又觉得他确实在意少爷,不然也不会为他抵抗一整个世家联盟。
甚至爱屋及乌,还考虑到了自己的性命。
几种想法在脑内打架,胃部焦灼得一片,让他起了一身汗,却半天没有离开。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舒然一探头,发现面色惨白的江既白背着宴枕舟正在向上走去,两个人狼狈不已。
他立马窜了出去,将江既白的右胳膊一扶:“公子,我来帮你。”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快跑吗?”江既白又是一惊,可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只能幽幽叹了口气:“罢了,现在再让你离开,也只会引起他的注意。”
舒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总归听出来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身心全然抖擞起来,将宴枕舟安置在床上擦干净血渍,又转头来想询问江既白。
他险些喊出声来。
江既白脱了上衣,在房间灯光之下白的晃眼。那本来应该是一副兼备力量和美感的,线条有力的身躯,却被一道极为骇人的刀口几乎贯穿。
除此之外,他的身体也在不停的颤抖,好像受了极重的内伤。
“抱歉,吓到你了,麻烦把毛巾递给我。”江既白笑了笑,他将毛巾咬在嘴里,随后拧眉,将左臂烂掉的皮肉用力一剪!
舒然直吸冷气,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却不敢惊扰这种简单粗暴的疗程。
江既白三下五除二给自己再次包扎了伤口,随后一撑头,看着床上还在昏睡的宴枕舟:“你说你遇见他才折返回来了?他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