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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烤烟房的烟火气 ...

  •   第九章:烤烟房的烟火气
      夏家烤烟房蹲在院子的西北角,背靠着半坡稀疏的竹林,像个沉默寡言、烟熏火燎的老伙计。土坯的墙体,被经年累月的烟火气熏染得黢黑油亮,深深浅浅,斑驳得如同打翻了砚台。几处泥皮剥落了,露出里面掺着麦秸的黄泥芯子,又被新近溅上的泥浆随意糊了糊,留下几道粗粝难看的疤痕。房顶上铺着陈年的灰瓦,瓦缝里钻出几丛枯黄顽强的狗尾草,在傍晚微凉的风里瑟瑟摇曳。
      烟囱是烤烟房的喉咙,此刻正断断续续地咳喘着。灰白的烟气起初还成股,挣扎着向上冒,没升多高,就被风撕扯得七零八落,丝丝缕缕,飘散在渐渐沉下来的暮色里,带着一股焦糊和干叶子闷烧的独特气味,沉甸甸地压在院子上空。这气味钻入鼻孔,是乡下深秋最熟悉也最令人心头微紧的讯号——烤烟季来了,熬人的日子也来了。
      夏枝花推开那扇厚重、被烟火熏得发黑、边缘甚至有些焦脆的木板门。一股滚烫浑浊、裹挟着浓烈烟叶气息的热浪猛地扑出来,撞了她一个趔趄。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是弥漫的、青白色的烟雾,浓得化不开,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流动、盘旋,像有了生命。烤烟房内部像个巨大的、闷热的胸腔。高大的土坯墙壁向内倾斜,支撑着纵横交错的粗壮木梁,梁上架着层层叠叠的烟竿子,此刻还空着,等待挂上那些维系着一家子生计的、碧绿的烟叶。巨大的火塘在屋子中央凹陷下去,像一张饥饿的嘴,塘底积着厚厚的灰白余烬,几块尚未燃尽的粗壮树根躺在里面,顽强地透出暗红的火芯,像沉睡巨兽的眼睛。
      夏父佝偻着腰背,蹲在火塘边。他披着一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旧棉袄,后背洇开大片深色的汗渍。手里攥着一根长长的铁火钩,正用力地拨弄着塘里的柴火。每一次翻动,都搅起一片细密的火星,如同受惊的红萤,在浓烟里急促地明灭几下,又迅速湮灭。更多的浓烟被搅动起来,翻滚着,呛得他猛地偏过头去,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那咳嗽声干涩、粗粝,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掏出来,在烤烟房闷罐般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疲惫和衰老的气息。他咳得整个脊背都在剧烈地抽搐,像一张拉满又濒临崩断的弓。
      “爹,您……您出去透口气,我来添会儿柴。”夏枝花看着父亲剧烈起伏的、单薄得吓人的后背,心头像被那铁火钩狠狠捅了一下,又酸又疼。她几步抢上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夏父没回头,只是费力地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旁边堆放的柴火——那是些长短粗细不一、带着粗糙树皮和新鲜断口的松木柴棒。意思很明白:添柴,别废话。
      夏枝花抿紧嘴唇,不再多言。她挽起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衣袖,露出两截细瘦伶仃的手臂,蹲下身,抱起几根沉重的松木柴。柴很沉,棱角粗糙,硌着她单薄的胸口。她走到火塘边,一股更猛烈的热浪和浓烟扑面而来,像无数根细小的针,瞬间刺进她的眼睛和鼻腔深处。她忍不住猛地一低头,剧烈的咳嗽再也压抑不住,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咳咳……咳咳咳……”这咳嗽声比她父亲的更细弱,却更急促、更无助,带着年轻生命被烟火强行呛住的痛苦。她咳得弯下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在满是烟灰的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湿痕。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着滚烫的沙砾。她强忍着,闭紧眼睛,凭着感觉,将怀里的柴火一股脑地、胡乱地塞向火塘里那暗红的火芯处。
      柴火堆叠得歪歪扭扭,空隙极大。湿冷的柴棒压上暗火,非但没燃起来,反而“嗤”地一声,腾起一股更加浓烈呛人的白烟,带着生木头的青涩水汽和焦糊味,瞬间将夏枝花整个包裹。她猝不及防,被这浓烟呛得几乎窒息,眼泪鼻涕一起涌出,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狼狈地踉跄后退,扶着滚烫的土坯墙,咳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剧烈地颤抖,像秋风里一片无依的叶子。
      夏父停下拨火的动作,浑浊的眼睛透过弥漫的烟雾,看了女儿一眼。那眼神里有疲惫,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心疼,但最终都化作了更深的沉默和嘴角一丝习惯性的紧绷。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铁钩,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炉火映着他沟壑纵横、被烟火熏得黧黑的脸,像一尊沉默而愁苦的泥塑。他喉咙里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沉重的叹息,融进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里。他重新低下头,更用力地拨弄起那堆燃烧不充分的柴火,仿佛要将所有的力气和烦闷都发泄在那跳跃不定的火焰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浓烟中,烤烟房那扇沉重的木板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一条更宽的缝隙。没有招呼,没有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侧着身子,如同山野间一道沉默的影子,滑了进来。是应用浩。
      他穿着那件沾满泥点和草屑的旧褂子,肩头似乎还带着外面清冷的夜露气息。他没有看墙角咳得直不起腰的夏枝花,也没有看火塘边沉默拨火的夏父。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目光沉静,径直落在了那堆被夏枝花添得乱七八糟、正冒着滚滚浓烟的柴火上。
      他走到柴堆旁,没有一丝犹豫,沉默地蹲下身。骨节粗大的手伸向那些凌乱的柴棒。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土地赋予的沉稳和精准。他仔细地挑选着,将那些粗细不均的柴棒一一拿起,粗糙的手指拂去上面沾着的碎屑和泥土。然后,他像对待某种需要精心摆放的物件,开始重新归置。
      他先在火塘边缘清理出一小块平整的地方,垫上几块相对扁平的石块。接着,他拿起最长最粗壮的两根柴棒,平行地、稳稳地架在石块上,形成一个稳固的基础。然后,次一级的柴棒被小心地、一根根交错着叠放上去,每一根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和角度,既保证空气流通,又能让火焰均匀舔舐。他摆放得极其认真,如同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作品,古铜色的侧脸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轮廓显得异常坚毅而专注,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得擦一下。
      很快,一堆凌乱的柴火,在他手下变成了一座结构严谨、如同小型建筑般的整齐柴垛。空隙均匀,通风良好,稳稳地架在火塘上方。他拿起一根较细的引火柴,凑近塘底那暗红的火芯。引火柴的一端迅速被点燃,跳跃起明亮的火苗。他小心地将这火苗送入新柴垛底部预留的空隙中。
      奇迹发生了。那堆原本死气沉沉、只冒浓烟的柴火,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几颗明亮的火星先是从引火处溅起,紧接着,“呼”的一声轻响,金红色的火苗如同苏醒的精灵,欢快地沿着柴棒之间的空隙蔓延开来,迅速连成一片。旺盛的、温暖的火焰稳稳地升腾起来,舔舐着上方的空气,发出令人安心的“哔啵”轻响。刚才还肆虐的呛人浓烟,仿佛被这蓬勃的火焰一下子吞噬了,迅速变得稀薄、透明,只剩下淡淡的青烟,顺着烟道袅袅上升。
      烤烟房里的光线骤然明亮了许多,温度也均匀地升腾起来,驱散了角落里的阴冷。那股令人窒息的白烟消散了,空气虽然依旧灼热,却变得可以忍受,甚至带上了一丝松脂燃烧的、干燥好闻的香气。
      夏枝花扶着墙,终于渐渐止住了咳嗽。她抬起泪痕未干、沾着烟灰的脸颊,望向火塘。明亮温暖的火光跳跃着,清晰地勾勒出应用浩沉默而专注的侧影。他正微微踮起脚,手臂伸向头顶一根粗壮的房梁。不知何时,他手里多了一个用新鲜艾草叶和几根细麻绳简单捆扎的小包。艾叶青翠,散发着一股清苦而醒脑的独特香气,在这弥漫着烟叶焦糊味的空间里,如同一缕清泉,悄然弥散开来。
      夏枝花的心,在胸腔里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认得那种香气!前几天傍晚在河边洗衣服,几只花脚蚊子围着她的小腿叮咬,痒得她直跺脚,忍不住抱怨了几句。那时应用浩正扛着锄头从不远处的小路上走过……他竟记得!竟在此时此地,在这烟熏火燎的烤烟房里,挂上了这个驱蚊虫的艾草包!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混合着刚才的委屈和此刻骤然涌起的酸楚与悸动,猛地冲上她的鼻尖和眼眶,视线再次模糊了。她慌忙低下头,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眼睛,生怕被父亲或者应用浩看到那汹涌而出的湿意。
      应用浩踮着脚,粗糙的手指灵巧地将麻绳在房梁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确保那束艾草牢牢地悬挂在烤烟房中央的上方。青翠的艾叶在上升的热气流中微微晃动,清苦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飘散下来,顽强地与烟叶的气息抗衡着。做完这一切,他才收回手,目光依旧沉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没有看任何人,转身就朝门口走去。高大的身影在火光映照的土坯墙上投下巨大的、沉默的阴影。
      “哼!”一直蹲在火塘边,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的夏父,突然从鼻腔里重重地喷出一声。这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骤然砸在烤烟房刚刚升腾起的、那点微妙的暖意上。他依旧背对着门口,佝偻的身影在火光里纹丝不动,只有握着铁火钩的手,指关节似乎又绷紧了些,透着一股不言而喻的疏离和抗拒。
      应用浩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那高大的背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僵硬了一瞬,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沉默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身影迅速融入了门外浓稠的夜色里。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干涩的呻吟,随即又被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清冷的空气。
      烤烟房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哔啵”声,以及艾草若有若无的清苦气息。那声冰冷的“哼”,如同细小的冰碴,落进夏枝花刚刚回暖的心底,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看着父亲沉默而固执的背影,又看看那扇紧闭的木门,一股巨大的失落和酸楚堵在喉咙口,闷得她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单薄的衣襟口袋,里面有个小小的、滚烫的东西——那是晚饭后,她偷偷在灶膛的余烬里埋下烤熟的一个小红薯。
      刚才应用浩在时,那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灼着她的皮肤,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却始终没有勇气掏出来。现在……她看着紧闭的门,只觉得口袋里的红薯烫得更加厉害,几乎要灼伤她。
      夏父依旧沉默地拨弄着塘火,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火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跳跃,投下深深浅浅、变幻不定的阴影。
      时间在沉闷的烤烟房里缓慢流淌。火塘里的柴火燃烧得稳定而旺盛,热量均匀地烘烤着空荡的烤烟房。夏枝花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一个小木墩上,添柴的动作变得机械而熟练。眼睛却不时瞟向那扇紧闭的门,又飞快地移开,耳朵捕捉着外面每一丝细微的声响。艾草的香气若有若无,固执地萦绕在鼻尖,像无声的提醒。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几乎被火焰声掩盖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随即,是门轴极其缓慢、极其小心的转动声,“吱……呀……”,声音被压得极低,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夏枝花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飞快地瞥了一眼父亲。夏父似乎毫无察觉,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火塘,铁钩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
      门被推开一条窄窄的缝隙。应用浩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依旧是侧着身子,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滑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几根显然是刚从外面柴垛上劈好的、粗细均匀的新柴棒。他径直走到柴堆旁,将新柴轻轻放下,依旧没有看任何人,然后转身又准备离开。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阵风,悄无声息。
      就在他再次走到门口,手已经搭上门板的瞬间,夏枝花猛地站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一股巨大的冲动驱使着她,压倒了所有的羞涩、顾忌和父亲那声“哼”带来的冰冷。她几乎是扑了过去,动作快得带起一小股风。
      “等等!”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同时飞快地、不顾一切地将手伸进衣襟口袋,掏出了那个一直焐在怀里、已经不那么烫手却依旧温热的烤红薯。
      应用浩的脚步顿住了,身体瞬间僵直。他微微侧过头,火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夏枝花看也没看,将那枚小小的、裹着焦黑外皮的红薯,硬生生地塞进了应用浩那只垂在身侧、骨节粗大的手里。动作快得像做贼,带着不容拒绝的蛮力。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粗糙的手背皮肤,那触感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她猛地缩回手,指尖蜷缩起来,藏在身后微微颤抖。
      应用浩的手僵硬地握着那个突然闯入的、温热的小东西。他低着头,看着掌心那枚焦黑的红薯,像是看着一个从天而降的、滚烫的秘密。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喉结极其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在艰难地吞咽着什么。
      他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有。只是在那短暂的、几乎凝固的僵持后,将握着红薯的手猛地攥紧,那枚小小的温热瞬间被包裹进他宽厚粗糙的掌心,藏进了洗得发白的旧褂子袖口里。然后,他像被火燎到一般,动作更快地拉开了门,高大的身影迅速闪了出去,消失在门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门再次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夏枝花僵立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颊滚烫,仿佛刚才不是塞出一个红薯,而是做了一件惊心动魄的大事。她甚至不敢回头看父亲是否发现了什么。
      “咳咳……”夏父突然又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比之前更加凶猛,整个佝偻的身体都随着咳嗽剧烈地抖动起来,像狂风里最后一片枯叶。他咳得弯下腰,脸几乎要埋进膝盖里,那痛苦的声音在烤烟房里回荡,撕扯着人的神经。过了好一阵,咳嗽才渐渐平息,变成粗重而艰难的喘息。
      “添柴……”夏父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一种筋疲力尽的虚弱。他没有回头,只是用铁火钩无力地指了指火塘。
      夏枝花如梦初醒,慌忙应了一声:“哎!”她快步走到柴堆旁,抱起几根应用浩刚放下的、劈得整整齐齐的新柴,小心地添进火塘里。新柴遇火,发出愉快的“噼啪”声,金红的火焰跳跃得更欢实了。
      她退回角落的小木墩坐下,双手环抱着膝盖,下巴轻轻抵在臂弯里。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门口,又飞快地移向头顶那束轻轻晃动的艾草包。清苦的香气丝丝缕缕,萦绕不散。刚才那一幕在脑海里反复回放:他僵直的背影,他滚动喉结的瞬间,他紧握着红薯藏进袖口的手……还有指尖触碰他手背时,那瞬间滚烫又粗粝的奇异触感。
      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甜意,悄悄地从心底最深处,那被父亲的咳嗽、生活的沉重和那声冰冷的“哼”挤压得几乎麻木的角落里,顽强地钻了出来。像一颗深埋于冻土的种子,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感受到一丝微光,便执拗地顶开了压在头顶的沉重,探出了一点鲜嫩的芽尖。这甜意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固执,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温柔,在她冰冷的心湖里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夜,深了。
      烤烟房成了黑夜旷野里唯一的光源。土坯墙上那扇小小的、糊着旧报纸的窗户,此刻被里面熊熊燃烧的炉火映照得一片通明。金红色的火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热烈地、温暖地透射出来,将窗户染成一片跳动的、温暖的橘黄。
      远远望去,那方小小的、明亮的橘黄窗纸,像两颗在深秋寒夜里,偷偷靠近、相互取暖、却又小心翼翼不敢真正触碰的心。它们的光芒并不耀眼,甚至有些微弱,被无边的黑暗紧紧包围着。但那光芒是暖的,是活的,带着柴火的噼啪声,带着艾草的清苦香,带着一枚烤红薯的温热余烬,也带着少女指尖残留的那一丝粗粝的触感,在这寂静清冷的夜里,无声地燃烧着,对抗着无边无际的、沉重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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