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规则手札在废土封神》猪咪是只好咪

22、废土世界Day4

　　风里的沙子刮在脸上，跟钝刀子蹭皮没区别，褚郁跟着柳劲松走向那堆停着的玩意儿。

　　叫它车，实在抬举了。破铁皮锈管子胡乱焊成的铁疙瘩，轮子歪得各有想法，底盘像被揍塌了脊梁骨。打开车门会发出尖锐的“嘎吱”声，听得人牙酸。

　　柳劲松戳了戳面板上磨秃了的按钮，车子一个猛子扎出去，引擎发出濒死般的咆哮，然后……熄火了。

　　世界安静了一秒。

　　柳劲松面不改色又戳了两下，“嗡”一声，车子带着跟阎王抢命的气势，一头扎进灰扑扑的旷野。

　　褚郁一手攥着车框，身体跟着节奏乱晃，另一只手下意识摸向后腰短刀的硬角。

　　空间挤得只能塞脚。

　　三儿和小七是第一次坐这种“交通工具”，新鲜感没持续三秒。三儿的脸就开始由黄转青，又憋成酱紫，扒着车框的指节死白，喉咙里“呃呃”作响，每一次颠簸都让他腮帮子直抽抽。
　　小七则是标准入土脸，闭紧眼，指甲抠进三儿胳膊里，嘴唇抿成一条线。

　　又一次堪比蹦极的剧烈颠簸。

　　哇——小七再憋不住，慷慨地全贡献给了角落里那堆不明物体。

　　酸腐味儿瞬间称霸车厢。

　　三儿腮帮子剧烈地鼓了瘪、瘪了鼓，生生咽了回去，不知是安慰小七还是催眠自己：“不能……不能浪费粮食……”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褚郁瞥了一眼，摸出怀里半截梆硬的根茎饼，咔吧掰了小半块，塞到小七手里：“擦擦。”

　　角落那堆烂玩意儿动了动，蒋临那张睡眼惺忪的脸顶了出来，袖子蹭了点可疑的液体。
　　他慢悠悠抬起胳膊，随意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含糊嘟囔了句没人听清了，估计也没人想听清的话，眼皮子一耷，又睡了过去。

　　谢天谢地。
　　车终于在一堵生满铁锈和暗褐苔藓的巨大环墙豁口前趴窝了。柳劲松关掉那要命的引擎，世界总算清静不少。
　　他率先跳下车，从车底拖出个灰扑扑的金属箱，“咔哒”弹开。
　　“联络器。”他捏起几片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灰色金属薄片分发，“太阳穴，摁住，三秒。”

　　褚郁接过，拇指捻了捻，没刻字。她一把撩开左额头发，不带犹豫地“啪”就贴了上去。
　　细微的针刺感麻了三秒，那玩意就融化似的黏在皮肤上，几乎隐了形。挺好，省事。

　　三儿和小七学得有模有样。小七贴上去时明显缩了一下脖子，大概是有些担心这玩意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副作用。

　　蒋临两根指头捏起他那片，往油汗交织的太阳穴上一拍，就算完事。

　　“装备，”柳劲松脚尖点了点箱子，“省着点用。

　　褚郁手快，从一堆勉强算刀的能量柄里，捞了两把刃口看着最利的老家伙。
　　这玩意能量转换稀烂，但好在铁片够厚实，实在不行还能当榔头使，塞给脸色还没缓过来的三儿和小七。又顺手拽了件硬邦邦的坎肩套上，图个心理安慰，聊胜于无。

　　三儿掂了掂刀，有点激动。

　　柳劲松则从自己携带的箱子里摸出一把结构精致得多的能量手枪，别在腰侧——这大概就是“研究员”和“耗材”的区别待遇。

　　他抬手指向环形壁垒巨大豁口外的方向。

　　“目标：清除外围活动目标。资料显示为类人畸变体，攻击性中低，判断力差。威胁等级：入门级污染兽。”他说得毫无感情，像在念说明书。“发现异常物或特殊信息点，报告。”

　　他目光最后扫过四人，落在褚郁脸上半秒，“记住，你们是清扫工具，不是研究对象，任何有用的信息都比你们的命更重要，任务开始。”

　　豁口像张扭曲的嘴，吹出裹着铁锈腥味的风，雾气贴着地面爬。

　　灰蒙蒙的死寂。

　　三儿刚想开口说什么，褚郁的视线已经盯在前方几十米外的一堆废铁烂架子旁，一个玩意儿在那儿摇摇晃晃。

　　依稀能看出个人形，但扭曲得倒胃口，一条腿肿得像泡发的树干，流着脓液，拖着黏糊糊的尾巴；另一条腿枯瘦干瘪，像烧过的枯柴。

　　脸……勉强算是脸，五官糊在肿起的肉上，两团浑浊的暗色代替了眼睛的位置，缓缓蠕动。

　　“操。” 三儿喉咙里挤出半个音，咽了回去，握刀的手青筋暴突。
　　蒋临抬了抬眼皮子扫过去，表情跟他背的那个破包一样，蒙着层灰。
　　“资料没错，攻击性低。”褚郁声音不高，迈步第一个跨出豁口，靴底碾碎一片薄薄的灰白钙化物。“扫掉挡路的就行。”
　　她手腕翻转了一下，那柄粗糙的能量刀柄在她掌心跳了个角度，刀刃映着灰蒙蒙的天光，亮了一下。

　　褚郁没等那玩意儿完全转过来，没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怎么瞄准，手腕一抖，那柄厚实的能量刀带着破风声，精准地劈进了那颗肿胀头颅和干瘪躯干连接的缝隙里，大概是颈椎的位置。

　　手感像砍进了一截泡烂的朽木。

　　“噗嗤。”

　　一声闷响，浑浊的液体混着暗色的组织溅开，那东西连像样的呜咽都没发出，晃了晃，面条似的软倒下去。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褚郁抽回刀，刀刃上黏糊糊的，她甩了甩，几滴污液砸在灰白钙化物上。
　　抬眼扫向前方，灰黄的砾石地上，影影绰绰还有几个类似的玩意儿在晃荡。

　　距离中心的封锁区那片更浓的灰雾，还有段路。这些东西不难解决，就是有点费鞋底，踩在黏糊糊的地上感觉可不好。

　　柳劲松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分散。褚郁负责左翼，蒋临右翼，我居中推进。那两个，”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紧张攥着刀的三儿和小七，“一队，沿清理过的路径跟进。发现未完全终止活动的目标，补刀。”

　　他话没挑明，但意思很清楚，没劳动成果，就没工钱。
　　废土上可没尊老爱幼福利社，成长这门课，学费不是命就是血。

　　“动作快。”最后三个字砸下，人已经端着那把精致手枪，直直往前插去。

　　蒋临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浑浊的眼珠扫了下右翼方向，慢吞吞地拖着步子挪过去，破背包在他背后一颠一颠。

　　褚郁没看三儿和小七，她只是侧了下头，下颌朝左前方一点，算是方向，人已经朝着那边去了。靴子碾过地上那滩新添的污渍，发出轻微的粘腻声。

　　左翼这片残骸更多些，扭曲的金属骨架像巨兽的肋骨支棱着，正好成了那些缓慢移动的畸变体的掩体。

　　一个畸变体刚把半拉肿胀的身体从倾倒的集装箱后头探出来，褚郁矮身，贴地切近，刀刃自下而上，稳准狠地捅进了它那条枯柴腿与躯干的连接窝点。
　　发力一撬，“喀啦”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混杂着皮肉撕裂声，那条枯柴腿就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翻折过去。

　　那东西失去平衡，重重栽倒，褚郁一步踏上它佝偻的后背，刀尖精准从后颈刺入，手腕利落一拧，彻底安静。

　　解决这种“入门级污染兽”，对她来说更像一种重复性的体力活，需要的是效率和不犯错。
　　偶尔有漏网之鱼察觉到动静，拖着黏糊糊的尾巴或歪斜的肢体扑来，迎接它们的只有一道干脆利落的寒光和随之而来的终结。

　　她能听到远处零星的枪声，是柳劲松那把能量手枪特有的，带着点电流音的闷响。
　　右翼那边倒是安静得很，只有风刮过金属空洞的呜咽。至于身后……她耳朵捕捉到几声短促带着颤音的呼喝，像是三儿在给自己壮胆，还有小七压抑的惊呼，以及几下不那么利落的劈砍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还不赖，没傻站着。

　　褚郁解决掉视野内最后一个挡路的畸变体，停下来，用刀尖挑开地上那团烂肉下压着的一个锈蚀金属盒看了看，空的。她直起身，目光投向中心封锁区那片翻滚的灰雾，又侧耳听了听身后的动静。

　　补刀也是活计，活干完了，工钱才有着落。
　　这片废土上，喘气儿的耗材，总得自己挣口粮。

　　她甩了甩刀上可疑的新附着物，朝着封锁区迈开步子。眼风扫过身后不远处，那两个小崽子正在跟一具还在抽抽的尸体较劲，刀起刀落，动作虽然透着笨拙的生涩感，但好歹砍中了目标。

　　褚郁继续往前探，脚下黏糊感逐渐被坚硬取代，碎渣硌着靴底。

　　灰雾更浓了些，勉强能看清前方不远。

　　一道歪扭的防线杵着：斜钢板，废集装箱，铁丝网上挂着的倒刺闪着锈光的暗。

　　封锁线就在眼前。

　　太阳穴上的金属片微微一热，柳劲松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听不出距离感：“褚郁，汇报位置。”

　　“快到封锁线。”褚郁的声音直接在意识里回应，比开口省力，“继续？”

　　那边沉默了半秒。

　　“深入，近距离确认封锁结构完整性。”

　　得，还是劳力命。

　　褚郁没吱声，抬脚跨过歪倒的金属架子，锈屑簌簌落下。靴子踩在铁丝网旁，“咔哒”一声脆响。

　　她身体前倾，探头望向封锁线内。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湿雾呼脸扇来，带着腐烂的甜腻味，黏在皮肤上，活像被什么玩意儿湿漉漉舔了一口。

　　操，不对劲。警钟在脑壳里撞得嗡嗡响。

　　这雾不对劲，不是环境温度湿度，那种物理上的变化，而是一种……感觉。

　　黏糊糊的，像是活的，带着恶意往皮肉里钻。耳朵里的世界被抽成了真空，刚才还能隐约捕捉的枪响、风声，甚至更远那两个小的笨拙动静，全被这口白乎乎的痰堵死了。

　　褚郁立刻后撤一步，想退回刚才的位置，脚挪动了，但眼前依旧是翻滚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灰白。
　　刚才踏进来的路线消失了，或者说，被这片活着的浓雾藏得严严实实。

　　信息干扰？

　　她立刻意念摁住太阳穴的玩意儿，“三儿，小七，停住，别往雾里钻。”声音清晰地在意识里发出指令。

　　等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两秒。

　　队内频道里安静得像坟场。

　　然后，三儿的声音响起来了，带着一丝困惑和更强烈的紧张：“老大？你在封锁线里面喊我们？声音好近，听着像就在前面不远，让我们加快去中心点集合？”

　　褚郁面色一沉，她喊的是停下。频道里传过去的，却完全变了味。

　　“小七，跟上！老大好像找到好东西了，让我们快！”三儿的声音还在频道里咋呼，透着一股“终于来活儿了”的傻气兴奋。

　　真行，这破雾还能篡改通讯。褚郁压住火气，再次尝试连线频道：“柳劲松，蒋临，听到立刻回复！频道被干扰！重复，频道被干扰！”

　　频道只有滋啦啦的空白忙音。

　　柳劲松那张冷脸，蒋临那副半死不活的德行在脑子里晃悠，此刻只感到一股火气直冲头顶，指望不上他们能发现异常了。

　　眼下只剩一条路：进去。趁早把那两个被误导的傻狍子揪出来，或者让他们别死得太难看。

　　她舔了舔后槽牙，那点铁锈味被甜腻的腐气盖住了。

　　刀柄上的黏腻感提醒着她身处何地。

　　这“入门级”的郊游任务，现在看来就像便利店门口贴的“打折促销”广告——图片和实物差距有点大。

　　褚郁深吸一口气，把烦人的思绪压下去，抱怨没用，死人才有空抱怨。

　　手腕一动，厚实的刀柄滑到最称手的位置。抬脚，一头扎进那片翻涌的，活物般的灰白浓雾深处。

　　*

　　封锁区中心这片烂泥地，总算稀开了点雾。狼藉中央，两个身影杵在那里，比她预想的齐全点。

　　蒋临背着他那个鼓囊囊的破包，正百无聊赖地用脚尖拨弄着一块锈蚀的金属板。他脸上那副睡眼惺忪的倦怠感，和这鬼地方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

　　旁边柳劲松绷得像根铁棍，低头死盯着手腕上那玩意儿。
　　蒋临眼皮懒洋洋一掀：“哟，挺快啊。”
　　柳劲松也抬了头，脸上总算是出现了第二种表情，凝重得有点新鲜。

　　“……”褚郁嘴刚张开。

　　“信号被污染了，”柳劲松的声音提前砸过来，“蒋临发现不对，第一时间试图通知我。”
　　他眼风扫过还在玩铁板的蒋临，“等我收到他那点半死不活的警告，他人已经蹲这儿纳凉了。”

　　蒋临耸耸肩，破背包跟着晃了晃：“赚钱总得占个先机不是？谁知道这破地方还带升级套餐的。”
　　他语气轻松得像是抱怨早餐饼不够脆。

　　柳劲松懒得接腔，目光又焊回手腕上那抽疯的闪灯，眉头拧成了死结。

　　褚郁的眼刀也楔在上面，那红蓝光闪得毫无节奏，活像某种故障的廉价广告牌。

　　柳劲松像是看穿她脑子里的问号，主动开口，语速比平时快：“危险等级探测仪。黄，低；橙，中；红，高。”

　　褚郁刀尖一抬，朝那疯狂抽闪的屏幕点了点。

　　“翻译一下”，蒋临在旁边凉飕飕地接话，用他那特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的腔调，“抽风了。或者，欢迎光临地狱自助餐。”

　　柳劲松深吸一口气，那甜腻的腐气让他的烦躁更沉：“这个污染域，存在时间很长了。规则混乱，机制不明。研究所只能封锁外围，防止有人误入。”
　　他指了指周围翻滚的浓雾，“通常，这种‘老古董’会随着时间推移，能量衰减，等级下降。但最近报告”，他加重了这两个字，“外围有畸变体活动异常增多，甚至有人声称看到了……人影。”

　　他眼珠子转向褚郁：“所以今天，我们的任务只是清除外围。域内情况，已向上级申请专业处理小组介入。”

　　蒋临嗤笑一声，破背包上的带子滑下来一截：“专业？早晚不都得下去探路？早死晚死，阎王爷又不看简历。”

　　褚郁没搭腔，柳劲松的解释像这雾一样，黏糊糊的，让人不舒服。

　　专业处理小组？在这片吃人的废土上，效率比干净的水还稀罕。

　　一片死寂里，浓雾边缘猛地一搅，两团人影连滚带爬栽进来，浑身的狼狈……还裹着一股子冒傻气的兴奋。

　　三儿脸上糊着不知哪蹭的污迹，眼珠子却亮得贼兮兮：“发现什么好东西啦？哪呢？”他喘着粗气，手里的破刀还兴奋地挥舞了一下。小七猫在他后头，脸煞白，却也被带偏了，紧张兮兮地乱瞄。

　　褚郁看着这两张写满了“捡到宝了”的蠢脸，再看看柳劲松腕子上那抽风似乱闪的红蓝光，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

　　她扯了扯嘴角，“好东西？”声音不高，却像冰水一样浇在三儿和小七头上，“在这呢。”
　　她抬了抬下巴，精准地指向柳劲松手腕上那个闪烁不休、正疯狂警告着“地狱自助餐”的玩意儿。

　　蒋临那半死不活的调子混在雾里飘过来，掺着点让人后槽牙发痒的轻快劲儿：“得，这下齐活了。”他眼神挨个扫过去，“要真死下边，咱凑一桌麻将都够了，路上倒是不寂寞。”

　　“呸呸呸”，三儿刚才刷白的脸瞬间涨红，“乌鸦嘴，要死你自己去，鬼才跟你作伴。”

　　褚郁眼风扫过去，柳劲松那张脸已经黑得能渗墨汁了。

　　领队的面子碎了一地渣，队伍整个掉进这种鬼地方，外面呼救无门，大锅妥妥扣他头上。他腕上那红蓝光还在抽疯似得蹦哒，压得肩膀都塌下去几分。
　　手指在他那块亮瞎眼的平板上戳得又快又狠。

　　嗤啦一声微响，一片抖抖索索的微光被拍到翻腾的雾气上，勉强凑合出个布满鬼画符的破烂地形图和几行鸡爪字。

　　那光投的也不实在，边缘滋滋啦啦闪着电花，活像下一秒就要表演当场断电的杂技牌破电视。

　　“废话不多说，”柳劲松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快得像在念遗言，“我权限有限，只搞到点边角料。”
　　他指了指投影上几个扭曲重叠的区域，“这地方，时间碎得跟摔坏的怀表似的，不是一条线往下走，是……切成了片。每人进去，会被随机拍进一个时间段里，经历那段剧情。”
　　他顿了顿，像在咀嚼这个操蛋的设定，“目前已知的，有七个时间碎片。”

　　褚郁眼皮一撩，扫过眼前这群货：蒋临半死不活欠抽相，柳劲松黑脸锅底状，三儿和小七四只眼里还透着一股愚蠢的清澈。五个数。心里那点侥幸的小火星，“噗”一下灭了。七个洞，五块肉，剩下俩黑窟窿，里面爬出什么玩意儿都不稀奇。

　　“七个坑，”蒋临在旁边凉飕飕地接话，调子拖得老长，“咱五个萝卜，填不满啊。柳队，您这情报工作，做得跟筛子似的。”

　　柳劲松没理他，那张脸更黑了三分，视线却压在三儿和小七身上，里面称斤算两的意思浓得滴油。
　　褚郁心里门清，这眼神翻译过来就俩字：炮灰。
　　她自己也只算个半新不旧，正儿八经下域也就那么一次，纯粹靠命硬和手黑才爬出来。三儿那咋呼劲儿，小七那兔子胆，搁这地方，存活率大概比她钱包里的余额还干净。

　　“域主”，柳劲松接着往下凿冰坨子，砸得人心更沉，“资料里定性：狡猾，欺诈性高。擅长隐藏真实信息，玩弄人心。”
　　他目光下意识瞟了一眼大家太阳穴上那个已经歇菜、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通讯器，喉结又滚动了一下，“封锁这么多年，它还能污染通讯…说明这鬼东西，没蔫吧，反而…更饿了。”

　　“第三研究所成立至今，”柳劲松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只有一支队伍从这破域里爬出来过。”
　　他顿了顿，似乎在品味这个数字的荒谬，“一支，代价是…五个清洁队员的命。”

　　“更多的，我权限不够，挖不出来。但有一条”
　　他嘴角咧出一个凉飕飕的弧度，“如果我们真能活着爬出去，带出去的东西……够研究所那帮级别高的乐得蹦高，保密级别绝对管够。”

　　褚郁听着，嘴角也跟着扯了一下，不是笑，是肌肉被荒谬感强行拉扯出的弧度。拿命换来的情报，出去就成了香饽饽，前提是，得“活着爬出去”。

　　这买卖，真他妈是地狱级难度。

　　她眼风扫过三儿和小七刷白的脸，心里那点冷幽默不合时宜地冒了个泡：挺好，至少死了还能贡献点科研价值，比在集镇里发臭强。

　　柳劲松掏出他那个灰扑扑的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戳了两下，弹出一份文档。

　　字小得跟沾了灰的芝麻粒似的。

　　“进域协议，”他声音闷在喉咙里，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着昏暗的天光递了过来，“签。每人留句话。”

　　废土上的规矩，褚郁懂，类似的东西她见过几次，在尸体边上。那会儿叫“临终托付”，能指望别人帮你指句话都是善心大发。到了研究所手里，就有了新名字，叫“进域前信息备案”，格式标准，条条框框，像是给耗材套了件体面的裹尸布。

　　蒋临接得最快，他看那平板的眼神，跟看块没抹酱的干粮差不多，指头划拉了两下，估计连条款都没扫，名字就签上了。
　　留言的地方，他只戳了几个字：【没睡够，亏了】。

　　然后把平板扔给了三儿。

　　三儿接住时手哆嗦了一下。屏幕的光映着他那张青黄不接的脸，汗津津的。条款密密麻麻，他压根不看，手指悬在签名处，犹豫半天，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名字：汉克。
　　留言那栏憋了半天，写了个歪歪扭扭的“汉克”。留言那栏脸憋得更红，吭哧半天：【个人账户：C区-027，524.8星币。出不去了就捐给C区学堂。】

　　小七更是慌乱，签名像鬼画符，到留言时，她用力攥着平板边缘，指节发白，最后快速敲下一行：【对不起，妈妈，我还没有找到爸爸，但是，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写完了还做贼似的飞快瞥了柳劲松一眼，似乎怕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会被批斗。

　　柳劲松自己签得干脆利落，研究员柳劲松，字迹方正冰冷得像印刷体。
　　留言：【任务档案号：T7-C3，报告已同步上传内网，未归自动销毁。】公事公办。

　　最后传到褚郁手里。

　　屏幕亮晃晃的，刺眼。
　　协议内容不用看，横竖都是“死了白死，生死自负”八个大字。留言栏空着，像张开的嘴等着喂点废话。

　　褚郁向来不擅长填这个。

　　留名字给谁？集镇东边收尸的老瘸子？怕他嫌晦气。留两句煽情话？更扯淡，废土不相信眼泪，只相信还能喘气的喉咙和手里的家伙事。

　　“看看。”她把平板往柳劲松那边递了递，不是请求，是陈述。

　　柳劲松的动作顿住了，那张死人脸上终于裂开一丝惊讶，大概是从没人在这种时候提这种要求。
　　他扫了眼褚郁，又扫了眼平板上那几行遗言，嘴角绷紧的线似乎松动了一下。大概是也觉着能出去的希望渺茫得像这雾。

　　他居然真把平板递了回来，什么也没说。

　　褚郁手指划过屏幕。

　　蒋临的【睡不够，亏了】透着股不合时宜的懒散，好像下地狱是去补个回笼觉。
　　这家伙真没点求生欲？

　　三儿的【捐给C区学堂】
　　褚郁瞥了一眼，心想这傻子，连C区有没有学堂，学堂缺不缺他这三瓜两枣都不知道。
　　这鬼地方，还有信这个的？

　　柳劲松那句冰冷的【任务档案号】反而显得最真实。
　　耗材的命，只值一串冰冷的编号。

　　她手指随意往上滑，屏幕上的名字流水一样划过，快得像她拔刀的速度。纯粹是些灰扑扑的影子，死在这雾里的前菜。

　　她滑得几乎没停顿，直到——
　　【愿新世界早日降临】

　　那个签名：
　　——许早。

　　褚郁指关节有点发白。

　　呵。怪不得柳劲松翻档案找不到“许晚”。

　　改名了。

　　但那个“许”字，收尾那一下带点歪的竖提，烧成灰她都认得。只有许晚那家伙会这么写。

　　她把平板转向柳劲松，屏幕亮光晃着他的脸，语气淡得像这雾：“许早，谁？”

　　柳劲松皱眉瞥她一眼，像看一个幻觉成精：“又想你姐了？”他嗤了一声，“不能因为都姓许就觉得是你姐吧？许早二十多年前就进第三研究所了，所里好些高级研究员都是她带出来的。”
　　他顿了顿，语气带了点“你别碰瓷”的意思，“没人听她提过有什么妹妹。”

　　褚郁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算是耸了耸肩。
　　没接话。
　　指尖在那签名上，顿了两秒。

　　然后她动了。

　　签名：褚郁。
　　利落得像她出刀。

　　留言栏光标闪烁。

　　她拇指悬停，往下点，只敲了五个字：

　　【狗屁新世界】

　　签完了，她把平板摁灭，塞回柳劲松手里。

　　“弄完了？”蒋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扫过众人，又落回眼前那片看不清前路的翻滚灰白，“那就上路？早死早……算了，也早不了。”

　　柳劲松沉默地把平板放进一个金属盒里，用力按了按。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