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废土世界Day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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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9月1日，文明学府开学日。
褚郁站在文明学府侧门的小广场上，感觉自己像混进花孔雀堆里的乌鸦。
周围全是人。
穿着崭新制服、被三五个仆人簇拥着嘘寒问暖的少爷小姐，一脸紧张又兴奋、由同样紧张的父母陪同的内城新生。
还有穿着统一工装、一看就是各大家族派来跑腿的低阶研究员或护卫，正忙着搬运行李箱，那些箱子看着能塞进去一个人。
三儿和小七因为年纪太小，被直接打包塞进了学前班那个“幼儿托养所”，美其名曰过渡。褚郁则因为能磕磕绊绊认些字，被蒋临大手一挥，直接“空投”进了新生堆里。
广场尽头支着几张长条桌，挂着“新生报到处”的牌子。
几个穿着学生会制服的年轻人坐在桌后，正忙得不可开交。
她抬脚往报到处走，在一众拖着大包小包、甚至还有拎着宠物笼子的新生中，她这个空着手的显得格外……可疑。
“同学？你……是新生吗？”一个圆脸学姐拦住她，眼神在她过于“朴素”的衣着和空荡荡的手上扫视，带着点不确定。
褚郁停下脚步，没立刻回答，视线在学姐热情的笑容和旁边几个忙着核对行李清单的志愿者身上转了一圈。
她从右边口袋慢吞吞地掏出一个……纸团。
没错，就是个被粗暴揉捏过的纸团，皱巴巴的，褚郁两根手指捏着它的一角，递了过去。
圆脸学姐的笑容凝固了零点几秒，眼神里写满了“这啥玩意儿？废土特产包装纸？”。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学长也凑过来，推了推镜片，迟疑地问：“呃，同学，你是新生？”
眼镜男生迟疑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文明学府交流班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倒是顽强地清晰可见，他对着名字栏看了半天，又抬头看看褚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确认道：“褚郁？”
“是我。”
“噗…”旁边的圆脸学姐没忍住，笑出了半声，又在褚郁目光扫过来时迅速捂住了嘴，眼神飘向别处，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呃……好的，请跟我来登记。”男生明显松了口气，但眼神里的古怪挥之不去。
他引着褚郁走到一张相对空闲的桌子前，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扫描仪：“身份核验，请把通知书放上来。”
褚郁依言把皱巴巴的纸团往扫描仪上一按。
“滴。”绿灯亮起。
男生：“……”
扫过无数崭新通知书的扫描仪，今天大概怀疑自己扫了个假货。
他看着屏幕上弹出的信息：“褚郁，外城清洁队，交流班。嗯，分班信息……”他手指在虚拟屏幕上划拉了几下，眉头微蹙，“咦？”
褚郁挑眉看他。
“显示你被分在……基础理论探索实践系，三班。”
圆脸学姐抬头，表情有点复杂地看向褚郁，“交流班的学生，应该集中在一班才对啊？” 她声音不大，但旁边竖着耳朵的眼镜男生和另外一个工作人员都听到了，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知道。”褚郁面不改色，“通知书上没说。” 蒋临塞给她的时候只说了句“拿着，开学去”，鬼知道里面这么多弯弯绕绕。
“呃…好的，褚郁同学。”圆脸学姐迅速调整表情，努力找回专业的腔调，拿起平板开始操作：“欢迎入学。你的宿舍是新生混合公寓楼B区512。这是你的学生信息卡，激活后可以当门禁和校内消费卡使用。”她递过来一张薄薄的金属卡片。
褚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圆脸学姐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同学你的行李呢？”或者“真的不用我们帮忙吗？”
但看着褚郁那副“事已毕，勿扰”的表情，最终指了指旁边一个巨大的触摸屏：“所有新生都需要在学府通上完成最终注册，包括选课确认。你可以去那边操作一下，有指引。”
褚郁点点头，捏着卡片，走向那个围了不少人的大屏幕。
她刚站到屏幕前，还没来得及研究怎么操作，旁边一个刚完成注册、正对着自己课程表哀嚎的男生，一甩手，胳膊肘差点撞到她脸上。
褚郁反应极快地侧身避开，动作幅度不大，但精准得让那男生自己吓了一跳。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男生连忙道歉，看清褚郁的穿着和手里那张过于“简陋”的学生卡后，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和优越感，“新同学？外城的？别紧张，这玩意儿就是看着唬人，点几下就行。”语气带着点“我教你”的施舍感。
褚郁没说话，只是抬眼淡淡地扫了他一下。
男生被她看得莫名有点发毛，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嘟囔着“不懂就问嘛”，转身溜了。
褚郁收回目光，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界面花里胡哨，但她目标明确。找到个人中心，身份信息绑定，然后就是课程确认。
屏幕跳出她的课表框架。果然，大部分都是和理论系三班绑定的主课：《基础材料学原理》、《污染生态概论》、《初级战斗技巧及装备应用》……名字一个比一个长，看着就费脑子。
在最下方，才有一门独立出来的课，时间安排在每天最后一节：《基础语言及符号识读（交流班专用）》。
褚郁面无表情地勾选了“确认”。
旁边一个同样在操作屏幕的女生，瞥见褚郁屏幕上那门《基础语言及符号识读》，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眼神里带着点怜悯和轻蔑。
褚郁仿佛没听见，也没看见，确认完毕，利落地退出界面。
那张皱成一团的通知书，在她手里被无意识地捏着，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她低头看了看，觉得这纸还有点韧性，撕开当临时笔记纸或者垫桌脚应该不错？比当草纸实用多了。
她正琢磨着这纸的“废物再利用”价值，一个懒洋洋带着点欠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哟，挺快啊褚同学，这就报到了？效率挺高嘛。”
褚郁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慢吞吞转过来，果然看到蒋临揣着手，斜靠在旁边一根光秃秃的廊柱上。
褚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说话。
“啧，看来我的心意保管得挺别致啊？”蒋临视线落在纸团上，眉梢一挑。
“下次再塞这种心意，我会考虑用它堵你的嘴。”她顿了顿，补充道，“在你说话之前。”
蒋临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声，肩膀直抖：“行，够狠。”
褚郁：“为什么？”
蒋临眨眨眼，一脸无辜：“什么为什么？当然是给你机会深造，提升自我，为废土人类的未来发光发热啊。”
他拖长了调子，见褚郁眼神毫无波动，才收了点玩笑，耸耸肩。
“好吧，我也不清楚，是许校点名要你的，我只是顺手帮个小忙，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的。”说完揣着手溜了，一副“我也很无奈”的样子。
褚郁捏着纸团，觉得这学上的，跟被强买强卖似的。
刚到宿舍，人还没坐热乎，门就被拍得山响。
“褚郁小朋友，开门开门，天大的好消息啊。”林语菲的声音隔着门板都透着一股子兴奋劲。
门一开，林语菲一把抓住褚郁的胳膊：“天哪，你怎么这么淡定，文明学府啊，交流班！蒋临那小子嘴巴跟焊死了一样，刚刚才被我套出来。走走走，必须庆祝庆祝。”
褚郁：“……”
她试图抽回胳膊：“林博士，我觉得这学……”她一点没觉得这事值得庆祝，甚至在思考退学流程。
“哎呀叫菲姐”，林语菲完全无视褚郁后半句，拽着她就往外拖，“快快快，换身衣服，姐带你出去吃饭。”
褚郁看着自己身上这套洗得发白但绝对干净的衣裤：“……”
这已经是她最好的衣服了。
林语菲显然也意识到了，一拍脑门：“哎呀看我，走走走，就这身，青春，走。”
褚郁还没来得及表达不饿、不想去、只想静静，就被林语菲一把拽住手腕，强行拖离了宿舍区。力气之大，让褚郁怀疑这位“后勤协调”是不是偷偷给自己植入了义体。
一路上，林语菲的嘴就没停过。褚郁被迫听了一场长达三小时的“文明学府大型沉浸式声控PPT展示”。
“看，那是主教学楼启明塔，看着像不像插地上的铅笔头？据说建的时候图纸拿反了，施工队硬着头皮盖的，后来就成了特色……”
“那边，食堂！三号窗口的红烧肉堪称一绝，记住，一定要找那个头发扎得像冲天炮的王姨，她手稳，打菜不抖，堪称食堂界定海神针。”
“还有那边小树林，看见没？历代情侣分手圣地兼告白翻车现场，学长学姐们用眼泪浇灌过的沃土……”
褚郁默默听着，感觉林语菲对母校的感情有点过于澎湃，甚至超过了她这个新鲜出炉的“交流生”。
“林博士，”褚郁终于逮到一个换气的空档，“听起来，你更适合回校深造。” 意思很明显：入学名额给你行不行？
林语菲嘿嘿一笑，凑近压低声音：“嗨，回不去了。姐现在是污染生态研究与后勤协调，简称所里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再说了，”她推推眼镜，神秘兮兮，“学府水深着呢。各院系院长的情史，那才叫跌宕起伏，比如机甲系那个秃顶老刘，听说当年和医疗系……”
褚郁的肚子非常适时地，咕噜噜——
一声清晰无比的肠鸣音，带着三分饥饿七分抗议。
空气安静了一瞬。
林语菲眨眨眼，猛地一拍脑门：“哎呀，光顾着给你科普，忘记时间了，走走走，吃饭去，食堂关门了？不怕，姐知道个地方。”
褚郁那句“不用庆祝”还没出口，人已经被拽着调转方向，往与学府相反的区域狂奔。
林语菲带她一头扎进了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街区。
空气里混杂着劣质合成香精、烤焦的不知名蛋白质和廉价机油的味道。
这就是C区废土版的“黑市”，昼夜无休，生存主义至上。
“想吃什么？别跟姐客气。”林语菲豪气干云，拉着褚郁在一个个摊档前穿梭。
褚郁指了个看起来相对正常的合成面条摊。林语菲大手一挥：“老板，两碗，加双份……呃，那个像肉的丸子。”
趁着等面的功夫，林语菲的“后勤协调”之魂熊熊燃烧。她拉着褚郁冲进旁边一家堆满杂货的棚屋。
“速食营养泥，口味……呃，忽略口感，能量管够。”
“基础款清洁剂，别买带香味的，容易吸引变异蟑螂！”
“哎呦，这个折叠水壶不错，容量大还耐摔，拿着。”
……
褚郁像个沉默的购物袋支架，看着林语菲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腾挪，精准扫货，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这个实用”、“那个没用是智商税”。
东西很快堆成了小山。
最后，林语菲停在了一个闪着廉价霓虹灯的电子柜台前。里面展示着几款新旧不一的光脑。
“这个！”林语菲指着其中一款外壳磨砂、看着就比褚郁见过的所有通讯器都高级的玩意儿，眼神里闪着肉疼又决绝的光，“探索者最新基础款！够用了，姐送你，就当是入学礼物。”
褚郁看着标签上那串刺眼的数字，以及林语菲光脑屏幕上飞速清零的贡献点余额，默默计算了一下她的月薪，忍不住提醒：“林博士，你的工资……”
林语菲把光脑塞给褚郁，还附带一个“姐懂你穷别感动”的眼神：“嗐，工资就是用来祭天的。知识投资，懂不懂？”
她拍了拍褚郁的肩膀，眼神坚定，“姐看好你，一定要在知识的海洋里……呃，先学会游泳。”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像刚打劫完超市的悍匪，挤出杂货棚。
褚郁手里捏着那个还带着包装盒的新光脑，感觉比拎着畸变体还沉。
刚走到一个卖合成能量棒的摊位旁，一个带着点惊讶的粗嗓门响起：“哟，又见面了？”
褚郁抬眼，是之前在窄巷里打过交道的疤脸大哥。他脸上那道标志性的疤在昏暗的油灯下更显狰狞，但眼神倒挺和善。
“疤哥。”褚郁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疤脸大哥的目光在她和林语菲手上的“战利品”上扫过，有点惊讶：“嚯，采购呢？买不少啊。”他瞅瞅林语菲的研究员制服，又看看褚郁，“你也……？”
林语菲刚好端着两盘油光锃亮的肉串挤回来，闻言立刻抢答：“可不是嘛，我们小褚出息啦，被选进文明学府的交流班了，我这是提前给她置办点家当。”
疤脸大哥一愣，那张凶悍脸竟露出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那…那啥，巧了，我上周刚递了加入清洁队的申请，结果，嘿，也被选进这个什么交流班了。上面人说叫什么定向人才培养计划？”
他看向褚郁，眼神带着点朴实的关切，“到时候要是在一个班，有啥事跟哥说，搬运重物、跑个腿啥的，哥帮你。瞧你这小身板，”他比划了一下褚郁的细胳膊，又拍拍自己结实的肱二头肌，“跟豆芽菜似的，废土风大，别被吹跑了。”
褚郁沉默了两秒，掂量了一下手里沉甸甸的、足够当凶器的新光脑包装盒，然后平静地看向疤脸大哥，认真地问：“疤哥，你上周清理铁甲鼠窝时，被咬穿防护服的左小腿，骨裂好了吗？”
疤脸大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挠头的手也停在了半空，那道疤都仿佛抽搐了一下：“还、还行，研究所的凝胶挺好使……”
林语菲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褚郁点点头，一脸“我很欣慰”的表情：“那就好。学习固然重要，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说完，她拎着“凶器”，淡定地绕过石化状态的疤脸大哥，继续走向面条摊。
林语菲好不容易缓过劲，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对还处于尴尬石化状态的疤脸大哥说：“疤哥是吧？以后说不定真同班呢，互相照顾，互相照顾哈。” 语气里的幸灾乐祸简直要溢出来。
疤脸大哥干笑两声，借口“想起来还有东西没买”，脚底抹油溜得飞快，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噗哈哈哈——” 人一走远，林语菲彻底绷不住了，拍着桌子狂笑。
褚郁看着摊主终于端上来的、冒着可疑热气的面条，拿起筷子：“我饿了。还有，林博士，你的贷款，下个月需要我帮你计算最低还款额和利息最优解吗？”
林语菲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碗里的合成肉丸子，突然觉得它一点也不香了：“……吃饭吃饭，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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