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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亲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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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高考落幕。
路洱把自己大部分书卖掉了,留下的那部分,没用完的本子、复习笔记等,她打算整理一下送给米恬。
米恬跟随父亲住去了绥市。米恬拿着米娜老师的手机,路洱偶尔会跟她电话联系。
高考过去了,路洱也不能闲着,她找了好几份兼职,每天早出晚归地忙。
高考分数快出了。比起得到一份准确的成绩单,路洱先接到了邓连春和招生办的电话。
她那年以五分之差考过了三中的年级第一,在整个省排了第四名。
路洱没有犹豫地报去了清华。出分的当天,盛皎还给她打了个电话:“这样的话,你们三个都在一个学校啊?”
“我和阮西颜,闻非?”
“嗯,闻非是我们这边省的高考状元。”盛皎语气含着些漫不经意,但后面一句又咬得略低,像是在哼唧,“这可给他嘚瑟的。”
说完,她道:“你想报什么专业?”
“英语专业。”
“哦,闻非想报土木工程。”
路洱问她:“你考了多少分?”
“勉强过一本线吧,我想了想,要不要报北京那边的,好歹能……跟你们一个地方。”
“至于专业,”盛皎在那头静下去了,过了片刻,重新响起,“我也不知道,随便吧,我没什么太想报的,别太差就行。”
路洱点头:“你如果有想报的学校,我可以帮你对比一下。”
“行,那就麻烦你了。”
挂了盛皎的电话,路洱坐公交去做兼职的路上。她现在兼职着福乐广场一家便利店的售货员,负责在收银台对账。
路洱低头在回蒋谆消息。高考结果出来了,他来询问她考得怎么样,以及一些近况。
眼皮底下突然站定一个黑色人影,嗓音压得有些低:“结账。”
路洱放下手机,给他扫描商品,一罐橘子汽水,一大盒纯牛奶:“9块5。”
那人拿出手机。路洱突然觉得这个手机壳格外眼熟,抬了头,看见面前一身黑色连帽衫、戴着口罩的男生半撩下口罩,笑涡灵动:“小路老师。”
路洱好笑,又忍不住向四周看:“你怎么回来了?”
高考后的第五天,阮西颜和家里人去了美洲旅行。阮西颜原本想留在路洱身边,但路洱知道这是他们家很早就定下来的计划之后,便坚持着要他一块去。
于是阮西颜出发了。路洱心里在想,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旅行。
阮西颜神情幽幽:“高考出分了,我还不能回来?看来你一点儿都没有挂念我,我好心寒啊。”
“……”路洱勾了勾嘴角,“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因为我无所不能,我不光知道你上午在这,我还知道你下午在哪,周末在哪,然后我还要每天纠缠你。”
路洱一只手撑在收银台上,歪头,看着他:“粘人精。”
“我就是粘人精。”阮西颜突然把脸往前靠了一点,抓住她那只搭着的手,认真道,“明天请假,来我家。”
路洱故意说:“有什么比兼职还重要的事?”
“我把我们的事告诉我爸妈了,她们想见你。”
路洱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快?”
阮西颜弯着眼睛:“我等不及。我跟她们说好了,我妈你见过,我爸……不用在意。她们就想见你一面,不会怎么样的。”
“……好。”
阮西颜最后只拿着那大盒纯牛奶走了,把橘子汽水留给了她。路洱无奈,单手勾住拉环,喝了一口。
便利店里又进来一个人。路洱打量她,隐约有既视感,很快她回忆起来了:“店长?”
来人正是阮西颜小姨。去年七月,路洱在她家的花店工作过一段日子,不长,但路洱对她印象很深刻。
小姨冲她笑:“好久不见啊。”她回头瞟了一眼,“你和西颜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被外人明晃晃戳穿,路洱不太好意思,抿唇点了下头:“是的。”
“不用这么害羞。高考完了,谈个恋爱,不是挺正常的。我就说,西颜那孩子,怎么会为一个女同学拜托我这种事。我猜过,你们关系肯定不一般。”小姨若有所思。
路洱又怔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啊?哦,西颜好像嘱咐我不能说出去。但你们现在在一起,应该没关系了吧?当初他找到我,让我招一个女生进店里来做兼职……”
路洱一边顺着记忆的思路往前捋,发现一切有迹可循后,一边忍不住弯了又弯唇角。
原来她的世界里,早就有了一轮永不沉没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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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家长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会慌张。不止路洱紧张,阮淞和阮西颜都在紧张。
阮淞站着不舒服,坐着也觉得不舒服,看了一眼门口,又忍不住看向阮西颜,说话的声音里压着点笑意:“欸,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人家好上的?”
阮西颜低头剥着葡萄:“你猜。”
宋知邈从书房里走出来,正好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他睇了睇阮西颜,顺手抢了他手里剥掉外皮的葡萄,放进嘴里:“新年那个时候,你约的朋友,就是她吧?”
宋知邈在欧洲游历大半年,虽然没见过路洱,但是没少听阮淞在电话里念叨这个名字。
阮西颜护食似的把那盆剥好的葡萄护在怀里:“你怎么知道?”
“你小子什么事瞒得过我。”宋知邈笑一声,“平时就是藏不住事的,傻蛋一样。那小姑娘跟你在一起,不会就是看上你这点了吧?”
阮西颜瘪嘴角:“有其子必有其父。”
言语里是在调侃阮西颜,但在美洲旅游的那半个月里,阮西颜就跟他们不止一次地提起这个女孩的事。
宋知邈和阮淞都很开明,她们发自内心地尊重阮西颜,他喜欢谁,那就是他的决定。作为双亲,她们会表达一定的意见,不会过多干涉。
况且,宋知邈瞥瞥阮西颜,看他嘴角就没放下来过的傻乐模样。他这儿子,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会是个这么纯粹的恋爱脑呢。
这趟对话谈得很顺利。宋知邈和阮淞如同招待一位朋友一样对待路洱,态度不显过分活络,也不觉得刻意生冷。
从阮西颜家告别出来,天色近晚了。阮西颜非要送路洱回家。
两人沿着开了一路蓝花楹的马路走,阮西颜问她:“小路老师,你觉得,我爸妈怎么样?”
路洱思考一阵:“……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什么不太一样?”
“……你妈妈爸爸人很好。”路洱看着他,“我在想,她们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笨蛋。”
阮西颜一下子站住,两只手揽住她的肩膀,睁大眼睛:“我才不笨!而且,而且……”他放轻了声,将脸贴在她颈窝,撒娇似的磨磨蹭蹭,但又带了点小得意,“笨蛋还做了你男朋友。”
“嗯,”路洱微微偏过头,“笨蛋是我男朋友。”
七月来了,路洱依然忙于兼职。在第二个周末,她去了绥市。她跟米恬约在了一家麦当劳见面。
“小洱姐姐。”米恬坐在对头,将路洱送她的学习资料在胸前交叉抱着,“谢谢你。”
路洱对米恬总从心底生出一股感觉,却说不清道不明:“在新家,还好吗?”
几个月没见,米恬瘦了一点,突出那对愈发宁静和坚毅的大眼睛。她略有犹豫,摇了摇头,又点头:“还好。”
“有什么事,可以打给我。”路洱想,她或许只是想代替米娜老师来照顾米恬。
米恬这次摇头得很迅速:“那样太麻烦小洱姐姐了。”她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姐姐要去北京了吗?”
“嗯,但我会回来看你的。”
米恬笑笑,眉眼间有路洱熟悉的影子:“好好啊,我以后也想去北京。姐姐,我现在在自学五年级的教材,我想早点读完小学,早点读完书。我想早点长大。”
路洱望着她:“这么急着长大吗?”
“嗯,妈妈会支持我这样做的。姐姐,我有不会的问题,可以打电话问你吗?”
路洱点头。这顿午饭后,她把米恬送去了就近的公交车站。路洱有意送她回家,但米恬固执地不肯答应。
路洱目送着她,米恬个子不高,只身一人踩上公交车的楼梯时,显出一种稚嫩的单薄。但她走得很稳健,甚至没有回头来看路洱一眼。
路洱的心跳了一跳。她忽然间明白了那种感觉。现在的米恬,就如同十年前的那个路洱。
米恬的八岁,和她的八岁,正在逐渐地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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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仍是焦石流金。七月二十四号这一天,却久违地下起了雨。
路洱盘腿坐在地上,腿下垫着的是一条薄毛毯。房间里的窗帘被拉了大半,露出的那半点雨景,吸引了路洱的视线。
一根根雨丝飘下来,被风一吹,便都向一个方向歪去。
阮西颜在边上打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丢开了switch,从路洱左肩那儿侧过来一个脑袋:“在想什么?”
“在想,灵魂互换那种事,真的存在吗?”虽然过去了一年,但每碰上夏天的雨,路洱总感觉虚幻。
阮西颜闷笑一声:“不是真的,能有我们现在吗?”
他坐直身体,摁下遥控器,打开了面前的投影仪:“来,说好的,吃了蛋糕,陪我看完那部电影。”
去年的七月,路洱和阮西颜在电影院看《我家开了动物园》,临时打定一条赌约。但因为种种缘故,电影没能看完。时隔一年,两个人重新观看这部影片。
励志片就像在晚上捱过一个大起大落的雷暴雨,故事的结尾,终究迎来黎明后的晴天。
年轻的男孩,认清内心的思念,莽着冲动,在大雨滂沱中,敲开了女孩家的那扇窗子。
他说,他想她快疯了。
女孩笑,笑了又摇头:“抱歉,让你淋雨了。”
“不,我喜欢,我喜欢你的头发,我喜欢你的告示牌,莉莉,我爱你。”
爱,很短,又很长。而少年们,有时候只需要那二十秒疯狂的勇气。
……
阮西颜一双眼盯着投影,喉咙动了动:“是迪伦先表的白。”
路洱抱着双膝,声音也有些接触不良般的轻梗:“我赢了。”
因为要放投影,房间里关了灯,光线黯淡。窗外下着雨,雨声淅淅。
阮西颜歪过头,他们的膀臂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阮西颜看着她:“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给你的备注是什么?”
“……女朋友?”路洱的呼吸明显在克制。
阮西颜一手握住她的左边脸,使点力气,让她转过来,直勾勾地面对着他。
发觉她无处安放的目光,阮西颜低低地笑:“差不多。她们都叫你小洱,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吐出的热气像是织在一起。
阮西颜的嘴唇贴过来,开始是啄她的唇瓣,一下又一下,绵软软的。慢慢地,挑开牙关,向更湿润的深处探索。
“……”路洱下意识脸庞向后躲,阮西颜扣住她手腕,笑声清浅,又有了一丝哑,“别躲。”
谁的唇含着谁的唇,谁的舌缠着谁的舌,好像都分不清了。
亲了似乎有几分钟,路洱憋不住了,推开他:“……阮西颜。”她脸上晕着红,低下眼睛,“够了。”
阮西颜一对眼睛、两片嘴唇都泛了水光似的。他眼神亮亮地盯着她的脸,一边再次低下头来,笑着喊她:“小洱。”
……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