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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6 贱狗 ...

  •   宋远并不是成天闲的没事干。
      经常一天回一次家,若是晚上没回来,就证明实在是忙得撒不开手。

      宋尤白推推眼镜,坐在那张有些宽大的办公椅上,曲腿,用笔尖勾其中的线路,他抬眼,伸手把笔筒中的一根笔拿出来,把笔盖上细小的摄像头拿出来,稍微用力就捏碎了。他继续低头,观察了一会每个线路对应的反应,然后挑了根,剪短了。
      锁啪嗒一下开了。

      他去自己的房间翻到手机,发了个消息。
      取下眼镜,慢吞吞地套了一件厚衣服穿上。

      还没换鞋,手机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弟弟,你在干什么?”宋远那边有很大的风声,应该是在开车往家里赶。
      宋尤白一边换鞋,一边回:“睡觉。”
      宋远气笑了:“睡觉怎么接电话。”

      宋尤白想推眼镜,才发现自己没戴,垂眼,面无表情地说:“被铃声吵醒了。”
      宋远喊了他的全名:“宋尤白。”
      宋尤白身形僵硬了一瞬,开门,冷意扑面窜来,他声音毫无起伏:“哥,下次买东西记得看看评价,那个锁,你估计是买到假货了,记得发差评。”

      宋远:“你要走。”
      宋尤白听到他的声音,又想推眼镜,他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在朋友家住几天,你不用担心。”
      “哥,你应该反思这次的错误,而不是找我。米县很小,我还要上学,你好好想想。”
      宋远:“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

      说好好待在市里,转头就跑到了这种犄角旮旯的鬼地方,找了三四个月才找到。
      见到面,宋尤白也只是推推眼镜,漆黑的发垂着,隔着厚重的镜片和漆黑的头发,立在那里,问他:“冷静了吗?”

      宋尤白没挂电话,轻声说:“你知道我的病,还是把我放在家里,你明知道我受不了。”
      呼啦呼啦的风声在传声筒中穿梭,好久,宋尤白才听到宋远的声音:“是我不对,你别走,好不好?”

      宋尤白推推不存在的眼镜,把手机放在了一边的鞋柜上,“你冷静一下。”
      他没拿手机,回头,走前把门关上了。

      宋尤白穿着的是唯一一件没有监听器的衣服,往小区外走,刷了脸,立在门口的保安大叔跟他打招呼,他点点头,顺着路,往学校走。
      这里是新街的小区,离学校很近。

      林顾坐在学校门口的石头墩子上等人,空隙还开了一局跑酷。
      今天天气有点凉,他注意着时间,眼睁睁看着时间到了两点五十五。
      “林顾同学。”
      完美卡点。

      林顾抬眼,瞧见他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毛衣,风往衣服里钻,他收起手机,问:“想好了吗,我可以把你哥肚子里的东西剖出来,而且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宋尤白没戴眼镜,那沉闷内敛的味道消失了,只留下木讷和冷淡,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共享单车,“我想借住你家,四天,等这星期结束,我就离开,一天一千住宿费。”

      晏施飘过来:“可以不给,用你哥肚子里的东西换,想住一辈子也没问题。”
      宋尤白:“我有问题。”

      林顾听到一千块钱就缴械投降了,“好啊。”

      共享单车小得很,宋尤白也没嫌弃,挤挤坐下了,“可以具体说说是什么东西吗?”
      车启动,风一个劲儿往宋尤白的衣服里钻,他哆嗦了一下,没等林顾开口,就猜测道:“这个东西能刺激人的情绪,放大人的欲望,把人逼向极端。不是好东西,是吗?”

      一旦事情牵扯到脊骨,晏施就显得乐于助人多了,头在林顾的肩膀上转了转,面对他,为他解答:“是我的脊骨,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过不了多久,他会疯的,你估计也会被他逼疯。”

      “你能不能从林顾的肩膀上下来,真的很吓人...”他插了一句,瞳孔里倒映着晏施那张森然的脸,有些不适地瞥开,“既然如此说,你怎么不直接剖?”
      他问到了点子上。

      不得不说,宋尤白有极强的洞察力。
      “那块脊骨放在我哥的肚子里,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林顾默默竖起耳朵。

      晏施:“每一根脊骨都有自己的意识,在你哥的肚子里吃饱了,自然更好。”

      睁眼瞎说,也只能骗骗宋尤白这样的书呆子了。

      宋尤白:“骗我。”
      连书呆子都骗不到。

      “确定不会对他的健康有影响吗?”
      林顾回:“放心。不会。”

      宋尤白:“哦,四天后再说。”

      “附近有眼镜店吗?我需要一个眼镜。”
      “有。”

      宋远盯着手机上的红点,全都是静止的,停在家里。他推开门,手机放在鞋柜上,崭新的黑框眼镜放在卧室床上,而那个打开的链子蜿蜒在地上,那个红绳脚链安安静静躺在黑色的办公桌上,格外醒目。

      除了一件极薄的毛衣,什么也没带走。

      宋尤白一直都知道,知道他在房间里放满了摄像头和窃听器,知道他放定位仪,却什么也没说,甚至生活方式没有丝毫改变,按部就班,平静地袒露身体,平静地面对他的扭曲,然后平静地抽身,以没有波澜的方式给他当头一棒,让他头晕眼花。
      不表达自己的不满,不言语宋远的过分。只是单纯地隔着手机,告诉他:“冷静一下。”

      身上的风衣还带着外面的寒气,门没关,大股的风往放屋里灌,他摸起鞋柜上的手机。
      微信里,只有三个联系人,微信运动,微信文件传输助手,和他。

      手机干净地像是没有人用过。
      而前几天,他把人锁起来,翻看手机时,里面是长长一列的联系人,是宋尤白在米县认识的新朋友、新同学、新老师...一切都是新的。在宋尤白的周围,只有他是旧的。
      只有他还停留在过去。
      宋尤白早就重新开始了。

      床褥是乱的,好像还留有余温。

      “宋总,这个合同要签吗?那边合作的于姐说,如果...”
      宋远没听完就把电话挂了,手机壁纸是少年的侧脸,用眼镜上的摄像头拍的,把睫毛和绒毛都拍得清楚,同时也把少年的冷淡毫无遗留地展露。

      微信消息一条条跳出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回了。
      宋远:交给项目负责人,我只要结果,这些合同的细节不需要问我。
      小荣:好的。
      小荣:【玫瑰】【玫瑰】【玫瑰】

      他确实应该冷静一下了。
      周围的摄像头在无形中闪烁,他立在这里,几乎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是注视的压力。

      他盯着脚边细细的链子。

      宋尤白的病,他自然是知道的。
      算不上病,是一点点心理问题,强迫倾向和完美主义。时间安排和计划必须安排到极致,精确到分钟,在省下来的时间里可以进行其他事。但凡有东西影响到,就会表现出严重的自毁倾向。
      即便这些事不必要做。

      而他前几天,不知怎的。
      把人锁在了空荡荡的房间,没有电子产品,没有书籍,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消耗时间的东西,宋尤白的锁链长度最多只能到达宋尤白卧室的门口。

      在这样的情况,宋尤白还是陪他玩了两天的游戏。
      是的,游戏。

      宋远翻看着自己手机里大量的监控视频和图片,他才发觉,他是被纵容的那个。他需要工作,宋尤白需要上学,他们本就有自己的生活,而他却为了满足那点一己私欲,非要把平静的表象打破,让两个人都不痛快...

      明明找到宋尤白的时候,已经约法三章。他越过雷池,宋尤白就装作没看到,他就跟发了疯一样,近乎蛮横地包裹宋尤白的生活,衣食住行...

      他似乎,要的,确实太多了。

      顾晓莲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宋尤白蹲在院子里对着下水道口刷牙,她闭闭眼,复而睁开,就对上宋尤白的眼睛。空气有一瞬间是凝固的,顾晓莲率先打破沉默:“好巧啊。”

      宋尤白喝了口水,在嘴里晃了一圈,吐出来,又喝一口,吐出来,回:“早上好,顾同学,我要稍微借住几天。”

      顾晓莲看着他站起来,然后顶着嘴一圈的白胡子洗脸去了。

      林顾当他的借住指的是龟缩在房子里躲宋远,却没想到,时间一到,他跟着林顾两个人出了院子,对上林顾困惑的视线,他推推眼镜说:“马上高考了,还是学习更重要。”

      林顾:...
      晏施巴不得事情乱点,夸赞:“好孩子。”

      出乎意料,宋远当真没有来学校逮人。

      已经是冬季了,天黑得早,晚上冷,风大,几乎没有大爷坐在路边闲聊。
      从公交车上下来,还有一段路才能到小老头的院子,他推着顾晓莲拐入巷子,走了没几步,被晏施叫停。宋尤白也停下。只有顾晓莲仰头,问:“怎么了?”

      “血腥气。”宋尤白说。

      晏施消失一阵,又出现:“没事,不是这条巷子。”

      今晚一起吃饭的有四个人。隔壁那小姑娘跑过来蹭饭,端着碗小口喝汤,然后又默不作声洗了自己的碗,溜回隔壁院子。
      洗碗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小碗底下压了十七块五毛。

      宋尤白踩着湿漉漉的拖鞋,从洗漱间里走出来,头发还在滴水,他礼貌道:“林顾同学,顾同学,晚安。”
      随后拐入一边的屋子,关上门。

      顾晓莲小声问:“他为什么要来借住啊,是遇到困难了吗?”
      “不知道。”林顾随意回答了一句,“我扶着你在院子里走一走再睡。”

      11月10日一早,他们坐在公交车上,与警车擦肩而过。
      有几个学生窃窃私语。
      “最近又是失踪又是死人的,乱死了。米县这么大点,咋子每天都发生这么多事儿啊?”
      “我靠,就是啊,我妈最近都想让我请假来着,不放心我,或者先让我寄宿。”
      “我家住在老市场街那块,寻人启事贴了可厚一层了。”
      “...”
      今天在课前,班里格外热闹。

      陆灯卡点到,一趴,一上午都没起来。

      “王小咋一直不来啊?请假了吗?留我一个人上课听写,好残忍的心。”
      “哈哈哈哈哈王小估计在家打游戏呢。”

      英语老师的脚步声哒哒哒传来,开始上第一节课。
      讲的是最近测试的一套题,讲到一半,台上的老师声音骤然变得沙哑。班上自己玩自己的学生一静,没人玩了,小心翼翼地看台上背过身,面对黑板的老师。
      她强忍眼泪,扭过身,放下卷子,低着头说:“各位同学可以学习不好,也可以懒,但平常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我们都要珍惜生命...”

      王小出意外了。
      林顾想。

      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想,“今天王小同学没有来,是因为,昨晚在老街那边的居民区发生了意外,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因为流血过多死亡了。”

      自从来到这个班以来,林顾从未没感受到这样的寂静。
      甚至能听到陆灯的呼吸声。

      这节课没讲题,英语老师在剩下的时间里反复强调生命安全的重要性。
      下课仍是安静的,只有轻微的啜泣声。

      今天的一班是沉闷的,整个教室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

      林顾去了旁边空荡无人的教学楼,廊道通风,风大得很,他就缩在一个教室门的凹槽处,问:“昨晚那个命案在哪条巷子里?”
      “北边,隔了好几道墙。”
      林顾斟酌片刻,又问:“晏家人还盯着我家吗?”
      晏施站在凹槽外,风口上,懒洋洋靠着栏杆,无情浇灭他的幻想:“还在蹲点,而且不清楚现在有没有晏家人跟着你上下学。”

      “晏施,你不能用你的能力看一看吗?”
      晏施青白的皮肤似乎在冷风里变得更青了,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说:“当然可以,可是...”
      他欲言又止。
      林顾皱眉,不耐:“说啊。”
      “晏家人身上都戴着压制我的东西,我现在又虚弱...”他轻轻翘起唇角,终于不在凹槽外面装逼了,走过来,视线在林顾的脖子上停留片刻,伸手过来,握住包着青紫血管的腕。

      贱狗。
      林顾心想。

      “一点点。”林顾大方地说。

      晏施其实想把林顾的脖子咬断,吃肉,喝血,然后从脖子往下吃,吃他的胸腔,吃肚子,然后留着头,听林顾绝望的谩骂。

      林顾看不出晏施的心思,从裤兜摸出来一把小刀,在指尖划了一下,伸出去。

      这点对于晏施来说实在太少。

      冰凉的唇齿含着指尖,晏施的眼睫垂下,留下一片灰色的阴影。

      “晏施,可以了。”

      弯腰的青年抬眼,克制地将想要钻入伤口的舌头收回,直起身子。

      晏施离开,他在凹槽里没动,靠着背后的门,伸手掏手机,发消息。
      林顾:我身上的血什么时候能起效?
      晏向明:看具体情况,没有确切时间呢。
      林顾没想到是秒回,他打字:如果我帮你,你确定我不用愁之后的生活开销了?
      晏向明:当然。

      林顾这样的,在晏家连叫花子都算不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46 贱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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