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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断裂发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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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别墅的书房门被猛地推开时,楚临正站在窗前看雨。三天了,周予还躺在医院,右手神经损伤比想象中严重,而父亲的消息像定时炸弹一样不断在手机里爆炸。
"解释。"父亲把一叠纸摔在红木桌上,声音像淬了冰的刀。他穿着惯常的三件套西装,领带夹上的家徽闪着冷光——那是只展翅的鹰,爪下抓着齿轮和量角器。
楚临转身,雨水顺着窗框滑落,在玻璃上画出扭曲的轨迹。桌上的纸他认识——物理竞赛成绩单,二等奖,排名第七。对普通学生来说这是值得庆祝的成绩,但对楚家,这是不可接受的失败。
"没有解释。"楚临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平静,"我尽力了。"
"尽力?"父亲冷笑,"李教授说你连最后大题都没做完。"
书房的古董钟滴答作响,声音在楚临的左耳助听器里被放大成刺耳的噪音。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齿轮——周予给他的那枚37齿铜齿轮,现在被他做成项链贴身戴着。
"题目超纲了。"楚临说。
父亲走近一步,古龙水混着雪茄的味道压迫着楚临的感官:"林校长很失望。西雅图项目的推荐名额——"
"用不着了。"楚临打断他,"我不想去西雅图。"
这句话像按下了静音键。父亲的表情凝固了,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在楚临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有人敢打断楚教授的话。
"什么?"父亲的声音危险地低沉下来。
楚临深吸一口气,齿轮的边缘硌着他的掌心:"我说,我不需要林副校长的推荐。"他拿出那张被雨水打湿的二等奖证书,"这个成绩是我真实的水平。"
父亲的动作快得惊人。他一把抓过证书,在楚临面前撕成两半:"楚家不要这种耻辱!"
纸片飘落在地毯上。楚临看着自己的名字被一分为二,某种奇异的感觉在胸腔扩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自由的轻盈。
"您撕吧。"楚临从包里拿出另一叠纸,"我这里还有复印件。"
父亲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抬手似乎想打楚临,但最终只是扯松了领带:"你知道为了你的教育我投入了多少?定制助听器,私人教师,竞赛培训——"
"是为了我,"楚临轻声说,"还是为了您完美的继承人?"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闸门。父亲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某种更复杂的东西,他后退一步,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的儿子。
"那个问题学生,"父亲突然说,"周予。是他影响了你。"
楚临的心跳漏了一拍。父亲怎么知道周予?
"我查过了。"父亲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留级生,打架记录,被指控药物滥用。"他翻出一张照片——是楚临和周予在钟楼前的背影,"这种人会毁了你。"
楚临盯着照片,胃部绞紧。拍摄日期是上周,那时他们正在调查陈明的案子。有人在监视他们?
"您派人跟踪我?"
"保护你。"父亲纠正道,"尤其是发现你和林校长的过节后。"
楚临猛地抬头:"什么过节?"
父亲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周予没告诉你?他母亲和林校长的..."他故意拖长音调,"特殊关系。"
这个暗示像刀片一样划过楚临的喉咙。他想起天文台照片上周予母亲和林副校长的合影,想起陈明笔记中提到的药物篡改,想起周予说母亲是"被灭口"时的表情。
"您知道什么?"楚临的声音嘶哑。
父亲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回书桌前,打开电脑:"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段监控视频。画面上,周予站在学校药柜前,手里拿着什么。日期是去年十一月——正是周予被指控药物滥用的时间。
"他偷药。"父亲说,"证据确凿。"
楚临握紧齿轮:"视频被剪辑过。"他指着画面边缘的跳帧,"这里少了至少十秒。"
父亲的表情变了。他关上视频,转而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既然你选择站在他那边..."他点开一个文件,"那就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份标着"项目37"的文档,但内容被大量涂黑。仅存的几行字中,楚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受试者7号,周美玲(已故),剂量超标导致心搏停止...数据转移至西雅图分部...」
周美玲——周予的母亲。
"这是什么?"楚临的声音发抖。
父亲合上电脑:"不该问的别问。"他递给楚临一个U盘,"拿着。如果还想保住你的保送资格,明天把这个交给林校长。"
U盘沉甸甸的,像块烧红的炭。楚临把它放进口袋,和周予的齿轮贴在一起。
"现在,"父亲指向门口,"回你房间反省。明天我要看到态度转变。"
雨还在下。楚临站在自己卧室的窗前,手里捏着那个U盘。电脑屏幕亮着,显示U盘里只有一个加密压缩包,密码是他生日——典型的父亲作风,既控制又施舍。
他输入密码,文件解压后是一堆实验数据和照片。大部分内容被技术处理过,但有几张照片清晰得刺眼——周予的母亲穿着病号服,手腕上戴着编号7的腕带,正被注射某种药物。照片角落的日期是她死亡前一天。
楚临的胃部翻腾。他继续翻看,发现一份名单——十年前参加"项目37"的学生,陈明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标注着「已终止」。最后是一份财务记录:西雅图大学向父亲和林副校长支付的大额"研究经费"。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书桌上周予的笔记本——是楚临从医院带回来的,打算今晚送回去。笔记本摊开的那页画着精巧的齿轮结构,旁边写着:「当世界停转时用」。
楚临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抓起外套和笔记本,悄悄溜出别墅。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但他顾不上这些。医院在二十分钟车程外,而末班公交还有七分钟。
医院走廊空荡荡的,只有护士站的灯还亮着。楚临轻手轻脚地走向719病房,却在门口停住了——周予不在床上。
"找你的小朋友?"夜班护士抬头,"天台。又去'观星'了。"
天台的铁门虚掩着。楚临推开门,冷风夹着雨丝迎面扑来。周予坐在角落的长椅上,穿着病号服和牛仔外套,右手吊在胸前,左手举着个小望远镜。
"偷溜出来的病号不该这么招摇。"楚临说。
周予转身,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看到楚临,他眼睛一亮:"哟,优等生也学会翘家了?"
楚临在他身边坐下,肩膀相贴。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半个城市的灯火,在雨中模糊成一片光晕。
"手怎么样?"楚临问。
周予晃了晃吊着的右手:"医生说神经代偿是假象。"他苦笑,"大脑在骗自己手好了,实际上..."他的声音低下去。
楚临拿出U盘:"我父亲给了我这个。"
周予的表情在看到照片时凝固了。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母亲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是..."
"项目37。"楚临轻声说,"我父亲和林副校长参与的实验。你母亲是受试者之一。"
周予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翻到财务记录那页,突然冷笑:"所以他们拿我妈做实验,出了事就掩盖成自杀,还收了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