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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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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来,程简行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
修车铺的活儿黄了,他只能到处打零工,码头扛包,给人刷墙,甚至去菜市场帮人卸货,什么脏活累活都接。
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夜深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倒头就睡。
夏柏皊也像变了个人。
不再对着课本拧眉头,也不再动不动就炸毛要跟人干架。
他变得很安静,甚至有点阴沉。
程简行出门,他也出门,程简行回来,他也回来——只不过回来得更晚。
有时带着一身汗臭和尘土,有时指尖有新划破的口子,衣服手肘处磨得发白。
两人交流变得极少。
偶尔在昏暗的灯泡下对坐着扒拉寡淡的饭食,也是沉默居多。
程简行太累,没力气骂人。
夏柏皊则总是埋着头,飞快吃完,就把自己关进小隔间。
程简行不是没疑心过。
他只是太累了,累得眼皮都掀不开,累得没精力去琢磨这小子又在憋什么坏。
只要不再惹祸,他就谢天谢地。
他甚至无比怂包地想,也许夏柏皊只是找了份正经短工,在老老实实挣钱。
这天程简行给人刷墙,一不留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扭了脚踝。
工头嫌他耽误事,敷衍地塞了点医药费就让他滚蛋。
他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脚踝肿得老高,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到家时天还没黑透。
推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
夏柏皊居然在家。
正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搓洗一盆衣服。
水盆旁边,放着针线和程简行那件磨破了袖口的工装外套。
听见开门声,夏柏皊脊背猛地一僵,迅速把手里正在缝补的衣服团了团塞到盆里,哗啦一下把整个盆推进桌子底下,动作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方才看到的东西只是自己的错觉。
然后他才站起身,转过来,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今天……怎么这么早?”他的语气十分不自然。
程简行没说话,目光扫过桌子底下那盆没来得及倒掉的肥皂污水,又落回夏柏皊脸上。
他脸上有没擦干净的黑灰,额发被汗水打湿,几缕黏在额角。
身上那件旧T恤的肩线处,崩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像是被什么重物撑裂的。
最刺眼的是,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红肿破皮,旧伤叠着新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根本不是什么狗屁正经短工。
程简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一点点收紧,透不过气。
他拄着门框,脚踝的疼痛此刻变得无比清晰,连着这几日压抑的负面情绪一点点被激发释放。
他看着夏柏皊,盯着他躲闪的眼神,盯着他试图藏到身后的手。
空气凝滞,仅剩程简行粗重的呼吸声。
半晌,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伪装。
他一瘸一拐地冲过去,不是冲向夏柏皊,而是冲向桌子底下那盆衣服。
“你干什么!”夏柏皊反应过来,急忙要拦。
程简行一把推开他,力气大得惊人。
他弯腰,从浑浊的肥皂水里猛地捞起那件正在缝补的工装外套——是他自己的那件。
湿透的衣服沉甸甸的,袖口那个破洞已经被粗糙的针脚密密麻麻地缝上了,线头歪歪扭扭,像条丑陋的蜈蚣爬在上面。
然后,程简行的手指摸过那硬邦邦的,浸了水的缝线,然后猛地将衣服摔回盆里,肥皂水溅了两人一身。
他抬起头,目光冷冽得吓人,死死盯着夏柏皊,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哑得不行:
“夏柏皊……”
“你他妈到底在外面干什么?!”
这一声吼,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也彻底撕破了这些天以来勉强维持的平静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