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规之外的我们》墨Jane

12、你接受我好吗

　　临江中学的放学铃声响起时，俞辰已经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站了整整三小时。九月的阳光灼烧着他的后颈，汗水浸透了白衬衫。这是他转学来的第十七天，也是第十七次被祁阳拒之门外。

　　学生们鱼贯而出。俞辰紧盯着校门，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祁阳的头发比记忆中长了些，左耳的银耳钉依然闪闪发亮。他身边围着几个艺术班的同学，有说有笑地朝校门外走来。

　　"祁阳！"俞辰上前两步。

　　笑声戛然而止。祁阳的表情瞬间凝固，他身边的同学交换着眼色，识趣地快步走开。

　　"你又来了。"祁阳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说过不想见你。"

　　俞辰的指尖掐进掌心："我买了你妈妈需要的药，她上次说—"

　　"不需要。"祁阳打断他，"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他转身要走，俞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已经愈合，却永远无法消失。

　　"放开。"祁阳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刀子。

　　"除非你听我说完。"俞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我查清了当年你爸爸的案子，是李锐舅舅先骚扰你妈妈，你爸爸才—"

　　文件夹被猛地打飞，纸张散落一地。

　　"你以为自己是谁？"祁阳的眼睛发红，"救世主？还是慈善家？"

　　路过学生开始驻足观望。俞辰弯腰去捡文件，后脑勺突然一阵刺痛——祁阳用素描本打了他。

　　"滚回你的重点中学！"祁阳的声音在发抖，"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素描本掉在地上，翻开的页面上是俞辰的侧脸，画得很粗糙，像是凭记忆匆匆勾勒的。俞辰想去捡，祁阳已经一脚踩上去，白纸上立刻留下一个灰黑的脚印。

　　"这是..."

　　"随手画的。"祁阳冷笑，"你只是不错的创作素材而已。"

　　他转身离去，留下俞辰站在散落的文件和踩脏的画稿中间。围观的学生窃窃私语，有人举起手机拍照。俞辰蹲下身，一张一张捡起那些证明祁父清白的证据，还有那张被踩脏的素描。

　　第二天，俞辰出现在临江市立医院精神科病房。祁阳母亲靠在床头，面容憔悴但眼神清明。

　　"阿姨，我带了新的药。"俞辰把袋子放在床头柜上。

　　女人摇摇头："小阳会生气的。"

　　"他昨天已经生气了。"俞辰苦笑，"没关系，习惯了。"

　　窗外开始下雨，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响声。祁阳母亲突然说："他每晚都画你。"

　　俞辰抬起头。

　　"在速写本上。"女人指了指床头抽屉，"从你们分别那天开始，没有一天间断过。"

　　俞辰打开抽屉，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素描本。翻开第一页，日期正是祁阳离开的那天。画中的俞辰站在雨里，手中捧着什么，表情模糊但姿态绝望。往后翻，几乎每天都有——窗边的俞辰，看书的俞辰，站在校门口的俞辰...有些只是几笔速写，有些却精细到睫毛的弧度。

　　"他...怎么知道我的样子？"

　　"有时候躲在街角看你，有时候问同学。"女人轻声说，"他以为我不知道。"

　　最后一页是昨天画的，俞辰蹲在地上捡文件的背影，画旁写着一行小字：今天又伤害了他。

　　雨越下越大。俞辰合上素描本，双手微微发抖："为什么不肯见我？"

　　"怕重蹈覆辙。"女人望向窗外的雨幕，"他爸爸出事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

　　俞辰离开医院时，雨已经变成倾盆暴雨。他没带伞，索性在雨中奔跑，直奔祁阳常去的那家画材店。

　　画材店老板说祁阳刚走，往湖边去了。俞辰追过去，远远看到祁阳站在湖心亭里，正在画板上涂抹着什么。

　　"祁阳！"俞辰冲进亭子，浑身滴水。

　　祁阳猛地合上画板："你—"

　　"我看到了。"俞辰喘着气，"你妈妈给我看了素描本...你每天都在画我。"

　　祁阳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愤怒，最后归于一种可怕的平静："那又怎样？练习人体结构而已。"

　　"你撒谎。"俞辰向前一步，"你明明—"

　　"明明什么？"祁阳突然提高音量，"明明喜欢你？别自作多情了。"他打开画板，将上面的画纸撕下来揉成一团，"看看这是什么？"

　　俞辰接过皱巴巴的纸团，展开后呼吸一滞——是他们一起创作的《脱冕》主图，被重新绘制过，但这次画中的王冠被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这才是现实。"祁阳冷笑，"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那枚从不离身的银耳钉："陈星叫我活下去，但我配吗？"他突然扬手，银光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湖中。

　　"祁阳！"俞辰想抓住他的手，但扑了个空。

　　"够了！"祁阳后退两步，"你放弃保送，转学到这里，每天像个幽灵一样跟着我...不觉得可悲吗？"

　　雨水从俞辰的发梢滴落，混合着眼角的温热："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可我不想！"祁阳的声音破碎在雨里，"看到你只会让我想起自己的不堪！你站在光里的样子，让我更清楚地看到自己满身泥泞！"

　　他转身冲进雨中，留下俞辰一个人站在亭子里，手中攥着那幅被雨水浸湿的画。

　　三天后，俞辰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那本素描本和一张字条：[别再来了。]

　　他翻开素描本，发现最后一页新增了一幅画——两个少年背对背走向相反的方向，中间是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画角写着一行小字：你要站在光里。

　　窗外，九月的阳光依然灿烂。俞辰将素描本抱在胸前，第一次允许自己哭得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