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规之外的我们》墨Jane

13、无声的谢谢

　　临江的冬天来得早。俞辰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一片雾。他搓了搓冻僵的手指，继续翻看手中的素描本——这已经是第三本了，从祁阳把第一本塞进他宿舍门缝那天算起，整整三个月。

　　每一页都是他的肖像。晨读的他，讲课的他，站在医院走廊等待的他。没有一天间断。

　　今天这页空白。俞辰看了看手表，下午四点十七分，往常这个时间祁阳已经悄悄把画塞给他然后迅速离开。自从上次湖边争吵后，他们再没有正常交谈过，只有这些画作成为两人之间脆弱的纽带。

　　"在等人？"

　　俞辰转头，祁阳的母亲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拿着热水瓶。她的气色比三个月前好多了，眼神也不再涣散。

　　"阿姨，我来帮您。"俞辰接过热水瓶，跟着她走进病房。

　　"小阳去参加美术联考了。"女人突然说，"早上六点就出门，说考完直接去画室。"

　　俞辰的手指紧了紧。所以他今天不会来了。三个月来第一次中断。

　　"这个给你。"祁阳母亲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盒子，"他昨晚熬夜做的。"

　　盒子里是一条银质项链，坠子是一枚改造过的耳钉——陈星的那枚，背面新增了一行小字：与你同在。

　　"他爸爸的案子..."

　　"我知道您重新调查了。"俞辰轻声说，"谢谢。"

　　女人摇摇头："该说谢谢的是我。这几个月要不是你..."她顿了顿，"那孩子从小就不会表达，生气也好，喜欢也好，都只会用画画代替。"

　　窗外的雪开始飘落。俞辰摩挲着项链上的耳钉，做了一个决定。

　　联考结束的铃声响起时，祁阳几乎是跑出考场的。三个月的刻意回避，每天只能通过素描表达想说的话，他快被这种自我惩罚逼疯了。但比起俞辰承受的伤害，这又算什么？

　　画室的门虚掩着。祁阳推开门，冻僵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下一秒，他的呼吸停滞了——

　　俞辰站在画室中央，正在看他这三个月来的所有作品。那些被整齐装裱起来的素描，按照日期排列在墙上，每一幅的角落都有一行小字，是俞辰的笔迹：

　　"今天你画了我皱眉的样子，其实是因为想你了。"
　　"窗外下雨，你用了灰蓝色调，但我的衣领上有你常画的阳光色。"
　　"这张角度是从医院三楼拍的，你躲在哪里看的我？"

　　最后一张是昨天的，祁阳画了俞辰低头看书的样子。角落里新增的留言是："今天等你的画等到四点十八分，明天还会等。"

　　"联考...顺利吗？"俞辰转过身，脖子上闪着银光——是那条项链。

　　祁阳的喉咙发紧。他想说对不起，想说这三个月每一天都想和你说话，想说你戴着那条项链真好看...但最终只是僵硬地点点头。

　　"我接受北大的保送了。"俞辰走近一步，"但申请了辅修艺术史。"

　　祁阳猛地抬头。

　　"每个月我会回来两次。"俞辰继续说，"寒暑假你可以来北京，或者我去找你妈妈..."

　　"为什么？"祁阳的声音嘶哑，"明明我..."

　　俞辰伸手抚上他的左耳，那里空荡荡的："耳钉呢？"

　　"扔了。"祁阳别过脸，"我不配..."

　　"那我也不配戴这个。"俞辰作势要摘下项链。

　　祁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行！"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慌忙松开，"那是...陈星..."

　　"我知道。"俞辰轻声说，"'活下去'变成了'与你同在'。"他握住祁阳的手，"就像你妈妈说的，你不会表达。所以我替你说——你想和我在一起，即使分隔两地，即使困难重重。"

　　祁阳的眼睛红了。他转身从画架后拿出今天的画——俞辰站在雪中的医院窗前，呵出的白气模糊了表情。画角写着一行颤抖的小字：今天没忍住，画了双份。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临江的街道和屋顶。画室里，两个少年在分别三个月后第一次真正拥抱，彼此的心跳声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六个月后，祁阳的个人画展《九月王冠》在北京一个小型画廊开幕。俞辰作为策展人站在门口迎宾，脖子上戴着那条银项链。

　　"隐藏展厅准备好了吗？"他小声问工作人员。

　　对方比了个OK的手势。这是他们准备的惊喜——展览最后，嘉宾会被引导至一个隐蔽的小展厅，那里有祁阳三年来为俞辰创作的所有肖像，从最初的夏令营到分别期间，再到重逢后的每一天。

　　最后一幅是昨天刚完成的，俞辰站在画廊门口的样子，脖子上戴着那条项链。画背面写着一行字："你既是我的王冠，也是摘下王冠的人。"

　　当祁阳被观众簇拥着走向那个隐藏展厅时，俞辰收到一条母亲发来的消息：[画展结束后带他回家吃饭吧。]

　　窗外，九月的阳光正好。两个少年隔着人群相视一笑，他们之间不再需要王冠，因为彼此已成为对方生命中最真实的光。
　　“你会再离开我吗？”
　　“不会，再也不会了，真的相信我好吗？”
　　“好”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少年包裹着香皂的嘻笑声和谈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