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规之外的我们》墨Jane

14、你……别这样

　　临江市立医院精神科的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味道。俞辰数着地砖上的裂纹，第三十七条，这是他过去两周来第七次坐在这个位置等待。

　　病房门开了，祁阳走出来，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他瘦了很多，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左耳的银耳钉在苍白肤色衬托下格外刺眼。

　　"阿姨怎么样了？"俞辰递过保温杯。

　　祁阳机械地接过，没有喝："医生说...需要长期住院治疗。"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办了休学手续。"

　　保温杯掉在地上，发出闷响。热水溅到俞辰的裤脚，但他感觉不到烫。

　　"多久？"

　　"不知道。"祁阳盯着自己手上的颜料渍，"可能一年，也可能..."

　　走廊尽头，护士推着药车嘎吱嘎吱地靠近。俞辰突然抓住祁阳的手腕，那里有一道已经愈合但依然刺眼的疤痕。

　　"我帮你。我们可以—"

　　"怎么帮？"祁阳抽回手，"你妈妈会同意吗？你有钱支付每月上万的医药费吗？"

　　俞辰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他口袋里就装着剑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母亲以断绝关系要挟他必须接受。三小时前，他刚在电话里妥协。

　　"你要走了，对吧？"祁阳的声音突然软下来，"我听林小雨说了...剑桥。"

　　"我可以拒绝—"

　　"不。"祁阳打断他，"你必须去。"他伸手碰了碰俞辰的右耳，那里空空如也，"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站在光里。"

　　护士推着药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好奇地看了两眼。祁阳转身回到病房，关门前轻声说："明天...来送我妈妈转院吧。"

　　第二天清晨，俞辰站在医院门口，手中紧攥着两张车票——一张是今晚飞伦敦的单程机票，一张是陪同祁阳母亲转院去疗养基地的火车票。他还没决定用哪一张。

　　祁阳推着轮椅出来，他母亲裹着厚毯子，即使在夏日也瑟瑟发抖。俞辰上前帮忙，手指不小心碰到祁阳的，两人都像触电般躲开。

　　出租车内沉默得窒息。祁阳母亲突然抓住俞辰的手："好孩子...你要飞很远吧？"

　　"阿姨..."

　　"去吧。"女人的眼睛异常清明，"小阳有我...他爸爸下周就出狱了。"

　　祁阳猛地抬头："妈！"

　　"我早知道了。"女人虚弱地笑笑，"那浑蛋...总算要回来了。"

　　火车站人流如织。办理完转院手续，距离俞辰航班起飞只剩五小时。他们站在月台上，中间隔着祁阳熟睡的母亲，谁都不敢先开口。

　　"这个..."祁阳突然摘下左耳的银耳钉，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枚——陈星的那枚，"本来想等我妈好了再给你的。"

　　他将两枚耳钉用银链穿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项链。俞辰低下头，感受到祁阳的手指在他颈后轻颤的触感。

　　"你要代替我们两个人站在光里。"祁阳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刻在俞辰心上。

　　俞辰摘下胸前的学生会胸章，别在祁阳衣领："这代表我的全部。"

　　广播响起，火车即将进站。祁阳俯身检查母亲的输液袋，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你该去机场了。"

　　"祁阳..."俞辰的声音哽住，"等我..."

　　祁阳没有回答，只是推着轮椅向列车走去。俞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颈间的耳钉项链冰凉刺骨。

　　五年后，伦敦泰晤士河畔的某个画廊正在举办一场特殊展览。策展人俞辰站在《九月不再来》前向宾客解说："这位神秘的东方艺术家R.Q.擅长将传统..."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画角那个看似随意的色块，是只有他才会注意到的QR码图案。俞辰颤抖着掏出手机扫描，屏幕跳转到一段视频——

　　昏暗的病房里，年轻的祁阳对着手机镜头轻声说："第一天。妈妈睡了。俞辰，如果你看到这个...我在练习用左手画画。"视频只有十五秒，后面的日期是五年前他们分别的那天。

　　俞辰快速滑动进度条。每天一段，从不间断：祁阳在病房角落画画，祁阳在便利店值夜班，祁阳父亲出狱后一家三口的合影...最后一段是空荡荡的病房和一张放在床头柜上的机票——伦敦，今天。

　　"这幅作品有什么特别含义吗？"有宾客好奇地问。

　　俞辰望向画廊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逆光而立，左耳上的银耳钉闪闪发亮。

　　"这是关于等待的故事。"俞辰的声音很轻，"关于两个平行世界最终交汇的奇迹。"

　　人群散去后，祁阳走到《九月不再来》前，伸手触碰画中那个模糊的少年侧影："我妈妈去年冬天走了...很平静。"

　　俞辰握住他的手，感受到指节上粗糙的茧："为什么是今天？"

　　"五周年。"祁阳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磨损的学生会胸章，"而且...我终于觉得自己配站在光里了。"

　　窗外，泰晤士河波光粼粼。两枚银耳钉在俞辰颈间轻轻相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跨越时空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