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规之外的我们》墨Jane

16、我们一起走

　　过了几年伦敦的冬天来得又急又冷。

　　俞辰裹着毯子坐在工作室的飘窗边，笔记本电脑屏幕映着他微蹙的眉头。窗外是凌晨三点的泰晤士河，对岸的灯火早已熄灭，只剩下零星几盏路灯在雾气里晕开昏黄的光晕。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杯热可可被轻轻放在他手边。祁阳的指尖还沾着颜料，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道已经淡去的疤痕。

　　"还没改完？"他声音里带着困倦的沙哑，手指自然地插进俞辰的发间，轻轻揉了揉。

　　俞辰仰头靠在他身上，闭眼叹了口气："画廊主坚持要把你的新系列和商业展放在一起，我在想怎么拒绝才不显得太傲慢。"

　　祁阳低笑了一声，俯身越过他的肩膀，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几下，直接删掉了邮件草稿里所有委婉的措辞，换成简单的一句："R.Q.的作品不参与任何商业联展。"

　　发送。

　　"......你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俞辰挑眉看他。

　　"你教的。"祁阳耸耸肩，顺手合上他的电脑，"睡觉。"

　　俞辰被他拽起来，跌跌撞撞地被拉回卧室。床单上还散落着几张素描草稿，全是俞辰睡着的侧脸。祁阳随手把它们收进床头的铁盒——那里面已经攒了厚厚一叠，从临江到伦敦，从十八岁到二十七岁。

　　俞辰陷进枕头里，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祁阳的左耳。耳钉还在，微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安心。祁阳由着他胡闹，直到那只手慢慢滑到他后颈，才突然捉住他的手腕："别闹，你明天九点有会。"

　　"推掉。"俞辰含糊地说，翻身压住他，吻在他耳骨上，"就说策展人宿醉。"

　　祁阳笑出声，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撒谎精。"

　　但最终谁也没能早起。

　　周末的清晨，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斜切进卧室。俞辰先醒了，发现祁阳已经不在床上。厨房传来煎蛋的滋滋声，他慢吞吞地爬起来，赤脚踩过木地板，从背后抱住正在做饭的人。

　　"左手。"祁阳头也不回地提醒。

　　俞辰乖乖换了边，把下巴搁在他右肩上："今天去趟邮局吧。"

　　"嗯？"

　　"陈星寄了东西来。"

　　祁阳的动作顿了一下，关掉火，转身看他："他出狱后怎么样？"

　　"开了家摩托车修理店。"俞辰伸手拨了拨祁阳的刘海，"说谢谢你的画。"

　　去年祁阳的《锈与骨》系列里有一幅以陈星的修车铺为原型，意外被艺术杂志报道，连带着让那家小店成了网红打卡地。

　　祁阳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翻煎蛋："那下午去邮局。"

　　俞辰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尖，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

　　邮局的包裹里是一本旧相册和两罐临江特产的梅子糖。相册里全是高中时代的老照片：运动会、美术教室、校园祭......最后几页夹着几张皱巴巴的速写纸，是当年祁阳偷偷画在课本角落的俞辰侧脸。

　　"他竟然留着这些。"祁阳轻声说。

　　俞辰翻到最后一页，发现一张陌生的照片——他们站在毕业典礼的樱花树下，肩膀挨着肩膀，俞辰正笑着说什么，而祁阳低头看着地面，嘴角却微微扬起。

　　"林小雨拍的。"俞辰突然想起来，"她当时说'这张最好看，但你们肯定不要'。"

　　祁阳捏了一颗梅子糖放进嘴里，酸得眯起眼："她怎么给陈星了？"

　　"大概觉得......"俞辰也含了一颗糖，声音模糊在酸甜里，"有些东西，兜兜转转总会回到该去的地方。"

　　回家的路上起了风。祁阳把围巾分了一半给俞辰，两人踩着落叶慢慢走，影子在夕阳下拖得很长。

　　"下个月回趟临江吧。"俞辰突然说。

　　"嗯？"

　　"林小雨要结婚了，吵着要我们当伴郎。"

　　祁阳笑了一下："她终于追到那个篮球社学弟了？"

　　"嗯。"俞辰的指尖勾住他的，"顺便......去看看你妈妈。"

　　祁阳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好。"

　　街角的咖啡店正在放一首老歌。祁阳突然停下脚步，在俞辰疑惑的目光里，把他拉进旁边无人的小巷，吻住他。

　　"......突然发什么疯？"分开时俞辰喘着气问。

　　祁阳的拇指擦过他的唇角："梅子糖的味道。"顿了顿，又低声说，"还有......"

　　还有十七岁没敢做的事。

　　还有错过的五年。

　　还有现在，和以后所有的晨昏。

　　俞辰看懂了，笑着凑近他耳边："走回家。"

　　暮色四合，路灯一盏盏亮起来。他们踩着彼此的影子往前走，谁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