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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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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海滩褪去了夜的深沉,笼罩在一层灰蓝色的薄雾里。
潮水退得很远,将大片布满湿滑礁石和坑洼小水坑的区域裸露出来,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新鲜海腥味和湿润水汽。
各组嘉宾散落在礁石区,弯着腰,在石缝和水洼里仔细翻找着早餐的食材。
苏觉浅小心翼翼地踩在一块巨大的、布满深绿色滑腻苔藓的礁石上,他穿着及膝的防水胶靴,但礁石的湿滑程度远超了他的想象。
他正全神贯注地用手中的小耙子拨开一丛海草,试图寻找躲藏的小螃蟹或贻贝,就在他身体微微前倾,重心偏移的瞬间,靴底猛地一滑。
“啊!”惊呼声卡在喉咙里,身体完全失控地向后仰倒,下方是嶙峋的礁石和冰冷的海水坑,恐惧惊吓瞬间攫住了他。
电光火石之间!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从斜后方探出,紧紧箍住了他的腰,将他向后一带。
苏觉浅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背重重地撞进一个带着惊人热度的胸膛里。
时间在那一刹那被无限拉长、凝固。
海风卷着咸腥扑面而来,但苏觉浅鼻尖充斥的,却是宋砚珩身上那股清冽冷峻、如同雪后松林般的独特气息。
世界好像只剩下这紧密的相贴,和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苏觉浅站稳后,宋砚珩就向后撤了小半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他声音冷硬得像被海水冻过的礁石,目光锐利地扫过脚下那片滑腻的苔藓:“看路。摔下去不是玩的。”
话音未落,宋砚珩就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走向远处另一片礁石。
清晨微凉的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耳朵尖好似染了一层薄粉,但因为晨光的关系,看不真切。
宋砚珩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怎么轻轻抱一抱苏觉浅就心跳失控了,换作从前,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隐藏其中的原因,他不愿意深想。
*
暮色四合,将湛蓝的海面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
沙滩上,篝火堆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发出噼啪的轻响,驱散着海风带来的微凉。
各组嘉宾围在各自的烧烤架旁,烟火气与食物的香气交织升腾,混合着孜然、辣椒粉和海鲜酱的味道,弥漫在傍晚的空气里。
属于宋砚珩和苏觉浅这一组的烤架前,分工很是明确。
宋砚珩沉默地蹲在烤架旁,动作利落地用火钳拨弄着炭火,很快,银白色的炭块便散发出稳定的高温。
苏觉浅则在旁边的小桌上,专注地处理着食材,将洗净的虾、切好的肉块和蔬菜仔细地串在竹签上。
当苏觉浅拿起几串肉串,靠近烤架准备开始烤制时,一股带着焦油味的浓烈白烟瞬间将他包裹。
他猝不及防,被呛得弯下腰,剧烈地咳嗽,那久违的干呕也再次涌现,眼泪瞬间被逼出眼眶,琥珀色的大眼睛在火光下泛着盈盈水光。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拿走了他手中那几串肉串。
苏觉浅捂着嘴抬起泪眼蒙眬的脸,看到宋砚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烤架前。
宋砚珩眉头微蹙,薄唇抿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地接替了他的位置。
他动作娴熟地用刷子在肉串上刷上一层薄油,手腕翻转,肉串在炭火上方均匀受热,发出滋滋的悦耳声响,偶尔刷上酱料,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下颌线紧绷,透着一股沉静的专注力。
第一批食材很快就烤好了。
宋砚珩没有将烤得金黄焦香的肉串递出,而是拿起几串颜色鲜艳、不易烤焦的彩椒和蘑菇,还有带着诱人焦脆金边的馒头片,直接递到了刚刚把脸擦干净的苏觉浅面前。
他的语气依旧是冷的,带着惯有的命令式口吻:“先吃点清淡的垫垫。”
苏觉浅愣了一下,看着眼前散发着食物香气的烤串,又抬眼看了看火光中宋砚珩没什么表情的脸,迟疑了一瞬,默默伸手接了过来。
烤蘑菇鲜嫩多汁,彩椒带着天然的清甜,馒头片外脆内软,酱料的味道调配得恰到好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他小口地吃着,暖意顺着食道滑下,驱散了方才被烟呛的狼狈,也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哇哦!” 旁边眼尖的孟小飞立刻捕捉到了这一幕,夸张地叫了起来,声音在热闹的烧烤区也格外响亮,“宋总偏心眼啊!第一口烤好的美味就给我们浅浅啦?我这边的都快烤成碳了!”
其他嘉宾闻声也笑着看过来,目光在宋砚珩和苏觉浅之间来回逡巡,带着善意的促狭。
宋砚珩眼皮都没抬,只是轻轻扫了眼孟小飞。
那眼神里蕴含的压力让孟小飞夸张的调侃瞬间卡壳,他缩了缩脖子,讪讪地摆弄着自己烤架上那几串边缘发黑的肉:“得得得,我闭嘴,烤焦了活该,谁让我没浅浅那待遇呢。”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宋砚珩不再理会旁人的调侃,继续沉默地翻烤着手中的肉串。
火光跳跃,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投下晃动的阴影。
他抬起手按揉了几下自己的太阳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
那头痛如同附骨之疽,在喧嚣的烟火气中,持续地啃噬着他的神经。
*
前一夜的惊魂与窥探到的脆弱梦境,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苏觉浅紧绷的心弦上荡开了圈圈微澜。
当夜幕再次降临,他走进帐篷时,那种如芒在背、随时准备防御的僵硬感,诡异地消散了大半。
他意识到先前是自己想多了,他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睡袋的边缘。
如果宋砚珩真想对他做些什么,他们一同住在他的庄园里,他随时随地可以做,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况且,宋砚珩是谁?
是站在整个娱乐圈顶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
怎么可能在外面录节目的时候,控制不住做那些荒唐事情呢?
那也太丢身份了。
所以他完全可以放宽心,安心休息。
苏觉浅洗漱完毕,带着一身清凉的水汽回到帐篷。
两人各自占据一方,沉默地整理自己的睡袋。
苏觉浅弯腰,仔细地将防潮垫上的褶皱抚平,将睡袋铺展得一丝不苟。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下意识地朝宋砚珩的方向瞥了一眼。
宋砚珩背对着他,正从角落的行李袋中拿出一个约莫半个手掌大小的玻璃药瓶,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在帐篷顶悬挂的微弱充电小夜灯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苏觉浅刚才还放松的呼吸又猛地收紧了,心脏像是被一双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疯狂擂动起来。
那瓶子……就是他已经撒了致命毒药的那瓶。
只见宋砚珩拧开瓶盖,将两粒白色的小药片倒在手心,就着矿泉水送服下去,然后将那药瓶塞回行李袋最外侧的夹层里,好像这瓶药也没有林小满说的那么神秘和重要,就像是日常会补充的维生素一般。
但是苏觉浅却被难以言喻的惊悸和恐慌覆盖。
因为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这瓶药现在是什么东西。
那不是药,是毒。
他的理智在提醒着他无视这件事,可一个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吃药?”
宋砚珩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投下浓重的阴影,轻易笼罩住了苏觉浅。
他钻进睡袋,与苏觉浅面对面。
微弱的光线勾勒着他深邃的轮廓,那双惯常锐利冰冷的桃花眼,此刻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朦胧,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静静地凝视着苏觉浅那双在昏暗中特别清亮的琥珀色眼眸。
帐篷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海浪遥远的呜咽。
忽然,宋砚珩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勾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那笑容很浅,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搅乱了苏觉浅的心湖。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刚服过药的微哑,更添了几分慵懒的磁性,像羽毛搔刮过耳膜,直直撞入苏觉浅心底:
“怎么,苏导关心我?”
那语气,那眼神,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探究,仿佛要穿透苏觉浅所有强装的镇定,直抵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轰”的一声,一股热流猛地冲上苏觉浅的脸颊和耳根,他清澈的眼底燃起两簇小小的火苗。
苏觉浅别开脸,避开宋砚珩的眼睛,硬邦邦地道:“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说完,他就连忙躺下,背对着宋砚珩,用力拉高睡袋的边缘,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背后传来宋砚珩一声极轻、带着玩味的低笑,然后“啪”的一声轻响,帐篷内唯一的光源熄灭了。
浓稠的黑暗如同墨汁般瞬间倾泻下来,淹没了狭小的空间。
确认了身后再无动静,苏觉浅才在睡袋里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投向帐篷角落。
那个敞开的行李袋方向。
即使根本看不见这么微小的东西,但那个药瓶冰冷的轮廓,还是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无数个念头、无数种情绪在浓稠的黑暗中疯狂滋长、缠绕,压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