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左右》西边河流

11、晚上加班了？看你很困的样子

　　似乎是一阵风飘过，他又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是她，他抬头，果然，她已经走下台阶，来到了门口的第一张桌子，也就是他选的那张桌子，他一眼，就笑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常队，说话间，她已经来到了桌前，坐在了他对面。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到，刚刚点了菜，你要不要再看看？
　　不用不用，这家的招牌菜，盲点，没有槽点，放心。
　　她笑了，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发圈，开始扎披散的头发。
　　两人第一次吃饭，却像多年老友，自在自认自洽。
　　他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今天穿着藏蓝色的V领开衫，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锁骨，里面是一件浅灰色的长裙，她坐下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下面是藏蓝色的一双中跟鞋，尖尖的鞋头，细细的鞋跟。

　　你推荐的这家店很不错，我看外面摆了那么多的外摆，他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她倒水。
　　她很自然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谢谢，我个人觉得真的不错，你待会儿尝尝，幸亏今天你来得早，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人很多。

　　小心，小心，上菜了，上菜了，那个麻利的大姨又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一个玻璃缸似的东西，里面有很多块黑黢黢的石头，还有一个壶，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还有一个白瓷的碗，里面装着切好的粉嫩粉嫩的肉片。
　　小心点儿，烫的很，大姨叫着，开始操作。
　　他有点好奇，这是什么，开口问道。
　　这是石锅肉片，她接过话头，大姨看了她一眼，笑了，这姑娘吃过，我就不介绍了，她给你介绍，小伙子。
　　这个壶里是滚烫的热油，把热油淋在这个滚烫的石头上，然后，再放肉片。
　　她伸手扯了一张纸，递给他，拿着，常队，这个有用，档一档，待会儿可能会有热油溅出来，现在已经改良了，这个玻璃缸很深很深，不容易溅出来了。
　　大姨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拿了热油淋在石头上，顿时发出爆裂的噼里啪啦声，她再迅速地把嫩肉片放入滚烫翻涌的热油中，最后还放了几个姜片和花椒粒。
　　他学着她，把纸巾放在自己领口处，遮挡着，其实他不用，他看着大姨拿了一双长长的筷子在热油里拨弄着肉片，其实目光已经看向了她。
　　她的头发随意而松散地扎在脑后，鬓发和前额还有些许散落的头发就那样凌乱着，她背后是门口，门口后是台阶，台阶上是虬劲挺拔苍翠的榕树，还有透过榕树的阳光，她正专注地看着大姨的操作，撅着嘴，手里拿着筷子，一双眼睛比起她上班时的样子，似乎多了些活泼和放松，是另一种风景。
　　好了，可以吃了，两碗米饭？大姨满意地看着她的作品，收起了筷子。
　　嗯嗯，两碗米饭，谢谢，她先回答了。
　　你不用减肥，要吃米饭吧？常队，大姨走后，她这才再一次看着他。
　　我不减肥，要吃的，你们很多女孩子不吃主食，要减肥。
　　我要吃，我要吃，她连说了两个，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她，那次任务，她一个人最晚来，坐在桌子上，连吃两碗米饭，不禁笑了，嗯，我有印象，你可能还要吃两碗。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也笑了，哈哈哈，她微微仰头，露出下颌，笑的清明爽朗，像外面蓝蓝的天，像外面绿绿的树，像外面热闹喧嚣的人，他，喜欢。
　　快尝尝，常队，看合不合你的胃口。她挑了挑眉，看着他，米饭也正好端了上来，糖醋里脊也端了上来。
　　金黄橙红，饱满的酱汁，还有细细密密的葱丝和星星点点的白芝麻撒在里脊上，他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这道糖醋里脊看起来也很不错呀？你推荐的地方果然好。
　　女士优先，你来。今天你是客人，我是主人。他笑眯眯地看着她。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丝毫不做作扭捏，拿了筷子大大方方地夹了一个石锅肉片，放到嘴边，吹了吹，又把肉片放在米饭上过了过油，然后心满意足的送入口中，点头微笑看着他，示意他快吃。
　　他也夹了一个肉片，学她，吹了吹，过了过油，送入口中，肉片鲜嫩肥妹，肉香，油香，还有丝丝的姜片和花椒的味道，收尾处隐隐有点辣辣的，但不燥，刚刚好。
　　她已经吃完了一片，正看着他，等着他的评价。
　　他竖起了拇指，吞下去后，开口说，真的好吃，我点的菜不错。
　　两人都笑了，谈话间，剩下的菜也都上了，饭馆里已经熙熙攘攘的坐满了人，外摆也开始坐满了人。
　　常队，谢谢你啊，第一次是你们的工作做的扎实又细致，我们集团老大回去以后，专门给我们江总说要感谢你们，感谢市里对我们集团的重视，第二次呢，也谢谢市里信任我们，给了我们国家队走出去的信心和展示的勇气。
　　她吃了半碗饭，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嘴唇和嘴角都是油油的，泛着油光，看起来红润饱满，眉眼弯弯的笑着，看着他，
　　你这说的有点公事公办了哈，都是我们的份内的工作，千万别这样客气。他已经刨完了一碗饭。
　　再加一碗？她笑着问。你这么大个子，吃三碗都正常啊。
　　他点点头，拿勺子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再给自己盛汤。
　　这边加一碗米饭，她已经替他喊了出来。
　　刚刚喊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姨已经端了一碗米饭放在了桌上，慢慢吃，三个字的尾音已经消失在了后面。
　　动作好快，他笑了，拿过米饭，开始吃。
　　嗯，你看看，这个人，他们全部都是精准服务，应该说，快准狠，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出那三个字。
　　又是一阵会心的笑。
　　你们平常是不是工作挺忙的？吃饭进入尾声，他放下了碗筷，看着她一个人慢慢的喝汤。狭长的眉眼，聚焦在她身上，似乎想要看的更多，看的更透。
　　嗯，她的嘴里含着一口汤，点点头，然后拿了纸，擦擦嘴，继续说，这几天集团发展很快，国家的政策也好，所以，确实是想这几天真正的干点成绩出来，咱们集团总部在首都，我们又是国资背景，现在的大形势也非常好，此时不干，更待何时。
　　她的眼睛晶晶亮，上眼皮的睫毛弯弯翘翘的，特别是低头喝汤的时候，他看得很真切，密密蓬蓬的，似乎有很多层，忽闪忽闪，她和浓颜系的祝婕是不一样的美，祝婕喜欢盛装，当然，祝婕素颜也好看，但更喜欢一层一层的在脸上堆砌和铺设，而她不同，看起来似乎是素颜，眉眼处没有太多的勾勒，脸上的绒毛和小雀斑，还有面颊处和右眉处的一颗小痣都清清楚楚，他看笑了。
　　你呢？你们的工作应该很多规则，很多，她抬头，看着他，然后弯了嘴角，眼睛往斜上方看了看，似乎在想怎么表达，用手在空中划了划圈，然后再看向他，我好像多嘴了？不能说的就别说了，我不想被灭口，说完，笑了起来。
　　他也笑了，他的鼻梁很高，脸颊瘦削，眉毛浓密，狭长的凤眼给他增添了一份男人的柔美，让他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刚硬，但似乎这样组合在一起，也很好看，声音又是沉稳的中音，自胸腔发出，浓厚而又中气十足。
　　她第一次就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真的很不错，好听。
　　放心，工作纪律我是知道的，嗯，总体来说，我们属于军事化管理了，是比较严格，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近人情，据说要军改了，以后可能会有一些调整，会划归到地方，现在具体还不知道。
　　哦，她点点头，喝完碗里最后的汤，满意的坐直，歪着头看他，常队，你吃好了吗？今天是你请客，我吃的非常满意，谢谢你。
　　他笑了，站起来，轻声地说，那我去买单，你在外面等我，好腾一个位置出来给等位的人。
　　好，她也站了起来，他已经转身向店铺最后面的收银处走去。
　　她起身站起来，发现他侧面的凳子上的小袋子，叫了他，常队。
　　他转过来，一个人气宇轩昂，站着店铺中间，187的个子，鹤立鸡群，卓然而立，他走过来，怎么了？没有吃饱？
　　她笑着指了指。
　　哦，他恍然大悟，对了，这是给你带的，你先拿着，我买了单，出来给你说。
　　好，她也不扭捏，接过了他手里的小袋子。
　　等他出来，走上台阶的最后两步，已经看到了她，她坐在外面等位的空凳子上，手里提着那个小袋子，眯着眼，抬头看着树荫，V领的脖颈在阳光下显得长长的，细细的，灰色的裙摆有些已经触地。
　　他走了上去，她也看到了他。
　　走吧，他说道，我送你回单位？下午要上班吧？
　　要，肯定要，那麻烦你送我一趟，谢谢啊。
　　不麻烦，我给两位领导都请了假的。
　　什么名义呢？就说请一个人吃饭？她转过头，跟着他的步伐。
　　中午这条街上，人来人往很多，他刻意走的慢了些，时而挡在她前侧，时而走在她后侧，帮她挡一挡那些提着袋子的，牵着小孩的老人，冲冲跑过去的骑车的。
　　上了他的车，她坐在副驾驶上，把安全带系好，嗯，没有什么等着男主给女主系安全带的桥段，他边开车，自己边想着，觉得好笑。
　　常队，这个袋子里的，是？
　　哦，对，我又忘了，这是我们政委的夫人亲自坐的桂花酱，嫂子每年都做，特别好，政委家是宁波的，这么多年了，一直记得家乡的味道，所以嫂子每年都做，然后给我们都做一罐儿，供不应求，属于我们单位的最高礼节了。
　　他说的有点得瑟。
　　果然，她立刻打开了袋子，拿出那罐桂花酱，满是感动和开心，这样啊，太谢谢了，常队，但是，你们政委夫人给你的，你给了我，你怎么办？家里人今年不得问你，桂花酱呢？怎么没有看见？
　　他目不斜视地开着车，没事，我有两罐，我自己还留着一罐，我一个人，吃的少，这一罐本来就是准备送你的。
　　你如果人多，爱吃，吃完了给我说，我那罐先不吃，他甚至画蛇添足的加了这样一句话。
　　两人都笑了起来，她没有说人多不多，他也不好再问，也许人家不方便，或者还没有熟悉到互相说隐私的程度吧。
　　中午有休息的习惯吧，你们几点上班，我看时间来不来得及？
　　嗯，来得及，我们中午休息两个小时，你慢慢开，常队，不急的。她的声音轻柔了些，似乎是饭后和午间的困倦作祟，她连续打了两个哈欠。
　　他笑了，困了？是晚上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