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像条小狗向你奔来》楚客越汉01

52、第一次

　　下午时，李归海去了那间很漂亮的江滩边上的出租房，一切都还和他上次来看时一样，足有四五米的层高，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映的这间白灰色系的房间看起来既有格调又亮堂。房间整体还算保持的挺干净，只是避免不了的有些灰尘，但这无足轻重，租客住进来后自己擦一遍就好了。
　　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床，凳子，书桌等家具，又打开了每一盏灯调试是否能正常使用；然后拉开了衣柜，检查衣柜里没有遗留下什么“惊喜”，比如上一任租客的臭袜子和内裤，又或是死蟑螂死老鼠什么的。等一切检查完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窗前点了根烟，天空碧蓝如洗，能见到不远处那座欧洲风情的红色圆顶建筑物在美丽的阳光下发着光，就像是被天使圣洁之力祝福过一样。
　　“好天气，好景色，好兆头。”
　　李归海的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愉悦，而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他愕然回过头去，却见到三人鱼贯而入：最前面的是个有些邋遢的矮胖子，年龄估摸二十七八岁，脸蛋红红的，软趴趴的短发贴在脑袋上，显得有些油腻；后面跟着一男一女，都很年轻，打扮时尚，应该是一对情侣。
　　“喏，这间房子不错吧......”最前面那人正殷勤地介绍着，突然一抬头，看到了正望着他们的李归海。
　　两人都迅速认出了对方是同行。他们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那个矮胖子继续介绍起来，李归海默默走了出去。
　　接下来去哪儿呢？他心里盘算着，离和客户见面还有挺长时间，去随便吃点三鲜豆皮，然后在附近核验两套房子好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太阳一下山后，气温陡降。就像是红色的昏光从地平线上消失的一刹那，初春就立即又变成了寒冬。眼瞅着离和客户见面的时间就差半个小时了，李归海一直平静的心终于忍不住有些小小的紧张起来。
　　艾绮丝还没来，也没给他回消息。可能还在忙吧。
　　但客户的消息却先来了。
　　“hello，我这边下班了，现在过去估计路上要40分钟左右。”
　　李归海立即回复到：“好的，我在房子楼下等你。”
　　40分钟么？他看了看时间，现在离7点还差20分钟。客户有可能会提早到，幸好此刻他就在房子附近，随时可以赶过去。他又拍了拍身上的灰，跑了一整天头发有些凌乱了，于是他将头绳解下，将头发归拢后重新在脑后扎好。做完这一切，他想再看看房源信息，熟记下各项数据，做好万全之策。
　　然而当他打开公司房源的APP后，却震惊地发现，这间房子在APP上找不到了！！
　　地图上，所有空置待租的房源都用一个个红色图钉的图标标记了出来，然而在江岸区附近，这间房子的图标消失了。
　　“咦？怎么会......”他喃喃自语着。“难道是卡住了？没刷新出来？”
　　他又关掉APP重新打开，然而电子地图上还是没显示出那间房子的红色标记。他又切换了搜索方式，用房子小区的名称进行精确搜索，然而搜索结果只有冷冰冰的“未查找到待租房源”几个字。就好像这间房子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靠，这什么情况？”
　　李归海有些慌了，客户很快就要到了，然而房子却消失不见了。一个刚入社会的小姑娘，在这种寒冷的夜晚，刚下班就开车40分钟，怀揣着满满的期待之情来看自己心仪的房子，然而见到的却只有一个站在冷清街道上的高大男人，而这个男人还要告诉她：“对不起，这个房子看不了了，它不见了。”
　　不用想就知道她会有多么愤怒，同时充满怀疑和警惕地认为自己是什么骗子，不怀好意的人。
　　想到这，李归海立刻给艾绮丝打去了电话。
　　“喂，狗！”电话一接通，艾绮丝就听到了那头李归海急切的声音。“出了点状况。”
　　“咋了？”
　　“房子不见了！”
　　“什么？啥叫房子不见了？”艾绮丝一脸懵逼。
　　“就是我在公司的那个app上找不到这间房子了。”李归海解释道。“下午我还来这儿看过，房子也在，但刚刚找不到了！”
　　“是不是你没仔细看？又或者APP上没刷新出来？”
　　“不是，我找了好几遍，确定以及肯定它就是从app上消失了。”
　　“哦，那估计就是租出去了。”艾绮丝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租出去的房子就会在房源里下架，你就找不到了。”
　　“我靠，那怎么办？客户马上就到了！而且别人还是个小姑娘，这大晚上的见到我，我还说房子租出去了，她肯定要把我当成坏人了！！”
　　李归海急的团团转。他还是对自己的长相有比较清醒的认知的，说实话他长得并不丑，但是不知为什么，若是第一次见他的人或是不熟悉他的人，准会被他眉宇之间流露出的那一股子凶气，以及冰冷的眼神给吓到，从而先入为主的认为“这绝对是个危险的家伙”。而这些人也会在和他熟络以后，纷纷大笑着告诉他：“没想到你性格和你气质完全不同，其实第一次见你都不咋敢跟你说话，觉得你像是那种刀口舔血的家伙。”
　　这种话在他成长过程中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没事，我现在给你发两套房子，都是在那附近的，也挺漂亮的，价格都差不多。你给客户看，然后稳住她，我这边很快忙完了，马上赶过去。”
　　“行，那你快点过来。”
　　“好。”
　　挂断电话后，李归海稍稍安心了一些。很快艾绮丝就发了两篇笔记给他，并且叮嘱他一定要先把客户稳住，其他事等她过来再说。
　　“说的倒是简单。”他苦笑一声，又给自己点了根烟。“这大晚上的，又是这么冷清的街道，能第一眼看到他不想转身就跑的，他都算那小姑娘胆量异于常人了。”
　　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希望艾绮丝能比客户先到。
　　不过最终还是客户先到了。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一辆宝马mini缓缓驶来，然后停在了路边。接着一个年轻的女孩从车上跳了下来，她可爱地搓了搓手，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在找什么人，然后又低头看起了手机。与此同时，李归海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新信息：“你好，我到了。”
　　“hello，这边这边！”
　　李归海喊了一嗓子，然后冲着那个女孩挥了挥手。他尽量站在明亮的路灯下，试图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那个年轻的女孩也冲他挥了挥手，然后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甜美的微笑：“你好啊。”
　　小林是个能将“快乐，活泼，青春”等形容词在现实世界具象化的人，就仿佛她的生命就是由这些词组成的。她留着披肩发，齐刘海，五官精致小巧，眼睛很大，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但这眼镜非但没有使她显得老气，反而在那双灵动的眼睛的衬托下，让她看起来更加活泼了。
　　她穿着一条宽松的肥牛仔裤，上面套着白色的羽绒服，身上带着柠檬与薄荷的香气，腿上仿佛安了弹簧似的，就这么欢快地蹦跶到了李归海的面前。
　　这是个多么靓丽青春的女孩子啊！就好像满满的生命力，朝气，跃动的青春气息要从她体内溢出来一样。李归海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贪婪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舒畅开来。就仿佛喝了一口在杯口用柠檬擦拭过的鸡尾酒，而酒的原料则是这世间所有与活力，青春，年轻有关的美好品质。
　　李归海总觉得自己还年轻，尤其是在与同龄人的相处中，他总是看起来最年轻，最有活力的那个。但每当碰见小林这样的人时，他才会猛然惊觉自己的衰老与深藏在灵魂皱褶中的悲哀与疲惫，觉得自己确实已经老了。
　　而也在第一时间，李归海就大致判断出了小林的基本信息：这是个家庭优越的孩子，父母要么从商，要么都是体制内的，大概率还有可能是个领导。她在满满的爱和关怀中长大，同时家教很好，父母也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因为只有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人才会时刻秉持着对外界的友好与对一切美好的向往，同时也不会显得过分高傲，对他人都是一副瞧不起的傲气模样。
　　在爱和幸福中成长的人，也同样会比其他人少一份戒心与警惕，因为比起“世界是残酷且险恶的，大部分人都不值得信任”，她们更相信美好，更相信爱，在成长的过程中，所有的不稳定因素和可能存在的危险，都早已被她们父母所搭建的防护罩隔离在外，她们接触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和她们一样充满着美好与友善的。
　　而这样的人的气质是浸泡在蜜与奶中的，她们无时无刻都会散发出甜蜜的快乐气息，感染着周围的人，让身边人也会同样感受到快乐。
　　尽管这是一段长长的描述，但其实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几秒钟之内的瞬间心理活动而已。心理活动所产生的信息就像一团密度极大的，浓重的雾，雾中饱含着丰富的信息素，能使人一瞬间吸收并理解。但若要是把它们一一拆解出来并加以剖析，那便是一段长长的文字了。
　　“你好！”
　　李归海尽量露出一个友好诚挚的微笑，他决定将之前所想的所有解释的话术丢在一旁，将一切如实道出。和小林这样的人交往，最重要的就是真诚。她们的心灵也同样敏感，能很快察觉出真诚与欺瞒的差别。
　　“路上挺堵的吧？”
　　“还好还好。”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然后李归海便一脸歉意的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幸运的是她并未显露出恼怒或者不悦的样子，只是显得有些失落。
　　“不过我这里还有几套房子，也同样装修的挺好看的，而且就在附近，我发你看下吧！”
　　李归海将艾绮丝发来的那两篇笔记转发了过去，小林认真看了起来，然后点了点头：“嗯......照片上看好像确实挺不错的，今晚能看吗？远吗？”
　　“当然可以啊，不远，就在附近，开车过去十分钟就到了。”
　　“那行，我们去这两套房子看看吧。”
　　第一套房子在润华小区，艾绮丝将进门的电子锁密码发了过来，并叮嘱他自己马上就到。打开门后，能听到其他几个紧闭的房门里传来打游戏的声音，看来其他的租客已经回来了。这里的公共区域同样的昏暗，木质地板显得十分老旧，墙角的折叠桌上堆放着杂乱的物件，李归海看的直皱眉头。
　　他带着小林来到待租的A间，这是一个主卧，拥有极佳的视野和宽敞的空间，圆形双人床，床边还有一个一人多高的落地镜，坐在床边，可以看到对面是一整面落地窗，窗外闪烁着武汉流光溢彩的繁华夜景。
　　“视野非常不错，瞧，窗外夜景多美，白天的采光非常好，而且还有镜子......请稍等，我先把灯打开。”李归海说着，打开了灯。“你随意看看吧，我就在这儿等你，有问题随时找我。”
　　“好的，谢谢。”
　　小林甜甜一笑，开始到处查看了起来。而李归海则默默退到了门外，这大晚上的，他觉得礼貌起见，一直紧紧跟在别人小姑娘身旁不太好，容易让人紧张和反感。
　　“这里好像很久没人住了呢。”屋子里传来小林的声音，她拉开了衣柜，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好多灰啊。”
　　“是的是的，挺久没人住了，有灰尘很正常，不过没关系，到时候拿抹布一擦就行了。”
　　“地板...好像有些地方翘起来了哦。”她又轻轻踢了踢一块受了潮，边角处翘起的木地板。“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后，不会地板全都翘起来了吧？”
　　“这应该不太会吧。”李归海走过去看了看那块地板，又用手指了指窗户：“你看，这块地板就在窗户下面，可能是之前的租客经常开窗，下雨也没关窗户，风吹雨淋的导致地板受潮了。”
　　小林又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然后在床上试着坐了一下：“嗯...床还挺软挺舒服的。”最后她走到窗前，久久凝视着窗外的夜景，大厦玻璃幕墙上的灯不断变换着颜色和图案，底下是繁华的马路，行驶的车辆汇成了一条亮黄色的溪流。
　　“这里的夜景......”她又说道，“确实挺好看的。”
　　“对啊，我也很喜欢。”
　　“就是不知道马上夏天了，到时候会不会很晒。”
　　“这里朝着西面，应该不会的。”
　　两人沉浸在窗外美丽的繁华夜景中，过了一会儿小林才惊醒过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厕所呢？厕所在哪啊？”
　　“厕所在外面，我带你去看看。”
　　“啊？公用厕所吗？”
　　“对。”
　　李归海又带着她走到了房间外面，厕所就在公共区域，一进门就能看到。拉开厕所门后，他听到小林“啧”了一声。确实，眼前的景象就连自己都想“啧”一声。
　　公用厕所往往都不会很干净，这间也是如此。地面黄乎乎的，几乎已经快看不出原本的蓝色瓷砖，角落里有一个套着黑色垃圾袋的废纸桶，里面堆着高高的白色卫生纸。厕所很小，可能塞两三个人进去就挤满了。蹲坑上面是一个老旧的热水器，看起来这里的租户上厕所和洗澡都是在这儿了。里面弥漫着骚臭味和沐浴露香味混合的古怪气味。
　　“啧。”
　　小林又啧了一声，她走到厕所里，试着转了个身，然后又伸手试了一下淋浴喷头。再打量了几秒后，她走了出来。
　　“嗯......”她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房间落地窗外那美丽的夜景。“这间房月租金是多少啊？”
　　“同样1300一个月，不过应该能讲讲价，降到1200。”
　　“好吧。”她犹豫了一下，眼睛一直盯着那面落地窗。“这里的风景确实很好看，我挺喜欢的......还有那个大镜子，我正好周末要去上舞蹈课，平时也需要镜子，可以不用买了。就是这个厕所......”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是可爱，声音也清脆动听。
　　“厕所好像有点太脏啦，我感觉我的话......有点受不了。”
　　“嗯嗯，这厕所确实不太干净，而且还小。别说你了，我自己也有些受不了。”李归海也略带歉意地笑了起来。“不过没事，反正先看看呗，然后再慢慢考虑。我们要去看看下一套房子吗？也在旁边小区。”
　　“行，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坐电梯下了楼，刚走出小区门口，李归海便见到一辆小电驴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停在路边，然后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摩托上跳了下来，大步朝门口赶来。
　　他一眼就认出了艾绮丝的身影，旋即一股猛烈的喜悦和安心之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儿！二狗！这里！”李归海赶忙挥了挥手。艾绮丝走了过来，她和小林两个人好奇地互相打量着。
　　“哦，这是......呃，我师父！”他结巴了一下，因为一时间难以在“朋友”“师父”“二狗”这些词里面抉择。
　　“你好。”
　　“你好。”
　　两个人笑着打了下招呼，小林有些惊讶地看着艾绮丝，可能她没想到这么一个矮小瘦弱的女孩，竟然是他的师父。而艾绮丝凑近李归海，小声问道：“咋样？看上了没？”
　　“其他都挺好，但那个公用的厕所确实有些脏。”
　　“行吧，接下来去看哪一套？”
　　“就是你发给我的第二套。”
　　“行。”
　　于是李归海转头看向了小林：“我们就坐小电驴过去吧，反正没多远，开车还要找停车位，挺麻烦的。”
　　小林点了点头：“行呀。”
　　“那你坐我师父的车吧。”他指了指已经骑到了车子上的艾绮丝，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嘿嘿，她骑车比我稳多了，我才刚学会骑车没多久。”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