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像条小狗向你奔来》楚客越汉01

55、湖边的夜樱

　　临近中午时雨就停了，下午时甚至出了太阳。天气又暖和了起来，这使得李归海更加期待晚上的夜樱了。下午难得空闲，他玩了会游戏，然后又看起了书。那本他带来的《堂吉诃德》这时候才第一次翻开。
　　“桑丘，哈！”
　　他边看边乐着，果然每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身边都有一个忠实的傻子在帮他。比起堂吉诃德先生，他更喜欢那个老实的随从桑丘，他简直就像是开心果一般让人忍俊不禁，有他陪伴的旅途想必不会让人觉得无聊。
　　“杜尔西内娅.德尔.托波索？好长好绕口的名字。”
　　李归海又喃喃自语着，
　　“‘他的盔甲已清洗修整完毕，头盔上也镶了个面甲；马已经取了名字，自己的名字也定下来了。他认为，万事齐备，就差给自己找个恋人了。游侠骑士没有情人，就像树木没有叶子和果实，也像躯体没有灵魂。’奇怪，为什么游侠骑士一定要有一个情人呢？那些侠客猛士们，不应该是为了更崇高伟大的理想而行动吗？”
　　“就好像只要有了情人，就会拥有无穷的力量，永远不死的生命力。哪怕受伤再重，只要一想到远方的恋人，就会立刻生龙活虎一样。”
　　他合上书，遐想起来。东方和西方的游侠好像迥然不同，西方的侠客们一定需要一个恋人或者情人，并且他们的行动也大部分都和爱情有关，就仿佛爱情是这世上最伟大，最神圣的力量。但东方的则不同，基本要么是什么为了家国天下，要么是背负血海深仇之类的，而且还非常鄙夷爱情，就好像为了爱情这种“小爱”而活着，是什么很可耻，很小家子气的做法一样。
　　“而且爱情真的这么管用么？那要多恋爱脑才会这样啊。”他又忍不住嘲笑起那时候人们的局限性来。“我觉得还是那句话说得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真正能支撑一个人走下去和从泥泞中爬起来的，从不是什么爱情，而应当是心中那坚定且永不熄灭的信念之火。”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天黑的很早，李归海看了看时间，决定在楼下吃个馄饨，然后就出发去菱角湖。
　　他走到地下车库，那辆黑色小电驴已经充好了电。三只小猫正躲在地下室舔着毛，看到李归海来了，它们喵喵叫着，在老大的带领下，尾巴高竖，脚步轻快，颠颠悠悠地跑了过来。
　　“咦？今天你们没出去打架啊？”李归海笑着蹲了下来，一一摸了摸着三只猫的脑袋。
　　它们的老大是一只三花，橘猫应该是老二，而那只显得有些脏兮兮的，最胖的白猫则是老三。每天早上李归海出门时，都能在小区门口的石墙上看到它们三个，如今晚这般昂首挺胸地巡视自己的领地。在三花老大的带领下，它们勇敢驱逐着侵入自己领地的流浪猫群，捕捉那些无孔不入、走街窜巷的老鼠。
　　“抱歉，三花老大，今天可没有东西给你。你们继续玩吧，我要去看夜樱了。”
　　三花不断用头蹭着李归海的手，小声喵喵叫着。李归海很受小动物的喜欢，当他蹲下时，那些小猫小狗便会自动聚集到他的身边。
　　老虎家有三只非常漂亮又粘人的布偶猫，李归海的那只“九里虎”就是它们的孩子。每当李归海去老虎家玩，躺他家的在沙发上时，它们便会跳到李归海的身上，一只紧挨着他的头顶，用爪子拨弄他的头发；一只牢牢占据他的腹部；另一只则蜷缩在他脚边打着呼噜，然后弄得他一身毛。
　　今晚去看夜樱的人很多，接近菱角湖的时候马路就开始堵了，长长的车流不见首尾，还好他骑的是小电驴。找了个位置停车后，李归海脚步如三花般轻快，朝着菱角湖公园走去。
　　越接近公园，游人越多，但我并不会简单地告诉你游人如织，摩肩擦踵。这多么没有画面感和想象力啊！当李归海从人海中艰难地挤出来后，他看见了什么呢？看见了一整条花之海，多么美丽啊！美的让人窒息。
　　他痴痴地走到樱花树下，在射灯的映照下，璀璨的树影攀上了天穹，绢织着夜幕；而那樱花便是亿万无穷群星，它们在漆黑的夜幕中闪耀歌唱，跳跃舞动，来自无数光年外的恒星风吹过时，便带着它们一同在天穹上起舞。这时我可以告诉你人有多么多了，看见那星星了吗？不，看不见，因为樱花比星星更加璀璨和繁多；而这条主干道便是另一种樱花树的主干，那些岔路便是分枝，而这路上的人，更是比那樱花和繁星都要多得多。
　　李归海摘下了耳机，一时间，无数欢声笑语一齐涌入他的耳朵里。幸福和快乐不仅是有气味、温度、更是有声音的。他完全沉浸在这寒冷怡人的晚风中，任由思绪再次飘散天空。
　　这樱花之海此时是紫色的，神秘而庄重的紫色，高贵又骄傲的紫色。紫色海洋缓缓激起波浪，而一万架钢琴也在此时一齐演奏，古典庄严的声音如沉重缓慢的河从李归海身边流过。周围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就像樱花随风消失在夜幕中那样。
　　李归海感觉到此刻自己仿佛是一个误入神秘高维禁地的时空旅行者，他目眩神迷，耳边不断传来孩子们的追逐欢笑，还有情侣们关于爱的宣誓，这些声音不断回响在这座紫色海洋的殿堂之上，然而他却一个人都看不见。只有漫天的紫色星星不断坠落。
　　坠落吧，坠落吧！李归海开心地张开双手，让那些紫星坠落在大地上，坠落在我身上吧，就像天穹用它的方式亲吻我啊！
　　随着最后一个长长的，沉重的尾音落下，钢琴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欢快的手风琴声，哦！还有长笛与铃铛的声音。樱花树的颜色变了，就像是褪色了一般，慢慢变成了雪白色，但这种白并不是那种冷清，孤寂的白，而是灵动而蓬勃的白，就像是无数的枝头上站着无数个微小的白色的圣洁灵魂，而这无数的灵魂又在随着欢歌跳着舞。
　　“呼哟~”
　　它们发出欢快地喊声，趁着风来的时候又纷纷从枝头跳下，一屁股坐到了风的上面，白色的小精灵们咯咯大笑着，乘坐着风飞向了远方，而手风琴的演奏也越加快乐，李归海沉醉地看着，伸出手去想要握住一只精灵，然而它们却大笑着调皮地躲开了。就当风琴的乐谱演奏到最激烈的时候，一切戛然而止，白色的星星凝滞在空中旋转，然后慢慢安静了下来。
　　声音消失了，但很快一种奇妙的电子乐响起，就像是8bit的电子音模仿起十二种古典乐器的合奏曲，将这一切渲染上复古未来主义的霓虹色调；樱花树渐渐从白色变为了粉色，远处的浓雾散开，浑身流光溢彩的摩天大楼轰隆隆地从地上长出，就像是雨后的竹子般势不可挡，带着古老未来的超现实气势。粉色的海洋来了，让人迷醉的气息缓缓包裹住李归海，发酵的暧昧让人醉醺醺的。
　　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甜蜜的爱恋，就仿佛陷入了完美的爱情之中，他的身边好似站着一位完美的恋人，但她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形象。他与那团无声无形的影子共同漫步在粉色樱花的大道之中，见证着一个又一个绽放着爱火的永恒誓言。
　　很快，影子消散，声音渐渐减弱，而花的颜色又变了，变成了淡淡的黄，而后又变成灿烂的金。尺八和筝的声音响起。古老的乐器弹奏着悠远质朴的声音，千年的哀怨与惆暮如薄纱般缓缓笼罩在大地上。四周鼎沸的人声消失了，他化作孤独的帝王，在肃杀的寒秋和漫山遍野的金黄中漫步着，回忆着往昔，在那金黄的山海之中又似有金戈铁马，喊杀震天。他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湖边，湖面如地上的天，投映出湖下的另一个完全相反的世界，他怔怔地看着湖面，那里有着许多的人，正在这漫天金黄之下欢快地笑着。而后，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开始缓缓包裹住他。
　　蓦地，樱花的颜色又变了。那金黄越加浓重，直到熊熊燃烧起来，这回是如血如火一般的红，比这火焰更加明亮欢快的弗拉明戈吉他曲响起。一瞬间，所有那些消失的人，消失的声音都回来了，他们就在李归海的身边，举着手机，挽着手臂，摆着帅气的拍照姿势，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这热情的吉他曲之中燃烧，而所有人都在这不熄的火焰中舞蹈。
　　“真美啊，真美啊！”
　　李归海连连感慨，在他离开武汉的这些年，武汉的变化真的好大，记得曾经的武汉终日笼罩在工地施工的吵杂声和漫天烟尘之中，那时他也慕名去过樱花季的武大，然而只见到稀稀落落的树，和稀稀落落的白色小花，远不如今日之壮观美艳。
　　他此刻心中无比满足和愉悦，充满了淡淡的幸福感。他也掏出手机记录下了这美丽的一刻，然后又给艾绮丝发了过去。
　　“狗！你看，今晚的夜樱真的好美！”
　　很快，艾绮丝的消息回了过来：“我知道啊，以前又不是没看过。”
　　“我觉得每年都值得再来一次！”
　　“过两天和我妈去看看好了，今天太冷了，懒得动。”
　　“你在干嘛？”
　　“玩手机。”
　　“玩啥？”
　　“手机。”
　　李归海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种无聊的废话文学也是他和艾绮丝的习惯之一。尽管两人已经这么玩了无数次，每次都知道对方要怎么回答，但最后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他的至高天堂里出来后，李归海又绕着公园和湖边走了一圈，一群年轻人在公园草坪上弹奏着吉他唱歌，周围围着一圈观众；湖边的小酒馆也坐满了年轻人，不时发出放肆的笑声。
　　“该回去了！”
　　李归海伸了个懒腰，真是个美好的夜晚。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那是小林发来的消息。
　　见鬼，他已经完全把小林的事忘了！
　　“在吗？”小林问道。
　　“在，考虑好了吗？”李归海连忙回复。
　　“嗯，我挺喜欢的，明天我妈想要过去看看房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阿姨什么时候来？需要我去接她吗？”
　　“我把我妈的微信推给你，你加她跟她聊吧！”
　　“OK~”
　　很快小林就将她妈妈的微信号发了过来，李归海添加了，林妈妈很快就发来了消息：“你好，怎么称呼？”
　　“我姓李，你叫我小李就行了。”
　　“好的小李，明天下午3点我过去看房，方便吗？”
　　“可以可以，需要我去接你么？”
　　“我从武昌过来，你到时候在XX地铁口C出口接下我吧。”
　　“好的没问题。”
　　“那就明天再联系。”
　　“好。”
　　他又马上给艾绮丝发去了消息：“狗！那个小林的妈妈明天要过来看房！”
　　“不错哦，那就说明她想要租。”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你要小心点，一般这种父母来看的，基本都不会很满意，而且会挑很多毛病出来。”
　　“放心，我知道。”
　　“明天还需要我去么？”
　　“不用吧，如果有问题我再找你。”
　　“行。”
　　关上手机，李归海笑眯眯地一拍手：好事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