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像条小狗向你奔来》楚客越汉01

63、李归海的大胜利

　　但其实这并不是解决矛盾的好方式，不是么？尽管两个人都忽略了问题，但其实问题依然在那里，并没有解决。李归海有时候感觉，他和艾绮丝都好像是回避型人格，讨厌争吵，遇到问题了就喜欢冷处理。
　　而这也就导致了：存在的问题迟早都会爆发的，并且将是一次大爆发。
　　第二天一早，李归海如往常一下在楼下等着艾绮丝。他看到艾绮丝依然是那副无精打采地样子，于是开开心心地喊了声：“师父又起这么晚啊！”
　　“嗯。”
　　艾绮丝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然后两个人上楼去打卡。到了公司，同事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抽烟吹牛聊天，艾绮丝瞬间换上一副面孔，她热情地笑着，亲热地和他们打着招呼聊着天，开着玩笑。
　　李归海目睹着这一切，感觉到心里十分不得劲，就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他心头，堵得他难受的慌。
　　今天刘总来了，又要开个短会，人群懒懒散散地排队站好，艾绮丝站在他前面。他看到她俏皮的马尾在阳光下发出深棕色的光芒，随着她小脑袋上下摆动而一跳一跳的，非常可爱。或许是为了试探下艾绮丝到底是不是只有对自己才脾气很差，又或许是想要活跃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让她也能像对其他人那样，跟自己笑一笑，别总是绷着脸一言不发。总而言之，李归海伸出手去，轻轻拨弄了两下艾绮丝的马尾，用很轻松的语气笑着说：“咦？你昨晚是不是洗头了？”
　　哪知艾绮丝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艾绮丝迅速转过头，用极其凶狠且不耐烦地语气吼道：“少说屁话！！”
　　周围站的近的几个人惊讶地看向了他，在他们心里，艾绮丝是那个永远笑容满面，跟谁都和和气气的好脾气，又或者说脾气好到过了头的姑娘。他们此刻估计在内心好奇着，好奇李归海究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才会让这个脾气好到过头的姑娘这么凶狠和生气。
　　但他只是轻轻碰了碰艾绮丝的马尾，问她昨晚是不是洗头了而已。
　　李归海愣住了。他楞在了原地，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让他浑身冰凉，脸颊发烫。随之更为猛烈的委屈，难过，伤心等等负面情绪一齐涌来——他从未被人这么苛刻的对待过，从未。就好像对方是什么无比尊贵的国王皇后，哪怕触碰一下，随意地调侃一句都是大不敬之罪一样。而自己就像是个卑躬屈膝的谗臣，毫无尊严的奴婢。又或是对方很讨厌自己，自己哪怕跟她说话都会让她厌烦一样。
　　李归海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但还是难过的浑身发抖，艾绮丝这回是真的触碰到他的底线了。她不为此道歉，跟自己说对不起，那么自己绝不会原谅她。
　　等刘总开完短会，两个人就像是陌生人一样下了楼，回到了自己的车子旁。他们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跟谁说话。
　　“我等会要忙，你自己去核验吧。”艾绮丝冷冷说道。
　　李归海没搭理她，骑上自己的车子走了。
　　以往如果有朋友，倚仗着所谓“因为交情好很熟悉所以才会对你发脾气”这样的理由对李归海，那么他已经毫不犹豫地拉黑删除，或者是以更猛烈的怒火回击回去了。
　　你爱对哪个倒霉朋友就对哪个倒霉朋友去发火去，他李归海可没这受气的习惯。因为这不过是毫无礼貌、毫无教养之人的道德绑架而已：他们分不清什么是善意，什么是好欺负，并且还无耻地希望你去遵守他们制定的“友情规则”。
　　而对待这种人的方法也很简单：直接拉黑或者骂回去就好了。譬如老虎，虽然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但老虎脾气很火爆，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打游戏时，经常会因为骂人被禁言。有几次他们一起打游戏，老虎怒火上头开始骂起了李归海玩的烂，李归海直接把他臭骂了一顿然后拉黑。经历过几次以后，老虎也就老老实实的，再也不敢随意对他发火了。
　　事实上，对付这样的人就要这样：你要让他们明确知道你并不是没脾气，只是你对待朋友时更加宽容，收敛了自己的坏脾气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归海就是无法对艾绮丝生气和愤怒。当他被艾绮丝骂时，他只会感觉到难过，委屈和伤心，但就是没办法真的对她生气。不过，他以后会明白这一切的原因的。
　　两个人一天没说话，也没发消息。晚上到了家里时，端口上有客户问房子相关事宜——随着李归海上架端口的房源越来越多，69同城上也终于有客户来询问房子了，只不过基本都是随意问一句就没了下文的。
　　他回复了客户以后，又联系了那套房子的房东，想问问房东提成是多少：每个房东给的提成都不一样。而他们中介想要多赚钱，就要尽可能给客户去推提成高的房东的房子。
　　“一年全佣半6。”
　　房东用简短的行业术语回复了他。李归海现在已经能大致看懂这些行业术语了，但他还是想再次确认一下，以免到时候和人扯皮或者闹什么笑话，于是他想到了艾绮丝。
　　尽管他今天十分不想和艾绮丝说话了......不！是这段时间都不想再搭理她了！但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涉及到工作上的正经事，他决定还是暂时放下两人的恩怨。
　　于是，他给艾绮丝发去了消息：“师傅，我想问下房东告诉我说‘一年全佣半6’的意思，是不是说租一年给全佣，租半年只给6成佣金的意思？”
　　“嗯。”艾绮丝回复道。
　　“那这个全佣，基本都是指房租的一半对吧？”
　　过了会儿，艾绮丝回复道：“你他妈傻逼吧，总是问这些傻逼问题，我都跟你解释过多少回了？还问。”
　　李归海完全懵逼了，随后，巨大的怒火席卷全身。
　　他已经足够客气，小心翼翼，而且是正经询问工作上的问题；再说关于这个问题，之前他也只是问过两三次而已！
　　而且他出于一丝不苟地工作习惯——在国企等大单位工作过的人都会明白，在遇到不清楚不理解，或是定义比较模糊的事情的时，一定不要怕问，一定要找老师傅或者领导询问清楚各项细节和不明白的地方，千万别自己瞎寻思，那样往往最后会弄出大乱子来。所以他才去找艾绮丝再次确认，以免到时候闹笑话，或是因此而扯皮。
　　哪知道艾绮丝竟是这种态度！！
　　李归海这回再也无法忍受了。他站起身，粗重地喘着气，就像一头暴怒的公牛，双手因为激烈的情绪起伏而颤抖。他点燃一根烟，感觉到自己心脏猛烈跳动，浑身的怒火仿佛要从毛孔里喷薄而出。
　　他深深吸了两口烟，稍微冷静了一下，然后用无比认真的态度给艾绮丝发去了消息。
　　“艾绮丝。”他写道。“我在这很明确，也很认真的跟你说，你别再用这种态度对我了。”
　　“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早上想跟你开个玩笑，问你是不是昨晚洗头了，你就很生气地臭骂我一句。我晚上也是因为来客户了，我想跟你再次确认下房东那边的行业术语的意思，以免到时候闹笑话或者扯皮。这就让你这么厌烦，这么生气，又要把我骂一顿么？”
　　“我真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对其他人一直都是很客气，笑容满面的，但就是对我永远脾气很臭。我不是你很好的朋友么？但我真的没感觉出来，我只感觉其他人才是你的好朋友，值得你去笑脸相迎的好朋友。”
　　李归海又想到了刚刚入职时，那个猥琐地抚摸着艾绮丝的手并且还亲了一下的胖子。艾绮丝当时一副笑嘻嘻的，无所谓的态度。他很确定如果是自己摸艾绮丝的手......别说亲了，哪怕只是摸一下，艾绮丝都会非常愤怒地把他打一顿。
　　“不过这也无所属，毕竟我还是把你当朋友。但我在这里很认真的再说一遍，以后别臭脾气都往我这里发，别动不动就骂我，你明白么？这回我是真的很生气，很难受。”
　　而艾绮丝的回复只有三个字：“神经病。”
　　李归海更加怒火中烧了，他几乎被愤怒冲昏了头。
　　“艾绮丝，既然你还是这种态度，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回，他气的双手连打字都打不利索了。
　　“我很明确的告诉你，这回你不跟我道歉，那就这样吧，我们就不用再联系了，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到武汉来，是因为信任你，想试试新工作，同时也是因为你是我很好的朋友，我觉得和你在一起会过得很开心，我们可以每天一起工作，摸鱼，玩乐之类的；你和秦羽芊吵架了，我也能陪着你安慰你。而不是为了来这里，让你每天一口一个‘傻逼’，‘臭傻逼’的骂我的！”
　　“要是其他人敢这么对我，我早就用更恶臭肮脏的字眼骂回去然后直接拉黑了。我只有才对你这么容忍。”
　　“我是真没感觉到自己对你有多重要，算是多好的朋友。你的笑脸和好的一面永远只对着其他人，你对秦羽芊时候就像舔狗一样，对其他同行也永远是一副笑脸，你永远只把最差的一面对着我。”
　　“你基本只会对我板着个脸，笑都不笑一次，做点啥稍微不对你就吼，问你点啥你就傻逼的骂，我真的是这段时间心里被你整的很压抑很难受，我也完全没想到你现实中接触竟然是这种样子的。”
　　“或许就像你说的，我们只适合做网友。”
　　“我还是那句话，既然这样，你觉得我在发神经，那就当我是发神经好了，无所谓。反正离了你我照样干这一行，反正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没挣到钱，那我就卷铺盖回海南呗。”
　　“就这样吧艾绮丝，也没啥好跟你说的了。”
　　终于发泄出了心中的不满和怒火，李归海感觉浑身舒畅了很多。就像他的人生信条一样：无所谓，这世上谁离不了谁啊？所有让他感到厌烦和无聊的人和事，都会在第一时间被他踢出自己的世界，不再多花一份心思！只有这样才能活的自在又潇洒。
　　哦对！还有买的那箱蜂蜜黄油薯条！他还准备给那个狗东西当做惊喜的，那个狗东西可不配自己给她准备惊喜！！希望还能取消订单吧。
　　李归海哼着歌躺在了床上，准备找到购物订单然后取消掉，这回两人的争吵和以往不同，艾绮丝真的触碰到他的底线了，他也是真正有了放弃艾绮丝这个朋友的念头。
　　而就在这时，艾绮丝打来了电话，他看了一眼，挂掉了。现在他不想听这个狗东西的声音。
　　然而艾绮丝立刻发来了三个字：“接电话。”然后又打了过来。
　　没办法，还是接吧，或许是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要跟自己道歉呢？李归海哼了一声，接起了电话。
　　紧接着，艾绮丝愤怒至极地咆哮声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以至于李归海不得不把手机拿的离自己耳朵远一点。
　　“你他妈的你在那闹什么闹啊！！”艾绮丝几乎是扯着嗓子，疯狂地咆哮道：“我他妈白天和秦羽芊吵架，晚上还得和你吵是吧！！”
　　“我......”
　　“我什么我！你不许说话，听我说！！”
　　李归海有电话恐惧症，他极其讨厌打电话，甚至别人发来的语音他都要转换成文字才行，根本不会点开。而就像李归海极其讨厌打电话，无论什么事都要打字一样，他认为只有打字才能经过思考和斟酌，更好的表达出自己的情绪和意思。
　　但艾绮丝和他刚好相反：艾绮丝情绪激动起来，根本就打不出来字，不知道说啥。只有打电话才能说得出来。
　　艾绮丝继续暴怒地咆哮着，语速极快。
　　“什么叫我总是绷着脸，对你态度很差！！我他妈这几天烦心事特别多你知不知道！秦羽芊又找我麻烦，租户那边的房子又总出问题，我家猫还生病了，可能要花一大笔钱！我本来就心情不爽！！”
　　“我心情不爽的时候就是板着脸，态度很差啊！对谁都一样！！什么叫只对你态度很差！！把你当出气筒？？”
　　“你搞清楚！你又不是我对象，我为什么要把你当出气筒啊！！我要发脾气也只会朝我的对象发啊！！”
　　李归海又愣住了，他没想到艾绮丝为了抵死不认错，竟然能厚颜无耻，篡改事实到这种地步，甚至连这两天刚刚发生的事都忘了。她明明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啊！就只有对自己才发脾气啊！！
　　还有她这狗东西只会朝她的对象发脾气......这更搞笑，更无从谈起了！！李归海知道艾绮丝所有的恋爱史，她是个完全的恋爱脑，还是自卑懦弱的恋爱脑，生怕别人不要她，所以她总是一副舔狗模样。
　　就像现在的秦羽芊，总是有火就朝艾绮丝发泄，找借口跟她大吵一架，把她冤枉的、气的直哭。但哪怕这样，只要第二天秦羽芊笑着对她挥挥手，她又马上一副讨好的笑脸，屁颠屁颠地冲过去了，她还哪敢冲秦羽芊主动发火啊！
　　而且......李归海更加委屈地想道：对啊，我知道我不是你对象。如果我是你对象，那么无论你怎么对我发脾气，对我发火，无理取闹，我都会温柔地抱着你，等你发泄完心里全部憋屈和怒火，再笑着吻吻你的脸，问你今天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因为我知道你爱我，所以你才会朝我发泄负面情绪；因为我知道你爱我，所以我会包容你的一切；而又因为我享受着你的爱，所也必将回报更多的爱。
　　可是！！我又不是你对象！！凭什么我要替你对象承受这一切，然后让你的对象替我来享受你的爱呢？
　　“你明明就......”李归海小声辩解道。然而又立刻被艾绮丝粗暴地打断了。
　　“你别说话！听我说！！”
　　“还有，你那个问题是不是问过我好多遍了？我都跟你讲过几次了！你还在问！！还怪我脾气不好骂你！？你说你是不是该骂！！”
　　“你还说什么我没把你当朋友？？你他妈的！！我们以前哪一次吵架，不都是我先低头来找你！！你自己说是不是这样！！”
　　这点艾绮丝倒没说错，李归海是个几乎从不低头的人，他的头颅总是高傲地扬着：他似乎并不珍惜任何人，因为从小到大他从不缺人来爱他。而他也只有在自己错了的情况下才会主动低头认错，但绝大部分情况他都没有错。
　　“你他妈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要来武汉做中介，我才辞了职专门陪着你，你......”
　　然而这句话刚一说出口，李归海和艾绮丝就全都愣住了。一时间，气氛诡异的凝滞、沉默了，只剩下电话里粗重的呼吸声。
　　李归海愣住了是他没想到艾绮丝竟然会为了他而辞职。而艾绮丝愣住了，则像是刚刚不小心说了一句天大的错话。
　　“当然！！陪你只是一小部分原因！！很小一部分！！你听明白没？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我老婆！！”
　　艾绮丝慌忙解释道，然后嗓门又提高了八度，恼羞成怒般地吼着：“我警告你，你个傻......狗东西别因为这个就给我得意！！”
　　“嗯，我知道了。”
　　李归海尽量保持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但他的心底已经乐开了花，在这一瞬间，他就已经原谅艾绮丝了。他是多么的开心啊！以至于他不得不极力控制自己，才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这个狗东西，终于是说出心里话了！！他心里得意的想道。这回是自己赢了！
　　他们两个人从认识伊始，就开始明争暗斗，都想努力证明自己更强。尽管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也都在关心着对方，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哪怕关心也只会用开玩笑的方式表达出来，一副“我根本不关心你，只是无聊所以顺口问一句”的模样。而如果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关心，那么就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一样不可接受。
　　艾绮丝继续口不停蹄地咆哮着。
　　“而且武汉人说话就是这样啊，平时说话就是傻逼，臭傻逼满口脏话之类的！这已经很温柔了好不？这哪是在骂你啊？我看你是没被武汉人真的骂过！！你要不要听听我和秦羽芊平时是怎么吵架的？骂的比这脏一百倍！！”
　　“可是任谁每天被傻逼傻逼的骂，都受不了啊！”李归海委屈地说，“也就是我平时脾气好，也从来不说脏话不骂人。不然以后我也每天见到你就‘喂，傻逼’，‘喂，臭傻逼’的，你看你受不受得了。”
　　李归海确实极少骂人和说脏话，哪怕吵架，他也基本不会说脏话。你说若是气急了呢？那他就使出老本领：直接拉黑删除了事，彻底没必要生气了。
　　“好！那这点我道歉，以后不这么骂你了！！”艾绮丝的火气稍稍消了一下，声音没那么高亢嘹亮了。
　　“这就算道歉了？”李归海努力憋着笑，故意问道。
　　“那你还想着怎么样？！”
　　艾绮丝的声音马上又愤怒地提了起来，一副“你差不多得了”的模样。
　　“你还没跟我说对不起呢。”
　　“还要说这个？”
　　“对啊！道歉肯定要说对不起的啊！”
　　“行吧。”艾绮丝沉默了一下，然后十分含糊地快速说了一句：“对#%￥X...”
　　“什么？”李归海掐着自己的大腿，拼命忍住狂笑的冲动，他大声说：“你说啥我没听清。”
　　“我说...对！不！起！！”艾绮丝深吸一口气，怒吼道，一副不服气的模样。“现在行了吧！！”
　　“好了，可以了。”
　　李归海笑的满地打滚。这是他们俩认识以来，艾绮丝第一次跟他承认错误，第一次道歉。对于一个死要面子还总是死犟的人来说，这真的是很不容易。
　　“我跟你说，你以后再跟我闹，我就不跟你废话了，我会直接过去把你打一顿的！！”似乎感受到了电话那头李归海的猖狂大笑和得意模样，艾绮丝又忿忿地威胁道：“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到做到，我真会动手的！！”
　　“嗯嗯，知道啦。”
　　“现在不生气了吧？”
　　“不生气啦狗子。”
　　“行了就这了。”艾绮丝嘟哝着。“真是的，白天和我老婆吵完，晚上还要和你吵，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挂上电话后，李归海激动地一蹦三尺高，比他开了单挣了钱还要开心：
　　哈哈！她竟然跟我道歉了！这个狗东西竟然真的道歉了！！
　　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