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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又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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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的声音像被青岚山的雾泡过,又冷又沉。他现在天台上,冷的不自觉有些发抖
“你到底说不说?”他盯着江砚“你不让我下山,是怕我看见什么?还是怕我想起什么?”
江砚的手悬在半空,刚要碰到他的肩膀,又猛地缩回去。“昭昭,有些事……”他喉结滚了滚,声音里的温柔碎成渣,“知道了不如不知道”
“不如不知道?”沈昭突然笑了,笑声撞在玻璃上,碎成一片尖利的响,“那我现在这样就好吗?每天喝着不明不白的药,活在你编的梦里,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那些梦里的战场、雪天,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是沈昭,是我爱人。”他重复着这句话,语气却没了往日的笃定,“其他的……不重要。”
“不重要?”沈昭的眼泪突然掉下来,,“那我现在告诉你,要么你说真相,要么我就从这山上跳下去——你选。”他指着天台,山里的雾总是散不开,“你不让我下山,总有你看不住的时候。”
江砚的脸瞬间白了。他冲过来想抱住沈昭,却被狠狠推开。“别碰我!”沈昭的声音抖得厉害,“给你时间想清楚,是要真相,还是要失去我。”
说完,他转身冲进屋子“砰”地甩上门。
天台剩下江砚
青岚山的雾在第二天清晨散了些,露水滴在树叶上,像碎银滚落在绿绒布上
院门被轻轻敲响时,江砚正把第三块烤好的蔓越莓饼干放在沈昭面前——从昨晚到今早,他做了沈昭爱吃的所有东西,对方却一口没动,只是坐在沙发上翻书,书页始终停在第一页。
沈昭突然站起身,
江砚想拦,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他看着沈昭走向玄关,背影挺得笔直,像根绷紧的弦。
门外站着个穿亮黄色冲锋衣的女孩,背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脖子上挂着个黑色摄像机,见了沈昭,脸上堆起有些局促的笑:“还记得我吗?上回在山里迷路,你让我来家里歇过脚。”
沈昭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似乎在搜刮记忆,但最终只是侧身让她进来:“有事?”
“实在不好意思来打扰,”女孩跟着他走进客厅,目光飞快扫过茶几上没动过的饼干,落在江砚身上时顿了顿,“我是做户外博主的,叫小雨。上回没做成采访,粉丝不太信……公司也催得紧,能不能就几句话?我给你们打码,保证不露脸。”她举起摄像机晃了晃,“就当帮个忙,不然我这工作可能就保不住了。”
江砚刚要开口,沈昭抢先道:“进来吧。”他看向江砚,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正好,让她看看我们‘隐居’的日子。”
“昭昭……”江砚想说什么,被沈昭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小雨把摄像机放在茶几上,镜头对着落地窗——巨大的玻璃从天花板垂到地板,外面是青岚山的全貌,雾散后的山峦像被水洗过,青绿色漫到天边,阳光透过玻璃淌进来,在木质地板上铺开一片暖黄,连空气里都浮着细小的金尘。
“你们家这窗真好看。”小雨由衷感叹,“下雨的时候,雨声打在玻璃上,肯定特别催眠。”
沈昭没接话,转身往厨房走:“要喝水吗?”
“不用不用。”小雨连忙摆手,视线落在博古架上的青铜香炉上,“这香炉看着有些年头了。”
江砚的手指在膝盖上蜷缩了一下:“祖上传下来的。”
沈昭端着两杯水出来,放在小雨和自己面前,杯子在茶几上磕出轻响:“楼上看看?”
小雨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沈昭率先走上楼梯,江砚沉默地跟在后面。
一楼的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珐琅锅按颜色排着队,调料瓶的标签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餐厅的木桌上摆着个青瓷花瓶,插着两支刚摘的野杜鹃,花瓣上还带着露水。
“他很会收拾。”沈昭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江砚抬头时,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那里面没什么温度。
二楼的画室里,画架上摊着幅没完成的山景图,颜料管散落在地,和楼下的整洁格格不入。沈昭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风卷着草木的清香涌进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从这能看见进山的路。”他指着窗外陡峭的岩壁,“只有一条道。”
小雨趴在窗沿往下看,确实,岩壁几乎垂直,只有一条被踩出来的小径蜿蜒通向山脚,像条细蛇缠在绿山上。“住这儿,确实够安静的。”
“是安静。”沈昭的声音很轻,“安静到……连时间都好像走得慢些。”
江砚站在门口,看着沈昭的侧脸,对方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山峦上,眼神空落落的,像在透过现在看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楼顶能去吗?”小雨问。
沈昭没回头:“能。”
楼顶的风比楼下大些,吹得人衣角猎猎作响。小雨把摄像机架在栏杆上,镜头对着远处的云海——青岚山的雾又开始往上涌,在山谷里聚成白茫茫的一片,像一锅刚烧开的牛奶。
沈昭靠在栏杆上,望着雾霭深处,突然问小雨:“你觉得,住在这种地方,是自由吗?”
小雨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含糊道:“远离尘嚣,挺好的吧?”
沈昭没再说话。风掀起他的毛衣下摆,露出一小片苍白的腰腹。江砚走上前,想给他披件外套,手刚碰到他的肩膀,就被沈昭甩开了。
“别碰我。”
三个字像冰锥,扎在江砚心上。他看着沈昭转过去的脸,下颌线绷得很紧,突然明白过来——这场参观,从来不是给小雨看的,是沈昭给他的最后通牒。
青岚山的雾又浓了,像要把整栋别墅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