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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真相2 ...

  •   沈昭和江砚坐在沙发上,雾从窗缝钻进来,在两人脚边绕了个圈。江砚的视线落在沈昭手背上——那里有块浅疤,是小时候替他挡落下的瓦片划的。他喉结滚了滚,终于开口,声音像被水泡透的棉絮,沉得发闷。

      最早是在破庙里。那年冬天雪下得紧,沈昭把江砚塞进草堆最里层,自己裹着件露棉絮的单衣守在门口。江砚半夜冻醒,看见沈昭背对着他,肩膀一抽一抽的——不是哭,是冻得发抖。他爬过去,从背后抱住沈昭,听见对方猛地吸了口气,哑着嗓子说“你别冻着”,却没推开他。

      那时候不懂什么叫喜欢,只知道跟着沈昭走,饿了有他分的半块饼,挨打了有他挡在前面。江砚身子弱,学不会沈昭那样爬树掏鸟窝,就蹲在树下替他看着人,看见地主家的狗来了,就扯着嗓子喊“沈昭快跑”。

      遇见张将军后,日子才算有了模样。将军教沈昭练枪,枪杆比他人还高,沈昭每天练得胳膊抬不起来,夜里却总悄悄摸进江砚帐里,
      把揣了半天的糖塞给他——是从伙夫那儿“借”的,纸包都被体温焐软了。

      江砚在帐里学兵法,沈昭就坐在旁边磨枪。
      油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像幅歪歪扭扭的画。有次江砚看地图太入神,笔尖戳破了纸,沈昭突然凑过来,呼吸扫过他耳尖:“哪看不懂?我帮你想。”
      江砚猛地红了脸,把地图往怀里拢,听见沈昭低低的笑,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后来打仗,沈昭冲在最前面,枪尖染血的样子凶得像头狼,可回头看见江砚,眼里的戾气就会软下来。
      有次沈昭中了箭,箭头嵌在肩胛骨里,江砚咬着牙替他拔,手抖得厉害,沈昭却抓着他的手笑:“江砚,你抖得我好疼。”血滴在江砚手背上,烫得像火。

      打下京城那天,沈昭把江砚扛在肩上,沿着朱雀大街跑。城楼上的旗子猎猎作响,沈昭喊“江砚你看,咱们有家了”,江砚趴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的汗味和硝烟味,突然就想:这辈子就赖着他,哪儿也不去了。

      做了皇帝和将军,日子反而拘谨了。江砚坐在龙椅上,看见沈昭穿着铠甲站在殿中,腰杆挺得笔直,像株不会弯的松。退朝后,沈昭会拐进御书房,从怀里掏出包蜜饯——是街角老太太卖的,他记得江砚爱吃。两人对着盏油灯分着吃,蜜饯的甜混着墨香,比御膳房的点心还暖。

      “有次你替我挡了支冷箭,”江砚的声音轻下来,“箭头擦着心口过,我抱着你往帐里跑,你还笑,说‘江砚你跑快点,别让血冻住了’。”他指尖在膝盖上划着,“那时候我就想,这辈子护不住天下没关系,总得护住你。”

      变故是从李嵩递上第一封选秀奏折开始的。在这之后奏折不断,都被江砚压下去了
      后来声音越来越大
      江砚把奏折扔在地上,沈昭刚好进来,捡起来扫了眼,突然笑了:“陛下该留个后。”江砚抬头看他,见他嘴角勾着,眼里却没笑意,心里猛地一沉。
      夜里沈昭没来御书房,江砚找过去,看见他坐在台阶上,手里捏着个酒葫芦,见了他就递过来:“尝尝?当年将军喝的那种。”

      酒烈得烧心,江砚呛了半天才缓过来,听见沈昭说:“要不……我请旨去守边关?”

      “你敢!”江砚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像要捏碎骨头,“沈昭,你记住,这天下我可以不要,你不能走。”

      沈昭看着他,眼睛在夜里亮得像星:“江砚,我不走。”

      那年中秋,之后沈昭身体莫名越来越差,不停的咳嗽,御医查说之前打仗身上留下的沉疴旧疾
      过了没一年就卧床不起,沈昭江砚心有猜测,私下默默探查
      又过了没多久,将军府上的下人拿着令牌跑进皇宫
      江砚赶到时,沈昭坐在床上,穿上了他的战甲,面色异常的红润,精神状态很好,看见他进来,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淌下来:“江砚……我好像……守不住你了。”

      那是江砚第一次知道,心能疼得像被生生剜掉。他抱起沈昭往宫里跑,沈昭的体温在怀里一点点凉下去,最后手垂下来,指尖擦过他手背——就像小时候替他挡瓦片那天,只是这次,再没力气抬起来了。
      江砚迟迟不肯放下沈昭抱着他。在寝宫坐了很久,手抚摸着沈昭拿工人上前来劝说都被推走,然后大臣说他死了,都被拖下去处死,看着大臣的眼睛说没事,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有些疯魔。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去查,到底谁真的杀死了神照直接拿着刀走向了,有可疑的大臣家里。
      只记得刀落下去时,血溅了他满脸。他杀了满门,连刚会爬的孩子都没放过。朝臣们跪在殿外哭,说“陛下疯了”,他没管,只是抱着沈昭的尸体坐在龙椅上,坐了三天三夜。

      沈昭入殓那天,江砚把那支从他肩胛骨里拔出来的箭放进棺椁,还有半包没吃完的蜜饯。他摸着沈昭冰凉的脸,突然想起小时候沈昭总说“江砚你别怕,有我呢”,原来骗人的。

      沈昭下葬后,江砚把玉玺扔给了过继刚满十岁的太子,骑着匹老马出了京城。

      他没带随从,一路往南走,见了道士就拦,见了方士就问,哪怕对方说“烧符能唤魂”,他也会守在旁边等一夜。有次在荒山遇见个疯老道,说“活人不能见死魂,除非逆天改命”,他“咚”地跪下,磕得额头流血:“只要能让他回来,我什么都肯。”

      找了三年,才在青岚山深处见到那个白发老道。老道住在山洞里,洞壁上画着看不懂的符,见了他就说:“你身上有龙气,也有死气,是来寻魂的吧?”

      江砚把马拴在洞外,在石头上跪了七天七夜,直到老道松口:“青岚山有龙脉,聚天下气运,能养住他的魂。但你俩都得困在这儿,一步不能离,离了,魂飞魄散。”

      “我应。”江砚没丝毫犹豫。

      他回宫拆了半座太极殿,把金砖一块块运到青岚山,又让人凿开皇陵,引龙脉之气往山里走。整整三年,房子才盖起来,梁柱里嵌着符纸,地基下埋着当年沈昭用过的枪头,老道来收尾,自那之后这座山吃常年弥漫雨雾,

      沈昭醒的那天,就是个雾天,和今天很像。他坐在藤椅上,看着江砚,眼里一片空白:“你是谁?”

      江砚递过去杯热茶,手在发抖:“我是江砚,你爱人。”

      从那天起,江砚学会了说谎。说沈昭生了病,说山里空气好,说下山会着凉。他每天煎药——其实是老道给的安神汤,怕沈昭记起死前的疼;他不让沈昭下山,不是怕外人打扰,是怕脚一踏出青岚山,怀里的人就化成烟。

      “有次你偷偷跑下山,”江砚的声音发颤,“走到半山腰就晕了,我抱着你往回跑,摸到你手越来越凉,吓得魂都没了。”他抬头看沈昭,眼里的红血丝混着雾,“昭昭,我不是锁着你,我是怕……怕再失去你一次。”

      雾又浓了些,把两人裹在中间。沈昭看着江砚,突然想起那些碎片化的画面:龙椅上的人抱着他哭,山洞里的人跪着磕头,葡萄藤下的人递来热茶……原来不是梦。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江砚的手腕——那道月牙疤痕,从少年时替他挡箭就有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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