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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老娘乱点鸳鸯谱 胡姬心事千万重 ...


  •   第二日五更三点,长安城第一声报晓鼓敲响了,接着主干道上的鼓楼也渐次响起,伴随着寺庙的晨钟咚咚咚声,此起彼伏,唤醒了沉睡中的长安城。

      她打开房门,却见小桃抬手正要敲她房门,两人碰了个正着。

      “宛娘今日自己醒啦?”小桃笑着调侃。

      阿蛮打了个哈欠:“醒啦醒啦,今儿还要赶着去上值呢。”

      小桃笑着回望她:“知道你今儿要早些出门,热水已经烧好了,早饭也在锅里温着呢。”

      阿蛮感激万分,“姐姐受累了。以后我自己起来弄就行了。这么大早,太劳烦你了。”

      “顺手的事。我得每天伺候郎君梳洗,他要去太府寺点卯,比你还早呢。”

      阿蛮推脱不过,连连谢过小桃。在阿蛮洗漱的空档,小桃拿出帷帽放在桌上,提醒她:“宛娘,今儿出门,切记帷帽。”

      阿蛮这才想起,昨儿出门,确实没看着年轻小娘子抛头露面,大都戴着帷帽遮面。她应了下来,匆匆吃完早饭出门了。

      早晨的里坊比昨儿中午还要热闹几分。不论是坊内的小店儿,还是街道旁支出来的小摊儿,都已经开门迎客了。馕饼店的胡人老板抡着胳膊正梆梆打饼,包子摊的蒸笼正腾腾冒着热气。人们簇拥在摊位前一边等候一边说着玩笑话,氤氲在腾腾热气中。长安城苏醒过来了。

      阿蛮穿过人群,到达北坊门后,又往西进入怀德坊,很快便到了柳氏标行。

      柳氏标行是个前店后坊的布局。前面两间开间作为标行门面,主要为招待顾客和摆放马具等物品之用。后面三间房并排而立。东西各设一间耳房。中间是个天井,天井正中立一水缸,寓意四方来财。南北方各栽一棵石榴树,寓意多子多福。

      阿蛮到的时候,正巧柳老夫人拿着扫帚撵四哥儿去学堂。“臭小子,你阿兄回来了你就造次,皮痒了不是?”

      四哥儿边躲边喊:“娘你骗人!阿兄说了今日标行账房先生上值,我背完《千字文》,便可有一天假!”谁料与阿蛮撞了个满怀。

      柳老夫人赶忙放下扫帚,连连道歉。“娘子对不住,小儿顽劣,冲撞了你。”说完,拉着四哥儿行李道歉。

      阿蛮赶紧摇摇头,“不防事,小孩子身量轻,磕碰不到。”接着她在店里看了一圈,“请问婶子,柳三郎在吗?”

      “我家三郎今儿大早便出门了。娘子有何贵干?”柳老夫人问道,只以为她是上门的客人。

      阿蛮听闻,赶紧拜过柳夫人。“老夫人有礼,我姓王名宛。昨儿柳三兄聘我做账房,今儿我来上值。”

      柳老夫人听罢,喜上眉梢。拉着四哥儿转着圈将阿蛮细细瞧了去。“你便是与齐夫人一同上京的王娘子?”

      阿蛮被她二人转得头晕,转向她二人之处又行了个大礼。“正是。多亏了柳三兄的救命之恩,不然我早就喂入虎肚了。”

      柳老夫人摆摆手,“也是王娘子福大命大。”而后又见阿蛮身量苗条,皮肤白皙,一双杏桃般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甚是俊俏,顿时心下欢喜。

      她忘了教训四哥儿,只命他从屋内搬俩小凳出来。而后一边给阿蛮倒茶,一边细细打听道:“宛娘哪里人啊?”

      阿蛮答:“自蜀地而来。”

      柳夫人又问:“家中几口人啊?”

      “三口人,只是和阿耶阿娘走散了。”阿蛮答。

      “今年贵庚?”柳夫人继续问道。

      阿蛮有些无奈,可能不管哪个时代的大妈大婶都喜欢刨根问底吧。

      “双十了。”她虚报了年龄,在古代女子若是过了二十五还未成婚生子,便是异类。

      年纪倒是不小了,柳夫人心里想,但自家儿郎年纪也不老大小了,刚刚好。复又继续问:“可有婚配?”

      阿蛮有些汗颜,这该不是要给她做媒吧。果然不管哪个时代的大妈都都喜欢给人介绍对象。

      “阿娘!”阿蛮正要回答,却听得柳三从外面回来了。他刚好听到母亲在询问阿蛮的情况,眼瞅着越问越离谱,他赶紧打断。

      柳三年纪轻轻便在外闯荡,标客这个行当,走南闯北,常年在路上跑,半年不在家都是常态。很少有人家愿意把姑娘嫁过来守活寡。是以他的婚配之路有些坎坷。

      而他本人,因为出门押运货品财物,最是容易被匪人盯上。这个行当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讨生活。他不愿意祸害人家姑娘。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侍奉母亲终老,抚养四哥儿娶妻生子。

      他无所谓,但这成了柳夫人的心病。柳三一日未娶妻,她这个当母亲的就得为儿子操心着。

      是以她一见着谁家小娘子,就会问东问西,万一就成了自己的儿媳妇了呢。

      “柳兄,你回来了!今儿我要做哪些活?”谢天谢地,终于可以结束这魔鬼问话了。

      谁料四哥儿突然凑上前来,说了句:“阿兄,阿娘在给你物色娘子呢!”

      柳三臊的慌,脸色不大自然,啐了一句:“小鬼头,没你的事。快回后院温习功课去。”

      这样一闹,柳三不敢看阿蛮,低着头摆弄着刚收回来的车具。

      “宛娘先理一下账单吧,都在柜台的抽屉里。”说完,便借口有事又出门了。

      阿蛮走向柜台,打开抽屉,里面胡乱叠着各种单子,大小不一,字迹不同,还有几张画着图案。看得出来,好几年的账了,有些纸张发黄,有些还被虫蛀了。她粗略看了下,里面不仅有出货单,也有进货单,还有欠条…看来这工钱也不好拿啊!

      她花了一个上午整理出清单列表,并把单据分类别放好,整个账面一下子就一目了然。最后做了加总,发现这两年行社还有接近五十两的外债没有收回。欲要问询,但她一天都没见到柳三,只能作罢。

      而柳三,在酒肆呆到快要宵禁才回到家中,今儿被柳老夫人和四哥儿一闹,他都没脸再见到阿蛮。他嘱咐柳老夫人:“阿娘,没事别瞎打听。那王娘子身世可怜,又是个自立自强的女子,我很是钦佩和怜惜。我只当她是亲妹子般,没有半点私情。”

      柳老夫人听闻三郎没有那个心思,心下一阵失望和恼怒。而后开始犯愁,她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柳三娶妻生子,四哥儿长大成人,如此她就对得起他兄弟二人早死的爹了。

      只是此时柳老夫人不知道的是,其实柳三心里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捻指过了约十日,阿蛮日日两点一线的生活,倒是让她很快适应了在长安的生活。

      她学会了如何通过水钟和太阳位置判断时辰,熟悉了怀远坊和怀德坊周边的街道走向。而账房的工作也渐渐上手,越做越熟练。

      阿蛮做事认真负责,工作兢兢业业,让柳氏标行的账目越来越清晰。

      柳三照顾她,考虑到一个闺阁内的女子实是不便抛头露面,只让她在标行内算算账目,整理下单子,这样不用跟着他们一群大老爷们风吹日晒,混迹市井。

      这不今儿柳三到城南运送张骡马新进的骏马,标行里就剩阿蛮一人在店里。忽听得有人轻轻唤道:“小娘子。”

      她停下手里的笔,抬头一看,竟是那忘忧酒肆的胡姬。

      “娘子,快请进。”阿蛮赶紧看座倒茶,“来,请喝茶。”胡姬心下诧异,又有些感动。

      胡姬因其异族身份,又从事市井卖笑的营生,周遭的目光要么是鄙夷看不起,要么就是猥琐逡巡,甚少有如此尊重平等之礼相待于她。

      但她常年摸爬滚打,早就戴上面具,将自己的真情实感隐于玩世不恭之下。一时面上倒是无甚变化。

      胡姬扭着身子进店后坐下,接过茶杯,拿在手里转着。“我请你喝酒,你请我喝茶。倒是讲究礼尚往来。”

      阿蛮想起前番相遇,她的酒可是一口没喝。“敢问娘子贵姓?来标行是要押送物品?还是需要陪护?”

      胡姬倒不急着说明来意,只是与她闲话家常。“我没名没姓,自幼长于酒肆,旁人唤我一声花奴。我倒是没有钱财货物押送,也不需要人陪护去哪里。今儿我专门来寻你的。”

      阿蛮有些好奇,她初来乍到,与这胡姬又无交道可言,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她专门跑一趟的。“花娘寻我有何事?”

      花娘未答她,在店中四下环顾后,才凑近她跟前,忽闪着蓝眼睛。“你家掌柜不在店里?”

      阿蛮点点头,“掌柜去城南送马去了。听说是昌平郡主开府,甚是热闹。听说她因为母亲新昌公主盛宠,自幼便得万千宠爱于一身。因她平素喜欢骑马,公主赐了她一个大园子,又在西北边关之地搜罗了上百匹骏马。掌柜这次就是得了送马的差事。”

      花娘一时失神,喃喃道:“上百匹……那可真不少…赚呢!”落寞之情转瞬即逝,随即又恢复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样。“那可真不凑巧,今儿歇息,本打算来会会这柳三郎君,结果却扑了个空。”她放下茶杯,示意阿蛮再斟上一杯。“不过,和你这小娘子聊上一会儿,也不是不可。”

      阿蛮给花娘茶杯续上茶,笑问:“花娘,喝茶。聊多久都行。只是你今儿寻我就是来聊天吗?”

      闻言花娘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郑重地交给阿蛮。“宛娘,我知你性子坚韧,人又聪颖。今儿托你一事。这袋子里有支珠钗和碎银子。拜托你本月廿一日将它交给平康坊天香楼一个叫曼娘的人。”

      阿蛮接过荷包,只见荷包已泛白,磨损严重,可见花娘对它的重视。况平康坊就在城东,过去也花不了几个时辰,便问她:“想来花娘平日里定是珍视这荷包,怎么自己不去呢?”

      花娘并未回答她,只是从袖袋里拿出十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这是宛娘的吃酒钱,劳烦娘子了。”

      阿蛮见她逃避这个问题,恐有难言之隐,便不再追问。她将铜板推了回去。“花娘不必见外,我正有去平康坊的打算,顺道的事。”

      花娘见她不收,也未赘言,收回铜板后道了谢,然后施施然走了。临走她转过头来,定了定,像是顽笑般,问道:“宛娘,我常来寻你可好?不做别的,就聊聊天。”

      阿蛮看着她明澈的蓝眼睛,对她挥挥手。“花娘想来便来,定为你备好一壶热茶。”花娘听了,倏然一下,放松下来。湛蓝的眼睛染上笑意,如月牙般弯弯儿。

      花娘前脚刚走,柳夫人就回来了。她看着花娘的背影,询问道:“宛娘子,那胡女来做什么?”

      “托我送个东西。”阿蛮回道,她等着柳老夫人像往常一样打听花娘的情况。

      然而柳老夫人颇为嫌弃,嘱咐她:“以后最好还是少跟那些个胡姬打交道。没一个好东西!这些胡姬要么在酒肆陪酒,要么在北里卖笑,从没个正当营生。没得脏了自家的门楣。”

      阿蛮听她甚是嫌弃讨厌胡姬,心里想着下次还是让花娘到家里找自己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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