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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禅房辩经求墨宝 道观求符遇歹人 ...


  •   众人随长老挤过人群进殿内,寻一角落站立。正听得高僧发难:“以居士之道心,论道生万物,此道是有知还是无知?”

      “在下妄言了。道生万物,非有知亦非无知。”李白双十合十,回答道。

      众人寻声而去,只见李白一青灰色长衫,头戴黑色幞头,盘坐于蒲团之上。他眉若剑,色浓且粗。一双颇大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扬。鼻梁高且长,唇间峰凸,秀雅非常。面形略方,颏颌具焉。说话间,眼神如炬,精神矍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朗。

      而后听得太白继续道,“如老子《道德经》所言‘道可道,非常道’,即告知世人道生万物之道,已非言语可述。而有知无知皆为人之意识,是以不可以有知或无知论此道。”

      李白信奉道教,道家所言所长如数家珍。高僧欲驳。

      太白抚须微笑,眉峰微挑,眼底透着些睥睨苍生的傲气。他乘胜追击,“而道之本质,则为无知无觉,则为规律显现。正如水无万物之念,却能瀑布倾泻,滋养草木;又如光无照明之意,却能阳光普照,辉洒山河。故道非有知之主宰,亦非无知之死寂。”

      “好!好!好一个道非有知之主宰,亦非无知之死寂!”众人拍手称赞!

      高僧未能找出可驳辩之处,遂双手合十,“居士好思路,贫僧折服!虽辩至此,然道本无言,今之论辩皆为破执,吾当从君之间反观自心,共寻求真之路。”

      太白端正身体,收敛住锋芒,亦双手合十,恭敬回礼,“君之道无知论虽暂未圆融,然破主宰者执亦有深意,吾等当合观有无相生,方见道妙。”

      言毕,二人互相行礼,结束此次辩道。

      人群亦议论纷纷而去。

      长老领几人上前,荐与李白相见。

      李白见一众彬彬有礼的青年洋溢着欣喜,意气风发。自己那颗沉寂的心也开始跳动起来。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年纪,如此斗志昂扬。

      看到他们,他尤记得自己初至长安时,“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炽热向往,但长安多年的权贵排挤、理想落差,让他多了无可奈何的疏离与愤懑,他喊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而后带着眷恋离开了长安。

      李白于天宝三载被圣上赐金放还,这次还是他离开长安后第一次回到长安看望友人。没想到这长安城里,竟还有人记得他。

      姜维激动地端着茶水递给李白。“晚生自幼熟读您的诗集,将先生所著日夜奉为圭臬。今日得见先生,实乃三生有幸。”

      李白接过茶杯,仰头喝下,大笑道:“我李太白蹉跎半生,世人皆道我狂妄自大,行事鲁莽没规矩。没想到竟还有后生爱我敬我。”随即,他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善!善!”

      这时,阿蛮赶紧拿出进寺找姜维要的蜀笺,拍在桌上。众人疑惑,只见阿蛮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在下也自幼便诵背先生的诗句。不仅我,我们所有学生,上学必背您的诗……”

      她内心急迫想告诉李白,不仅唐朝有人爱他敬他,就连千年后的后世,众人也爱他敬他,奉他为贯穿古今,无可替代的诗坛巨星,尊他为诗仙。

      她哆嗦着嘴唇,话到嘴边,忽然刹住。她只好拳拳道:“在下最是仰慕居士仙人之姿,最喜您的《月下独酌》,是以斗胆想求青莲居士墨宝一幅!望居士成全。”

      太白轻抚须大笑,拿过熟悉的蜀笺,闻着上面带来的蜀地的气息。随即大手一挥,取来身侧酒壶,轻拔壶塞,仰头喝下。

      今儿真是值了!只可惜,今日进入佛门,那壶里只是清水,滋味少上一层。

      清水沾在须梢,他懒怠拂去,只眯着眼望向门外树下斑驳的光影。

      神识回到多年以前,自蜀地初来到长安,写下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叹谓观止,亦写下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天人豪迈。

      又想到得玉真公主与贺知章引荐,得圣上传召,任“供奉翰林”。写下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的郁郁不得志。还思及离开长安后,写下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自我排解。

      往事如过眼烟云,转瞬即逝。

      他猛得将酒壶撇下,一手接笔,一手捋须。一挥斥方遒间,一气呵成题下“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众人被他的洒脱感染,竟也成微醉之态。而后只闻李白掷地有声道:“各位小友,切记莫要只盯着长安城的官帽眉头紧皱。这天地间,可不止金銮殿上的方寸之地。庐山的瀑布能气吞愁绪,黄河之水能豪情千里,就连那杯中之酒,都可映出天边明月。人生之意,定在“天生我材必有用”里。此番我亦放下心结,不再纠缠于长安。我将在藩地找寻我的用武之地。望各位小友珍重。再会!”

      众人皆是年轻后生,有谁经历过如此曲折梦幻一生,皆震惊于李白掷地有声的话语中,连李白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姜维紧紧攥住还未交于李白的蜀笺,满是遗憾。

      而阿蛮也是震惊,课文里学到他的波荡起伏只觉波澜不惊,听当事人说起,那真真是感同身受。

      她拿起墨宝,看着龙飞凤舞的字迹,脑海里闪过一个年头,要是把这墨笔带回去,那可是李白真迹,岂不是价值连城!

      只是她见姜维那又慕又悔的小模样,便忍痛将题字递给姜维。“既然仲怀兄爱之更甚,此诗你便拿了去,以作念想。”

      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就算再喜欢,姜维最后还是把墨宝还给了阿蛮。“等下次有机会,我求谪仙人的新作的诗!”

      与李白的相遇结束后,众人在寺庙门口作别。

      崔琰欲送阿蛮,阿蛮拉拉小桃的手:“不必劳烦崔郎君,我有小桃作陪,回程的时候我二人还可四处逛逛。”

      崔琰听闻,又见此时正是正午,一路倒也不危险。他只好忍着心中不舍与之作别。

      而姜维和慧娘,真是相见恨晚。二人约定,此番过后将就太白全集一同探讨几分。

      辞别几人后,阿蛮与小桃慢悠悠往回走。一路上阿蛮都沉浸在兴奋中,她不断向小桃夸赞着李白。

      小桃虽然听不懂,但她全程感受着阿蛮的开心与激动,也折服于谪仙人浪漫的身姿。要是自己也会认字作诗就好了。

      二人边说边聊走在朱雀大街上,却瞧见坊墙上处处张贴着通缉令。

      上面画小像二人,一人虬髯连鬓胡,怒目圆瞪,脸微胖。一人长髯垂胸,脸庞瘦削,双眼无力。小像底下有几排文字告知其乃江湖名号为豺狼兄弟的柴大柴二。

      最重要的是赏银五十两!!阿蛮粗略算了算,抵得上她在标行干十多年了,足够凑凑钱在长安买下一座小宅院。

      “苍天啊,快让我挣下这赏钱吧!”她不由感叹道。

      “呸呸呸,宛娘快呸出来!”小桃急道,“这些逃犯穷凶极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千万别遇上。这钱还是不挣的好!”

      阿蛮见小桃说的认真,便依着她呸了几声。小桃这才作罢。

      二人路过崇业坊。阿蛮见众人左手托着莲花灯,右手拿着黄符,一脸好奇。“这坊内应有所道观。前些年的中元节,我随月娘去道观求过中元符,放过莲花灯。”小桃解释道。

      “那我们也去求一个!”阿蛮也想去放一放莲花灯。说完,便拉着小桃进了崇业坊。

      二人在坊东北角寻到了玄都观。进了道观人山人海,观中正举行祭祀仪式。看来这中元节,不管佛教还是道教,都在尽力宣扬自己的道义。

      阿蛮和小桃挤进内堂,也同其他人一般向道士求符。二人拿过符,只见符上画着“地官赦罪,百鬼潜藏”的字样。阿蛮求了两道,一道挂齐录事家,一道挂标行。拿到符后,二人又同去领了莲灯,打算去河中放灯。

      只是恰在此时,祭祀仪式结束。人潮瞬间汹涌,二人被人群冲散了。

      阿蛮在人群中四处张望,怎么都不见小桃。她赶紧挤到边上,再四处寻找,还是没找到小桃。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后院。

      正待她准备离去之时,却见一长髯垂胸之人,鬼鬼祟祟从屋里出来,跟她打了个照面。

      阿蛮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坊墙上的通缉令,谁说古人是抽象画派的…她不由得低下头,加快了教程。

      只那一眼,阿蛮便被男人抓住后衣领,挣脱不得。“壮士,好汉,刚刚误入后院,扰了您的雅兴,实是不该。我这就速速离去。”阿蛮故作镇静道。

      她试图挣脱男人的钳制,但男人手劲其大,一点用都没有。她张嘴想大声呼救,对方像识别出她的意图,胳膊一推,便将她推倒在地。随后用手死死捂住她的嘴。

      阿蛮又惧又慌,手脚乱舞,拼命挣扎,男人不耐烦,一记响拳,她便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已经趟在马车上了。她双手被缚于身后,蜷缩在马车车座旁。嘴上塞了一团破布,臭臭的,该不会是他们的破袜子吧。

      阿蛮想到这,心里一阵干呕。

      马车飞快地向前驶行。颠得阿蛮骨头都快碰散架了。

      “看看你干的好事,叫你剃胡你舍不得,这下被人看了去,道观也不能躲了。叫你杀了这女人你也舍不得,还得带着这个累赘。”柴大怒道。

      柴二故作委屈:“阿兄,剃胡的事我错了。我心中想着,胡须是娘还在世的时候蓄的,看着它就像看着咱娘一样。”

      边说边瞅着柴大,见对方神色稍霁,这才继续往下道:“这娘子生得俊俏,杀了可惜。正好我娘子没了,掳回去做我娘子去,给我们老柴家传宗接代。”

      柴大怒斥,“还娘子娘子的!就你这好色之心,什么时候能改?这次要不是你非要那贱人,我们何至过这种抱头鼠窜,东躲西藏的日子?”

      柴二不提还好,一提柴大火气蹭蹭往上冒。

      柴氏兄弟年初结实了位卢姓的贵公子,乃户部王郎中的远房亲侄。此卢公子好结交江湖朋友,兄弟二人投奔他至长安。他们平日里跟着卢郎君放贷催债,整日吃香喝辣,好不快意。

      可那好日子也就过了没几月。这柴二就惹上了官司。

      约莫一个月前,柴二逛北曲看上了个小娘子。小娘子生得端的是媚骨天成,一颦一笑皆风流。勾得柴二挪不动脚。他点名就要那小娘子服侍。正巧小娘子被一薛姓书生同时看上,二人相争不放手,后在栏子里打了起来。

      柴二因跟着卢郎君,鱼肉乡邻,嚣张惯了。一下子没收住,下手狠了些。听说那书生抬回去当晚就咽气了。

      薛家不服,上报里正。案件还未到达长安县就被压了下来。

      原那卢郎君借着王郎中的势,道上的人都会避让一番。而卢郎君又擅关系经营,是以京中各路门道都有,一般的事都能平下来。

      那卢郎君因此二人平日为他冲锋陷阵的,不好撕破脸舍了去,于是收了那二兄弟不少银两,便帮他们平了此事。

      后面官府只说是薛家郎君身子弱,逛了趟青楼,因和人争抢女人,不慎坠楼去世的。完事,赔了点丧葬费,此案就算结了。

      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凑巧,此案刚结,那厢出了王銲谋反一案,牵连至其兄王鉷。王家一脉皆押入大牢,等候审理。而这卢郎君,也在其列。

      这京城里谁没个七拐八拐的关系,那薛家见卢郎君失事,继续上告。很快官府便缉拿那兄弟二人。

      那柴氏兄弟没了庇护,赶紧收拾细软准备逃走。只是他二人还未跑出京城,就受到全城通缉。

      柴氏只好找了个道观躲藏起来,好巧不巧,阿蛮误闯进去,和柴二打了个照面。这才招致无妄之灾。

      阿蛮想到自己寺庙拜佛被骗,道观求符被掳。心道,菩萨真人果然俯瞰众生相,对那藏污纳垢之处,也是冷眼瞧之任之。她再也不寄希望于神佛了。

      而那兄弟二人见陆路走不通,便带着她从水路遁走。刚好清明渠在南边,那边人少,只要不靠近城门,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马车行至安化门附近,停了下来。阿蛮赶紧闭眼装睡。柴二也不管她醒的还是睡的,架起她抗在肩上便跳下马车往河渠方向跑去。

      阿蛮抬头绝望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心道完了!突然她看到一熟悉的身影,是崔琰!

      此刻崔琰就如天神一般,降临在她危难之际。她口中塞布,无法呼喊,只是极力睁着大眼睛望着崔琰,绝望又带着一丝期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禅房辩经求墨宝 道观求符遇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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