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旧事》蜀吉三水

34、借看诊默记布局 闯青楼解救幼女

　　自打崔琰高中后，崔侍郎便带着他四处拜访名流学士。虽然朝廷会为新科进士赏赐曲江琼林宴、雁塔题名、杏园探花等典礼荣耀来公开宣告进士身份，但接下来马上就是释褐试，单靠那几场宴席远远不够。

　　这厢崔琰忙碌之际，天璇天玑二人探得张常侍幼女汐娘现下在栖星楼内，因为拒绝接客被严加看管。而栖星楼各处看守严密，二人无法进内窥探一二。

　　崔琰想起，阿蛮因在平康坊给那些娘子看诊，经常出入其间。便修书一封，请她入内打探栖星楼布局。他本不愿阿蛮涉险，但此法也是无奈之举，万一他派人硬闯，到时候打草惊蛇，更得不偿失。他担心阿蛮的安危，便命天璇随身保护。

　　待阿蛮看过书信，心里便有了决策。当即与侍女打扮的天璇，一同借看诊之由进入栖星楼。

　　待看诊的间隙，她便在楼内四处闲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她与天璇二人，默默将栖星楼的布局牢记脑中，以便回去后绘制布局图。

　　正待二人屏息凝神四处查看时，一个声音骤然传来，“宛娘？你怎在这？”

　　二人皆吓了一跳，天璇手放腰间，做好了打斗准备。

　　阿蛮转过身去，见是杨砚书，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悄悄拉了拉天璇的衣服，示意她稍安勿躁。“杨郎君，真巧。你怎么也在这？”阿蛮笑着寒暄道。

　　杨二郎面露惊喜，走上前去。“我与友人在这楼内相聚。你一个女子怎么出入这种场合？”

　　阿蛮提了提自己的药箱，药箱里的药瓶药罐碰触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我来此楼内的娘子看诊，准待离去，却不防这楼太大，一时间竟迷了路。”

　　杨二郎上前接过她的药箱，轻轻掂了掂，而后笑着道：“走，我带你们出去。”说完，带着二人离开了栖星楼。

　　“今日劳烦杨郎君了。郎君请留步。”阿蛮对其行了个礼，准备接过药箱离开。

　　杨二郎提着药箱未松手。“这药箱也忒重了点，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受得如此累。这样，我叫辆车送你二人回去。”说罢，不等阿蛮拒绝，便着人驾来一辆马车。

　　阿蛮无法，只能同杨二郎同乘马车而回。杨二郎一路都在找话与阿蛮闲聊，阿蛮因为心里装着事情，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回应着，生怕他瞧出天璇的不一样。

　　杨二郎也感受到阿蛮的敷衍，便故意瘪瘪嘴道：“上次郡主府一别，竟寻你不着。我倒说你一个小娘子怎的比男子还要忙，原你不仅是标行账房先生，还是悬壶济世的医师。真是世间罕见。”

　　阿蛮想到此次去栖星楼的目的，有些心虚说道：“只是偏得师父的指点，对医术略有涉猎。蒙娘子们信任，这才给她们瞧些头痛脑热的常见之症。“

　　杨二郎赞她有济世救人的大家之心。阿蛮连连摆手。随后杨二郎又将话锋引至天璇：“娘子身边换了女使？看着有些面生。”

　　阿蛮心跳加速，赶紧拉过天璇的手，道：“这是小师妹，师父让我带着历练一番。”

　　杨二郎恍然，点了点头，一路无话。马车很快便到了阿蛮家。阿蛮谢过杨二郎后，便与天璇下了马车。

　　此时，崔琰已在院中等待多时了。

　　杨二郎看着她二人坐过的地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阿蛮与那女子，并非偶然走错路，他几次看到二人在栖星楼瞎转悠。阿蛮说谎了。“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待二人回到家，与崔琰碰面后，凭着记忆将栖星楼的布局画了出来，并标记了打听到的汐娘所在位置。

　　当晚，崔琰便带着天玑夜闯栖星楼。天璇因为白日里露过面，此次她便在平康坊外接应。

　　时间很快便到了晚上，栖星楼的人多了起来。晚间的楼内灯笼摇曳，丝竹声，琵琶声，吟唱声，调笑声裹着脂粉味飘散在空中，却始终掩盖不了后院那几间牢笼般的房间发出的阵阵腐朽。

　　这张常侍的幼女汐娘，在被押往流放地的途中，被拐了出来，后转回了平康坊。此刻她蜷缩在墙角，手腕被麻绳磨出了血痕，她全身颤栗不止。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是家青楼楚馆。

　　这一个月她经历了太多，先是从千金之躯沦为阶下囚，父亲死了，母亲也随着去了。自己被判流放千里之外的黔州。却不知为何，半道被一群贼人挟持，而后被带到了此处。她像一只吓破了胆的惊弓之鸟，任何声响都能让她头皮发麻，全身战栗。

　　崔琰和天玑凭着阿蛮和天璇绘制的草图，摸进了关押汐娘的房间。汐娘看到了破顶而入的黑影，吓得忘记了尖叫，只顾着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边咬着牙关不停颤抖。

　　崔琰借着月光看清了是个十三四的小娘子，年岁倒是符合，但辨不清容貌。他悄声问道：“你可是张常侍之女张之汐？”

　　汐娘听后震惊地抬起头来，她双眸蓄满泪珠，不住得点头。

　　“裴三郎裴冕认识吗？“崔琰问她。

　　裴三郎和张常侍是莫逆之交，张常侍经常在家中提起裴三郎，汐娘认识她。她害怕地点点头，怯声道：“认识。”

　　崔琰见她神智还清醒，便叮嘱道：“我受裴三郎嘱托，前来救你出去。现在我说的每句话都听好，记在心间。一会儿我们会带你走，可能会有打斗，你不要害怕。保护好自己，听明白了吗？”

　　汐娘听见崔琰和天玑来救她，心里忽然升起希望。她虽然不敢确定崔琰是否可靠，但她知道留下来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崔琰让天玑扶起汐娘，二人沿着来时路离开。岂料刚飞至房顶，就见屋外围着一群带刀的护卫。

　　汐娘哪里见过这等架势，虽然崔琰提前告知过她，可能会有打斗情况，但她还是吓得全身瘫软，倒在天玑身上。恐惧像藤曼一样从她脚底疯长，缠得她四肢无力，无法呼吸。

　　“尔等何人？敢来栖星楼撒野！还不快快放下那娘们，且饶你们一命！”为首一人举着烛台，对他三人喊道。

　　此次汐娘只是一个饵，为的是吊出幕后扶持张常侍之人。

　　之前在狱中，酷吏吉温曾对张常侍用刑，谁料他竟是一个硬骨头，咬牙受刑也未供出裴冕。他知道，一旦牵扯到裴冕，就会牵连到太子殿下。直至他身死狱中，累及全家遭难，也未曾吐露一字一句。

　　这厢人死在狱中了，还没个结果。吉温慌了神，他替李林甫办了多少残害异党之事，被朝中大臣恨之入骨。李相走了，他又攀附杨相。

　　谁料，杨相上台后的第一件事就被他办砸了。如若就此被杨相舍弃，朝堂上的那些人还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是以，他想用张常侍之女引出幕后之人。

　　崔琰哈哈大笑两声，怒斥道： “有本事放马过来。”说罢，崔琰也不跟他们废话，凌空腾起，软剑像出洞疾行的白蛇，吐着信子威慑着对方。逼着护卫连连后退。

　　为首之人见此，厉喝一声：“不许退，我们人多，怕他个鸟人！上！”人闻言，围成一圈，齐齐向他砍来。

　　崔琰脚尖轻点，纵身一跃，猛得跳出刀剑包围圈。而后软剑骤然变势，变得如利剑一般坚硬。剑头划过地面，火星四溅。借着反弹的力道直刺近身二人的咽喉。那二人捂着捂着脖子倒地，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

　　其他护卫见此状况，面露惧意，不敢上前。为首之人大喝：“废物，上。”说话间，便腾空迎上崔琰，直冲他面门。

　　崔琰早有预判，在他冲来的同时，后退三步，与之拉开距离后再推剑而上，挡开了刺客的短刀。而后又趁胜追击，挥剑刺向他。

　　岂料而那刺客却轻蔑一笑，扭身避开他的利剑，顺势举刀劈向天玑汐娘二人。天玑架着汐娘侧身躲过。电闪火光间，崔琰已经飞身冲来，挡开劈向二人的短刀。

　　此招乃虚晃一招。那刺客见崔琰上当，嘴角轻蔑一瞥，眼中满含淬毒的冰碴，欲一招制敌。他忙趁此机会，又是几道刁钻的刀影对着崔琰刺去。而后众人近身，一起缠斗牵制住崔琰。

　　眼见着一人短刀劈入，天玑赶紧松开汐娘，为崔琰挡下那刀。崔琰见天玑受伤，瞬间红了眼睛。他怒目圆瞪，痛斥一声，已然顾不得身旁刀剑刺破皮肉之痛，挥剑直指为首之人的脖子。

　　那人脖子被软剑缠住，瞬间没了气息。短刀落地，人也随之跪倒在地上。剩下的护卫瞬间群龙无首，连连后退。

　　“郎君，你带着汐娘，速速离去。我来断后。”天玑柱着剑说道。崔琰见应援而来的护卫，察觉出这里面的阴谋。他对天玑点点头。“不要恋战，保全自己。”说完，扶起汐娘原路返回。天玑在后顶住那些护卫。

　　崔琰和汐娘出了平康坊，与天璇会合。“天璇，速速救援天玑。”说完，扔给她一瓶金创药。天璇接过药，知天玑恐已受伤，心头慌乱不止，赶紧带了二人，冲去支援天玑。

　　好在天璇及时赶到，几人在栖星楼与护卫大打出手，加上都武功高强，任那方人多势众，也未得到什么好处。

　　缠斗了三炷香的工夫，也未分出个胜负。忽然顶层雅间传来几声拍掌声，那护卫听闻，便纷纷停下来退至一边。天璇扶着天玑，连同那二人，趁此机会逃了出去。

　　杨二郎从雅间出来，凭栏望向后院，手指轻扣栏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