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林深月白

19、第 19 章

　　新的一天，值日生在早自习前将黑板一角的警示栏作了修改：

　　4月17日阴

　　距离高考——

　　50天！

　　连续高强度的学习和临近高考的紧张气氛，让所有高三年级的学生感到疲惫。

　　但一想到，这地狱一般的磨练即将过去，很多人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

　　也许，不仅是江舟，熬过高考，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林江和徐朗几个踏着最后一声铃响走进教室，回到座位，林江扔给江舟一叠试卷。

　　江舟翻开一看，竟然是某知名培训机构的内部卷子。

　　这个机构因为去年压中物理和数学的大题而声名大噪。

　　江舟越看越惊喜。

　　连中午去食堂吃饭，她也夹了一张英语卷子，边看边吃。

　　“天呐，高三那么可怕吗？连吃饭都要刷卷子？”隔着一张桌子的低年级学生在低声议论。

　　“我们现在高一就不辛苦吗？咱们的物理老师就像是从地狱回来的。”

　　“那个学姐看着就像是成绩很好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听见没有，成绩很好哎。”江舟身后传来一阵突兀的笑声。

　　“就是会装。”

　　“看她这次二模考成什么鬼样子，比我还低五十名。”

　　后面这几个人肆无忌惮的嘲讽，把那些高一的学生吓跑了。

　　江舟自然知道这几个人是谁。她没有理会，一手端着空盘子，一手拿着书本试卷，跟着身旁零零散散的学生一起从出口离开。

　　身后的议论声渐渐听不见。

　　江舟现在不怕她们了，比起跟她们生气，消化眼前的卷子，怎样争取更多的时间复习，考好高考才是最重要的事。
　　放学的时候，江舟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

　　她和林江一起坐在足球场边的石阶上，吃着黎叔送来的石锅拌饭。

　　“你不知道，你小姨一听黎叔问她儿子是不是也想考一中，马上换了个样，黎叔跟她说，作为家长一定要多多支持孩子的学习，孩子必须要家校相互支持才能出好成绩，如果家长不重视，我们一中的自主招生，是不会考虑这样的学生的。”

　　“没想到，黎叔看着像个□□大佬，说起读书的事也头头是道。不仅晚修，连周末他都帮你争取到了。”林江吃完了，他把空饭盒放在台阶上感叹道。

　　“谢谢你们。”江舟拨弄着饭盒里的牛肉，心里有着一种很久不曾感受到的安稳。

　　她请林江找黎叔帮忙，冒充老师打电话给小姨张怡，说高考临近，学校要求高三学生必须全天候在校学习。考虑到江舟的成绩，提出周日也要回校。

　　“可是周日你打算去哪里复习？”林江的手肘撑在石阶上，双腿往下伸展，整个人半躺着侧头看向江舟。

　　“图书馆。”江舟一边说一边把两人的饭盒收拾好。

　　“周日的图书馆贼多人，要是找不到位置就来我家。”林江眼睛看向天空，夕阳的余晖已经不刺眼。

　　“好。”江舟轻声应了一句。

　　其实她一直想问，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可是每次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又怕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个周日，天上有薄薄的云，一丝一丝的像是被撕开的棉花糖。

　　江舟坐车去图书馆。

　　这个时候的图书馆，果然人满为患。连靠近儿童区的位置也早早被人占满。

　　站在图书馆门口，江舟伸手挡住逐渐热烈的太阳，去——林江家里？

　　想起他那空荡荡的房子，想起那个八卦的保安大爷，江舟有点忐忑。

　　但除此之外，她好像没有什么好的去处，外面的店要花钱，还吵。

　　去之前，她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林江很快就回了。

　　下了车，经过一家包子店时，江舟停留了一会，最后要了一笼蒸饺，一笼小笼包和一杯豆浆。

　　“又来找同学了？”进小区门口时，那个保安大爷热情地打招呼。

　　江舟应了一声，低着头匆匆走过，明明今天没穿校服，这个大爷也不知为啥这么眼尖。

　　按下门铃，好一会林江才来开门。

　　“怎么这么快？”林江一边开门一边打着哈欠，身上套着一件长长的T恤，半截的大裤衩，脚上穿着一双拖鞋。
　　江舟从没见过他这种这样子，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哇，居然还有早餐，带给我的？挺贤妻良母的。”林江伸手夺过早餐，神情自然。但江舟的脸，有点红了。

　　“你到那边书桌上复习，我吃完早餐还得补个眠。”林江指指窗边的书桌，自己一边咬着包子一边走回房间。

　　江舟走到书桌边上，放下书包，摊开试卷。

　　太阳的光被塑料棚挡住了，江舟打开桌上的台灯，接着把理综的卷子排开，一张张做过去。

　　做完这些卷子，已近中午，这时林江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顶着一头乱发，打着呵欠，半眯着眼，出来扫了江舟一眼，又把自己塞在沙发上。

　　他窝在沙发的厚垫上，半躺着举着手机，在打游戏。

　　“你不做作业吗？”江舟忍不住回过头去问。

　　“下午再做，对了，你饿了吗？都快十二点了，你肯定饿了，你等着，我给你做海鲜泡饭。”林江自顾自地说着，一抬腿，把身子从沙发上立起来，放下手机，跑去厨房。

　　他在厨房里翻翻炒炒，江舟站在厨房门口想帮点什么忙。

　　“哎呀，赶紧做作业去，在这晃什么？等着吃就是了。”林江举着锅铲把江舟赶了出去。

　　重新回到客厅，江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于是帮忙把地扫了、拖了，把沙发和茶几也整理了一下，又搬来两个小板凳摆在旁边。

　　林江的海鲜泡饭做好了，两个大海碗，一人一份，里面有生蚝、有虾仁还有鱼肉。

　　除了海鲜泡饭，他还做了一碗凉拌平菇。

　　两人面对面坐着，林江没坐小板凳，他从沙发上扯过一只圆垫放在地上盘腿坐着。

　　江舟挪过小板凳，双腿并拢，坐下。

　　不得不说，林江的厨艺很不错。

　　“你做饭挺好吃的。”江舟赞叹了一句。

　　“我妈在我十岁的时候就走了，那时就学会了做饭，爷爷奶奶也走得早，要不是爷爷有先见之明，死也没把这套房子转到我爸名下，我可能十岁就要去睡桥洞了。”林江说着，往嘴里塞进两只生蚝。

　　这是林江第一次在江舟面前提起妈妈，一时她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十岁就自己一个人住，刚开始的时候没人管，后来要不是有黎叔不时接济一下，我早就饿死了。”林江继续说着，江舟咀嚼着他的话，一阵难过涌上心头。

　　他那时才十岁！

　　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在书桌上趴着休息了一会，江舟继续做题。

　　林江打了一会游戏，终于提着书包走了过来。

　　好在这张书桌足够大，说是书桌，其实是一张办公桌。

　　江舟往左边挪了一下，林江坐在书桌侧面。

　　林江摊开纸笔，做了一会题，看着对面的人，停下笔来。

　　他端详了一阵，翻出一张白纸，看她两眼，手中的笔沙沙地画着，过一阵，他靠近过来，盯两眼，又远离。再过一阵又凑近。

　　被三番四次打扰的江舟放下手中的笔，朝林江伸出手：

　　“拿来。”

　　“拿什么来？”林江把纸藏到身后。

　　“你刚才在画什么？”江舟一只手放桌面，一手叉着腰。

　　“画了个丑八怪。”林江抖着手上的纸。

　　“让我看看。”江舟扑过来就要抢。

　　“画的就是你。”林江玩性大发，站起来，把手中的纸举得高高的。

　　江舟站起来就要抢，林江跑到客厅中央，把纸换到了另一只手，江舟换了个方向跳了起来。

　　“抢到算你有本事。”林江把纸高高举起在头上，抖得哗哗作响。

　　看着江舟像抢篮球一样左冲右突的，又把纸往身后藏，江舟盯着那张纸，摆出一副若抢不到就誓不罢休的模样，她扑过去，双手环着林江的身体往他身后伸去。

　　江舟一下收不住力度，把林江撞了一个踉跄。

　　时间仿佛停滞了，林江背着双手高高地站着，江舟屈身抱住了林江。

　　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目光交汇的那一刻，黑白的眼眸有光在流动。

　　几秒之后，江舟反应过来，立马站直身体，跳开几步，与林江拉开距离。

　　“算了，给你了。”林江的脸微微热了一下，他轻咳了一声，把纸递给她。

　　江舟伸手接过来一看，气笑了。

　　还以为他有多厉害的画画功底，纸上就一个半圆，两只米粒一样的眼睛和两个3字合成的嘴唇，头上稀稀拉拉的一束头发。

　　江舟把纸揉成一团，扔向林江，然后气鼓鼓地跑回书桌继续写卷子。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下山了。

　　江舟放下笔：“我该回家了。”

　　“我也想出去走走，你等等我。”林江走进房间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出来。

　　傍晚的小区，人特别多，小孩的喧哗、宠物狗的叫唤，大人聚在一起聊天，有点杂乱，但有人间烟火气。

　　离小区门口不远处的大树后，有人举起手机，拉近镜头，无声地拍下几张他们靠头谈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