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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忘川琴音 ...
垚韵居内静得能听见烛火芯爆开的细碎声响,殿顶嵌着的夜明珠将光晕漫成一片流动的银纱,四壁镌刻的土系符文在光线下缓缓流转,像极了记忆里朔北宫殿地砖上蔓延的青苔纹路。
冷雾北被方景序扶着踏上最后一级汉白玉台阶时,靴底碾过阶缝里的细尘,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声音竟让他恍惚想起当年与那人在宫道上散步,靴底蹭过青砖的动静——那时朔北与靖南还在交战,他们私会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抬眼打量这座阁楼,心头忽然泛起一阵奇异的熟悉感:殿柱是整根的玄铁楠木,柱身缠着半浮雕的藤蔓,藤蔓尽头结着的玉果;地面铺着的墨玉砖拼接处,用赤金嵌出蜿蜒的水纹,恰似靖南护城河绕着皇城的走向;就连角落里供着的青铜香炉,炉身上雕刻的云纹都带着那人惯用的疏朗笔触——当年那人总说,云纹要刻得像天边的流云,太密了就失了灵气,那时他还暗自嘲讽靖南的审美竟如此散漫。
高位上悬着道玄色鲛绡帘,帘上用金线绣着北斗七星,流苏垂落时轻轻扫过阶前的青铜鹤灯,灯芯爆出的火星溅在帘角,映出点点细碎的光。
冷雾北的指尖微微发颤,这帘幕的质地与纹样,分明是当年那人在靖南宫中常用的那批贡品鲛绡,他还记得那人曾笑着说:“用这料子做帘,连月光都能筛成金的”,而他当时只冷冷回了句“靖南的奢靡,果然名不虚传”。
“晚辈方景序,携挚友冷雾北,叩见二长老。”方景序抱拳行礼时,目光不经意扫过高位,只见帘后那道颀长的剪影正微微倾身,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膝上的七弦琴。
琴身是罕见的雷击桐木,在夜明珠下泛着温润的琥珀色,琴弦颤动时发出的清响,像极了当年那人常弹的那架“忘忧”琴——他曾在战场间隙听过这琴音,那时还以为是靖南用来蛊惑军心的靡靡之音。
冷雾北靠在方景序臂弯里,脸色苍白如宣纸,闻言却缓缓抬眼。他望着那道被鲛绡帘模糊的剪影,眼尾的绯色因灵力翻涌而愈发鲜明,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方才那声琴音的尾颤,与记忆里那人弹《归鸿》时总爱加的那抹转音,竟分毫不差。
当年两国议和时,他作为朔北使臣旁听,曾见那人在靖南宫殿弹过此曲,那时还暗忖靖南琴师竟有如此造诣。
帘后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像冰块撞在玉磬上:“程颂倒是会省事,把烫手山芋直接丢进我这垚韵居。”
话音落时,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勾,“铮”的一声清响震得殿中符文齐齐亮起,那些土纹突然活了过来,在壁上蜿蜒游走,竟组成了一幅靖南皇城的轮廓图。
方景序心头一紧,忙道:“仙长恕罪,只因我友灵气逆行,已是生死一线。程长老言仙长土系秘术可解此厄,晚辈才斗胆叨扰。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在壁上游走的符文,“听闻大长老九转还灵术冠绝四界,为何偏要指引我等前来拜见仙长?”
帘后的剪影似乎轻笑了一声,琴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大长老?他正忙着在后山跟玄鹤抢松子,哪里有空管你们这些凡尘闲事。”
指尖在琴弦上灵巧地跳跃,弹出一串急促的音阶,壁上的符文突然加速流转,皇城轮廓里竟浮现出一片梨花林。
冷雾北的呼吸猛地一滞。那串急促的音阶,是当年朔北与靖南暗探接头时用的暗号,他曾在截获的密信里见过记载,却没想到竟是那人亲手编的。
那时他还在军帐里对着密信冷笑,暗骂靖南竟用如此风雅的调子传递军情,直到后来在密会时,那人才笑着说:“这调子是我编的,纵是朔北细作,也未必能解其中意。”
“何况,他体内那股灵力带着土行本源的烙印,除了我,谁能镇得住?”帘后的声音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笃定,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按,琴音戛然而止,壁上的梨花林也随之隐去。
方景序正欲追问,却见冷雾北忽然攥紧了他的衣袖,指节泛白如玉石,眼尾的绯色因极致的震惊而泛起潮红。
他顺着冷雾北的目光望去,只见高位旁立着一架紫檀木书架,架上整齐地排列着竹简,竹简的捆绳是罕见的青鸾羽线——当年那人的书房里,便只用这种羽线捆书,说是“轻如鸿毛,韧如精钢”,而朔北向来用牛皮绳,那时还曾因此嘲笑过靖南的纤弱。
“可我凭什么要帮你们?”帘后的声音陡然转冷,像淬了冰的利刃,“青溟观从不做亏本买卖,你们能拿出什么来换这救命的机缘?”
这句话像火星点燃了方景序紧绷的引线。他本就因冷雾北的状况心急如焚,此刻见对方坐拥通天本事却如此凉薄,怒火顿时冲垮了理智:“我友性命垂危,仙长竟还在此讨价还价!若不愿援手便直说,何必用这帘子遮遮掩掩,故作高深!”说着便要提气上前,竟想亲手掀开那鲛绡帘。
“放肆!”
两道玄衣身影如鬼魅般从殿柱后闪出,他们穿着绣着土纹符文的劲装,指尖扣住方景序肩臂时,灵力沉凝如千年寒铁,竟让他运起的灵力瞬间滞涩。
“方铮!”冷雾北低喝一声,想伸手阻拦,却被体内翻涌的灵气逼得喉头一甜,一口血险些呕出来。他扶住身旁的廊柱站稳,掌心触到柱身的刻纹,又是一阵熟悉的悸动——这柱上的纹路,与当年他从靖南截获的战旗边缘花纹,竟是同一手法。
那时他还对着战旗发誓,定要踏平靖南皇城,如今却在这玄门净地摸到了相同的纹路。
帘后的人似乎被这动静逗笑了,笑声透过鲛绡帘传来,带着几分慵懒的玩味:“倒是个护友心切的性子。
罢了,看在程颂的面子上,这帘子便拉开吧——只是,”他拖长了语调,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按,琴音戛然而止,“若见了我,你们怕是会更失望。”
话音未落,两侧的玄衣弟子已拉动流苏,厚重的鲛绡帘缓缓升起,如同一幅被时光尘封的画卷徐徐展开。
高位上的人终于露出了全貌。
他穿着件墨色暗纹锦袍,领口用赤金绣着繁复的星轨,那些星子的排布竟与靖南钦天监绘制的“紫微垣”分毫不差。
银发如瀑般垂落,发间束着根同色的发带,发带末端缀着两颗极小的玉珠,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冷雾北的指尖猛地一颤,那是当年他作为质子送入靖南时,亲手打磨的“和解珠”,珠子内侧还刻着极小的“北”字,本是两国休战的信物,最终却成了兵戎相见的嘲讽。
他的肤色比殿顶的夜明珠更显莹润,眉峰如刀削般凌厉,却在眉尾处微微下垂,添了几分柔和;眼瞳是极浅的琉璃色,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扫过阶下,睫毛长而密,垂落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极了梨花花瓣落在雪上的痕迹。
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他的唇,唇线清晰如刻,下唇中央有一道极浅的唇珠,冷雾北记得,当年那人笑起来时,这唇珠会微微凸起,像含着颗未化的糖——那时他们还在靖南的梨花林里私会,他曾暗自唾弃自己,竟会被靖南之人的容貌蛊惑。
此刻他正微微偏着头,左手支在膝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身,那姿态慵懒中带着几分疏离,却让冷雾北想起无数个夜晚,他在靖南宫殿的偏殿外,偷见那人坐在窗边抚琴,月光落在侧脸的模样。
那时两国战事正酣,他每多看一眼,都像在背叛朔北。
冷雾北在看清这张脸的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成了冰。
是他。
晏盛衍。
那个身为靖南皇子,却以一曲《忘忧》名动天下的琴师;那个总爱坐在宫墙下的梨花树旁,笑着说他眼尾的绯色像极了初绽桃花,却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的靖南将领;那个在两国城破那日,本该与他兵戎相见,却离奇失踪,让他抱着半块染血的兵符疯找了三年的……靖南故人。
“盛……盛衍?”冷雾北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凭着本能挣脱了方景序的搀扶,踉跄着冲上台子,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眼眶瞬间红了,“你还活着?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伸出手,颤抖着抓住晏盛衍放在琴弦上的手。那只手微凉,指尖带着常年抚琴留下的薄茧,虎口处有一道极浅的疤痕——那是当年朔北与靖南交战时,他射偏的一箭划伤的,冷雾北记得自己还为这道疤在军帐里懊恼了好几天,既恨没能射杀他,又暗自庆幸他没死。这触感真实得让他想哭,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当年你为何不告而别?”他的声音哽咽着,带着三年来的委屈与思念,“我找了你整整三年!我想告诉你,靖南灭国之事与我无关,我从没想过要……”
晏盛衍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惊到了,微微蹙眉,琉璃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困惑。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指尖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竟有些烫得发慌。
目光落在冷雾北泛红的眼尾,那抹绯色在苍白肤色的映衬下,像开得最盛的桃花,心头莫名一动,像有片羽毛轻轻扫过,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这位公子,”他开口时,声音里已没了方才的慵懒,只剩疏离,“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冷雾北急得上前一步,几乎要贴上他,呼吸都带着颤抖,“你看我眼尾的痣,你说过像桃花的!你还说我的名字‘雾北’二字,倒过来念像‘北雾’,像极了你们靖南的初雪!你怎么会不记得?”
晏盛衍看着他急得发红的眼眶,听着那些细碎的往事,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确实觉得眼前这人很熟悉,尤其是那双含着水汽的眼睛,像在哪里见过,可脑海里却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对应的记忆。
那些关于桃花、初雪的描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怎么也看不清轮廓。
“我从未见过你。”他再次重复,语气里添了几分无奈,指尖下意识地抚上琴身,那里有一道极浅的裂痕——是当年靖南城破时,琴弦崩断划下的,可他想不起这裂痕的来历,只觉得摸着有些硌手。
说着,他再次轻轻撇开了冷雾北的手。这次冷雾北没有再追,只是僵在原地,像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看着晏盛衍眼中的陌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怎么会不记得?
他想起当年晏盛衍为他弹《忘忧》时,琴音里藏着的温柔,那时他们还在为朔北与靖南休战谈判,却在琴声里暗生情愫;想起他在梨花树下,用树枝在地上画两国的疆界,说“若有一日,这界线能像这树枝一样被风抹去就好了”;想起城破前夜,他紧紧抱着自己,说“等天亮我们就走,去一个没有朔北与靖南,只有你我的地方”。
那些在战火中偷来的朝夕相处,那些在刀尖上许下的誓言,难道都成了他一个人的幻觉?
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晏盛衍的侧脸忽明忽暗。他的银发垂落在肩,发带末端的玉珠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这声音让冷雾北想起当年他们在靖南的密道里,玉饰相撞的动静,那时晏盛衍总说这是“能盖过心跳的声响”——他们的心,一个向着朔北,一个向着靖南,每一次跳动都像在互相撕扯。
而高位上的晏盛衍,在撇开冷雾北的手后,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泛红的眼角。方才靠近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梅香,混着点灵力紊乱带来的微苦气息,竟该死的好闻。尤其是他凝眸望过来时,眼尾那抹绯色颤动,像含着一整个春天的桃花,让人移不开眼。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快要触到自己的眉尾时才猛然顿住——不知为何,看到这人的眼泪,竟想伸手为他拭去。这念头来得突然,让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再次翻涌上来,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不知在哪听过的诗——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
晏盛衍的指尖微微一顿,看着冷雾北苍白却依旧清丽的脸,第一次对“忘了”这件事,生出了几分莫名的……遗憾。
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可究竟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阶下的方景序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冷雾北失魂落魄的样子,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像被狂风骤雨打落的花瓣;再看看高位上那明显对冷雾北有异样感,却偏说不认识的琴师,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垚韵居的二长老,怕是藏着比冷雾北灵力逆行更大的秘密。
殿外的风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吹动檐角的铜铃,发出叮咚的声响。这铃声里,冷雾北仿佛又听见了当年的琴音,看见晏盛衍坐在梨花树下,对他笑得温柔。
可眼前的人明明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眼神却陌生得让人心寒。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书架上,架子上的竹简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声响让他忽然想起,晏盛衍的书房里也有这样一架书架,他总爱从架子上抽下兵法竹简,逼着自己研读,说“多懂一点,才能在战场上……放过你”。那时他们还分属朔北与靖南敌对阵营,连一句“保护你”都不敢说出口。
原来这座阁楼的每一处,都藏着靖南的记忆碎片,唯独记忆里的人,忘了他这个来自朔北的故人。
冷雾北望着晏盛衍琉璃色的眼瞳,那里映着自己苍白的脸,像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终于明白,比生离死别更痛的,是重逢后,你成了他的陌生人——尤其是,你们曾是朔北与靖南这般不共戴天的敌国之人,连回忆都带着叛国的罪证。
敌国旧梦藏于阁楼砖瓦,重逢时,他望着熟悉的陌生人,才知遗忘是比兵戈更锋利的刀。
啦啦啦晏盛衍出场啦!我心里想的他是一个漂亮小美人[害羞]我说一下晏盛衍说怕他们失望的原因:在他看来,自己并非方景序和冷雾北所期待的“能轻易救人性命的仙长”,会显得冷漠、陌生,无法回应他们的期待,故而觉得他们见了会失望[无奈]毕竟晏盛衍是一只小猫[三花猫头]这篇大概就是在每周二和周六下午两点更,节假日会多更一篇[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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