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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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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妤在初秋出生,也死于初秋的一个夜晚。
没有营养针支撑着生命,两天时间她的生命便彻底流逝了。
全然失去意识之后,何秋妤开始拉血便,一大泡鲜血和一小团粪便。何秋妤许久不进食,拉出来的应该是脱落的肠组织,臭气熏天。她一共排了三次,每次都有300ml左右的血液,似乎是要排尽体内的血。
安馨刚去到学校报到两天,又着急忙慌请假赶回家,到了医院看见何秋妤张嘴仰头呼吸,眼睛半闭地翻着白眼,露出一截眼白,形容可怖,本就要哭不哭的安馨狠狠地抽噎起来。
安意给安馨解释道:“她不难受的,她已经深度昏迷了,没有知觉。”
安意和安馨姐妹俩,加上安晓婷和小婶婶,四人同心协力,给何秋妤清理干净排泄物、擦洗身体。何秋妤只有小孩子的体重,搬动她并不困难,最难的是忍受那种可怕的恶臭,戴了口罩也没有用。
安晓婷猜测道:“我看到网上有人说世上最可怕的气味就是人体腐烂的气味,我觉得婶婶排出来的那些东西,就是她已经腐烂的肠子。”
安意皱着鼻子说:“嗯,应该是这样。”
何筱虹不知听谁说无法凝血的病人死时会七窍出血,赶紧给安意打电话,让安意不要害怕。
“应该不会出现那种情况,妈妈体内出的血都排出来的。”
何筱虹对此的解释是:“她都是为了不吓到你们。”
何秋妤那种艰难的呼吸引起的哀嚎逐渐平息,只张着嘴轻轻吐气,显得十分平静。
安意的小婶婶操办过几场娘家人的白事,破有远见地说:“先给她穿衣服吧,不然来不及了。”
安意不解:“为什么会来不及?”
“衣服要在活着的时候穿,走了之后是不能动的。”
于是她们四个人又关上病房的门,围在病床边上忙碌。安意剪开何秋妤的睡衣一看,只剩一层薄皮的肚子上,贴着五六张止痛贴。
安意慢慢将它们撕下,每撕一张就在心里默念一句:你辛苦了,好好地走吧。
四件上衣,三条裤子,轻易就套在何秋妤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小身体上,小婶婶在何秋妤两边手里各放三个硬币,说是打赏黄泉路上的鬼差的钱。
这是在病房里度过的第二个夜晚,两天都几乎没怎么睡觉的安意累极,给何秋妤穿好衣服后,在何秋妤微弱的呼吸持续着的那段时间里,其余人陆续到病房外的椅子坐着,而安意就近坐在旁边一张空病床上,伏在床尾的床栏上就睡着了。
没有任何声音,很安静,她睡得很沉。约莫过了半小时,她刚要往睡眠的更深处迈步,却被什么东西猛然一扯,回到现实,她睁开了双眼。
太安静了,不应该这么安静。
安意两步走到何秋妤床边,查看何秋妤的情况,何秋妤的呼吸已经轻得几乎要消失了,又看心电监护仪的数据,心率快没了。
安意立即明白刚才是她的母亲唤醒了她,要与她做最后的道别。
安意又观察了半分钟,朝病房门外喊了声:“快进来。”
所有等待的人都迅速走进来,脸上有询问的神色。
安意说:“差不多了。”
何秋妤的亲人都围绕在她的病床旁,注视着她。医生过来检查了脉搏、瞳孔,看了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电图,而后宣布了何秋妤的死亡时间,凌晨两点十一分。
像走完了一条漫长的荆棘路,何秋妤解脱了,她的亲人也解脱了。
安成章回到家洗漱完,拿出他的记事本,记录何秋妤逝世的时间。在时间之后他原是想写下“因病去世”等字,落笔前却犹豫了一下,改为“去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