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缘》而而而已

10、教习

　　片刻后，院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宫女匆匆入报：“刘嬷嬷来了。”

　　“承露苑诸位姑娘，到正堂集合。”刘嬷嬷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四人被引至正堂，院中栀子树影摇曳，香气浮动。堂内已设好香几与书案，居中而坐的正是刘嬷嬷，身着墨紫色织金宫袍，鬓发整束，神色肃穆。

　　她环视众人，目光一一扫过画扇、九歌、映雪与白栀，才缓缓开口：“老身自礼部奉旨教导诸位入选姑娘，学宫中礼仪、言行举止、品性规矩。太后娘娘明言，此次选人，先看根骨气度，再看习性规矩，才论才情姿色。你们有一月时间习得礼数。一月后，便是你们面见太后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日子。到那时，你们才能定下名位高低。”

　　四人皆是垂首仔细听着。

　　刘嬷嬷接着说：“即日起，寅时起身、卯时洗漱、辰时礼课、巳时书习、午时静思，申时之后方得片刻闲散。口中所言、身上所穿、起身坐下，皆要谨慎。” 顿了顿，刘嬷嬷目光微凝，语气一压：“承露苑之外，东面是太医院、西临御膳房，北接宫女教坊，南隔朱墙便是后宫主道。你们若误入别院，惊扰诸位娘娘或皇子，便是僭越，轻者逐出，重者杖责。”

　　“今日第一课，学行宫中‘三叩首、五拜揖’之礼。你们日后见太后、皇后，乃至如今宫里的主位娘娘们，须得做到起止有度、进退有规，否则即是失仪。”刘嬷嬷严声说着，自己率先做了示范：袖揽双肩，身形半伏，再缓缓直起，起身时手足一线，动作柔中带势。

　　白栀俏皮地笑着，问到：“嬷嬷，我有一处不明白。这主位娘娘是指？”

　　刘嬷嬷见她认真发问，语气略缓，依旧威严不减：“主位娘娘，指的是宫中位列九嫔及之上的娘娘们。如今宫里九嫔大多空悬，只有徐修仪娘娘。这九嫔之上就是妃位、三妃、和贵妃了。这就只有宠冠六宫的惠妃娘娘了。”

　　见众人点头明白。刘嬷嬷言归正传道：“来，你们依序试一遍。”

　　画扇率先出列，衣袂微动，她低头沉气，步伐从容，动作一丝不苟。她的身姿虽未十分灵巧，却有一股温和端凝的韵致。刘嬷嬷点点头：“虽未精巧，然姿态稳重，已有几分内廷女子风范。”

　　随后是白栀。她甫一出列，便笑盈盈地行了一礼，却因袖口未拢稳妥，蹲身时袖子垂落打歪了姿势。她慌忙抬头看了一眼刘嬷嬷。刘嬷嬷眉头动了动，终究没训斥。

　　映雪第三个走出，干脆利落地一拜到底，气势十足，只是略显僵硬。她自己也察觉不妥，略皱皱眉。

　　最后轮到九歌。她屏息凝神，学着嬷嬷的样子拜下。起身时，看见刘嬷嬷缓缓点头，她心里方松了口气。

　　练了一炷香的时间，四人皆汗湿鬓边，刘嬷嬷才道：“今日便到此。你们回去自行温习，明日一早再验功。若有一人姿态不合，四人皆要重练。”

　　傍晚时分，承露苑中蝉声渐歇，天光缓缓沉落，玉兰花的香气愈发清浓。

　　九歌回到东厢房，刚洗过手帕，便听见白栀在外头唤道：“九歌姐姐，你在吗？”

　　九歌连忙应了出来。只见画扇和映雪正坐在东厢房外的回廊下。九歌和白栀也走过去，四个人互相见了。

　　映雪率先开口道：“你们听了吗？刘嬷嬷介绍惠妃娘娘都说她是宠冠六宫，那得是什么来头啊？”

　　白栀接话道：“方才我悄悄问了小宫女，她说这位惠妃娘娘姓郁。”

　　九歌心中盘算：还在醉花荫的时候，曾听几位年长的姑娘低声闲谈过，说是京中有个极大的门第，郁老爷为人谨慎，家资丰厚，掌着朝中兵部重权，年岁虽高，却心性不老，几年前还特意花重金赎了醉花荫一个貌美清雅的姑娘回府做妾。现在想想，这位郁老爷可能就是惠妃娘娘的父亲。

　　随后，九歌开口道：“郁氏，我听闻过。那可是京城极有名的世家大族。”

　　映雪赞同道：“是啊，我也听说过。之前在逢春馆当姑娘时，听见旁人说郁府金砖铺地，门口石狮子都镀着金，连下人都佩绣带穿云纹，是真正的金山银山堆起来的府邸。她们还说若哪个姑娘有幸攀上郁府，那就是飞上枝头了。”说着她就笑了。

　　白栀也跟着笑。

　　九歌注意到，一旁的画扇一直缄口不言，仿佛不关心似的。九歌心想：白栀就是小姑娘心性，她们自幼一同长大，很是了解。这映雪姑娘，倒像是个直率的人。反而，画扇倒是谨慎，与昨日的真诚劝诫又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