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缘》而而而已

11、月下夜语

　　承露苑内学习宫廷礼仪的日子，日复一日。

　　夜深人静，承露苑的宫灯早已点起，流萤偶尔在玉兰树影间穿行。九歌正在案前温习嬷嬷今日教的女训。

　　忽听窗外有细碎脚步声传来，随后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九歌姐姐，是我。”是白栀的声音。

　　九歌连忙起身开门，只见白栀披着件薄衫，神色间透着几分踌躇。九歌让她进屋，关上门，斟了茶递过去，“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白栀接过茶盏，低着头撇了撇茶沫，悄声说：“九歌，你随我出来。我有事同你说。”

　　九歌愣了一下，见她神色不像玩笑，便随手披了件外衣，轻声道：“走吧。”

　　二人悄悄绕出东厢房，穿过廊下，到了后院玉兰树下的偏亭。夜风带着花香，月色如洗，四周静谧无人，只有远处宫墙上影影绰绰的灯火，映得她们眉眼都添了几分朦胧。

　　白栀坐下，双手拢着茶盏，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旁人后，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前日申时后放闲，我在千鲤池那头散步。……偶然碰见一位男子。”

　　九歌听见“男子”，心中一惊，神色却未动，只沉声问：“什么样的人？”

　　白栀继续说：“他穿月青色长袍，腰束玉带，神情温雅，不像是宫里的内侍。我们聊了许久，他声音也好听，不咄咄逼人，也不拿眼睛轻慢人……”

　　虽然白栀有心抑制心里的悸动，九歌还是能从她微颤的语调中看出几分。

　　九歌心头泛起不祥的预感，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白栀摇了摇头，“他没说。但看打扮，像是贵人……只是，我也没问。”

　　“他若是贵人，你擅自与他私谈，便是僭越；若不是，便更危险。”九歌语气紧了几分，“你可知后果？”

　　白栀一怔，低下头，放下茶盏，声音愈发得低说：“我知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才……才没了主意。他约我明日，在千鲤池再相见。”白栀终于说出了最要紧的一句。

　　九歌脸色沉了几分，声音低下来：“你不能去。”

　　白栀抬头看她，“九歌姐姐。”

　　“你还没面圣。”九歌盯着她，缓缓说道，“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你若得了名位，到那时你想见谁都有资格。但现在你若去，一旦被人撞见，不论他是谁，是贵人、皇子、还是个假冒的，你都会被逐出宫，甚至还有更严重的罪名。”

　　白栀咬着唇，不说话，眼里闪过一瞬挣扎。

　　九歌语气缓下来，说：“你还记得入宫之前，你说的什么吗？”

　　白栀眼睛里闪过一瞬光芒，回答道：“我记得。我是要入宫，飞黄腾达的。”

　　九歌牵起白栀的手，轻轻拍着，继续劝导：“白栀，你如今入宫待选，你这个人，这颗心，都只能是皇上的。等到面圣那日，你得了名位，便好好一心侍奉皇上，奔日后的荣华。你若不幸落选出宫，到时你们若有缘，你还能寻到他。可若他只是浮光掠影的风月，你这般投入，便是自毁长路。”

　　白栀抿了抿唇，声音像蚊子般轻：“我知道你说得对……可是……”她不再说下去。

　　九歌想着白栀也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于是说：“白栀妹妹，你仔细想想，自会明白这个道理。”

　　月色洒下，铺满亭中青石地面，枝影斑驳如纹。两人静坐片刻，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