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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初现端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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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天光透过宫墙投下长长的影子,风里还带着一丝雨后潮湿的味道。凤仪宫内的窗棂半开,檀香袅袅,香烟似乎比往常更浓,压得殿中气息沉重。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一声“到——”,三名稳婆被押入正殿,个个面色灰白,衣襟都被汗水濡湿。
九歌立在一侧,指尖不自觉地绞着帕子,看着她们匍匐在地,心头一阵说不出的烦闷。
上首,沈清端坐,面色比早晨更冷,似乎连一贯温柔的眉眼也蒙上了一层霜。她看了她们一眼,缓缓开口:“本宫问的,不是你们早晨说过的那些。今日再问一遍,你们务要据实而答。”
稳婆们齐齐磕头,战战兢兢答应:“奴婢不敢隐瞒。”
徐昭仪走上前一步,接过皇后的目光,冷冷道:“从贞顺昭媛发动到落子,你们做了什么,谁吩咐你们用的催产汤药,何时下的,何时再催,一桩桩、一件件都要交代明白。”
三名稳婆彼此看了一眼,为首的是年纪最长的稳婆孙姥姥,她率先开口,声音发颤:“回皇后娘娘,昭媛娘娘自辰时疼到午时,奴婢一直在殿内守着。到巳时,裴太医开了催产汤,奴婢亲手喂娘娘服下,见娘娘气力渐弱,奴婢就让另两人去太医院抓取续药,又叫人去温了参汤,怕娘娘口渴气虚。”
一旁的年轻稳婆连忙叩头附和:“是,奴婢奉命去了御药房,回来时娘娘已疼得厉害,额上满是汗,奴婢赶紧送去小厨房煎药。等再进来时,齐院正已到了,亲自施针催产。”
第三名稳婆也补充道:“后来胎儿才慢慢落下,奴婢们合力扶娘娘换了几次姿势,才将三皇子接生下来。”
九歌在一旁听得心头发紧,忍不住追问:“那巳时之后,你们三人可曾一同在产房?”
孙姥姥垂下眼帘,迟疑了一瞬才答:“回美人娘子,奴婢当时叫她们去取汤药,是怕殿里人多吵闹,娘娘分心。奴婢在产房守着,不敢离开一步。”
徐昭仪眯了眯眼,声音冷了几分:“也就是说,最要紧的时辰,只有你一人在娘娘身边?”
那孙姥姥额头见汗,磕头应道:“是。但奴婢绝未敢怠慢,奴婢都是照吩咐行事。”
九歌听着,心里惴惴不安。她也是见过婉充仪生产的情形,后妃生产本是大事,怎能只有一人侍候在侧?九歌心想着,不如诈一下这婆子,于是她开口:“既是如此,你可还记得,裴太医让你推拿助产,是芝兰姑娘进产房前还是之后?”
孙姥姥愣了一愣,眼神闪烁,似是没料到会被问到这一句,下意识脱口而出:“自然是在之前……”
九歌唇角一抿,心中一凉,冷声道:“胡说!裴太医是芝兰进产房之后,当着我的面才下的吩咐,你怎敢私自上手!”
孙姥姥脸色瞬间煞白,额头冒出冷汗,嘴唇哆嗦:“奴、奴婢……”
徐昭仪目光一寒,“你既敢瞒到此刻,可见心里有鬼!”她转身,向前一步,行礼道:“皇后娘娘,臣妾以为,此人有问题,值得细审。”
沈清一愣,后缓过神来,吩咐道:“将她押下,送慎刑司严审。不必顾忌,越快越好,本宫要看她的供词。”
沈清话音一落,孙姥姥即刻哭天抢地,“奴婢招!奴婢都招了!是……是有人吩咐,要奴婢接生得慢些,让娘娘拖着。奴婢不敢违命,就……就先向上推,让胎儿下不来。”
沈清素来温和的面容已然有些扭曲,手指死死攥着凤椅的把手,身子轻颤:“你竟敢在皇上与本宫眼皮底下,动这些龌龊手脚!”
徐昭仪连忙稳住场面,继续正色问:“你既说有人吩咐,那便说清楚是何人!你从实招来,本宫会进言保你一命。”
孙姥姥泣不成声,额头磕得咚咚作响,终于颤声道:“是……是绮霞宫里的莺儿姑娘传的话,说花才人吩咐,在昭媛娘娘生产时拖延……最好是……母子俱亡。”
殿中气息仿佛凝成冰,九歌整个人猛地僵住,心口像被利刃割开,手指死死攥住帕子,心想:怎么……竟然是花映雪?她与画扇还有自己是一同入宫的,这两年来也不曾有过什么争执,她为何要对画扇痛下杀手?想到这,九歌声音发颤,“你可知自己说的是什么?花才人何故要害她?”
孙姥姥身子抖得更厉害,哭喊道:“奴婢不知啊!奴婢只是得了话……花才人挟了奴婢在京的家人,还许了奴婢一笔银钱,说若不照做,便要把奴婢女儿送去青楼!奴婢一时怕极了,才……才敢下这毒手……”
她说着一头磕在地上,泪水鼻涕糊了一脸:“皇后娘娘,奴婢的罪奴婢认,奴婢一条贱命不重要!只求娘娘饶过奴婢家中儿女,不要牵连他们。”
殿内一时死寂,连九歌都愣住了,指尖攥紧帕子,心头一凉——若真是这样,花映雪不仅动了杀心,还以家人性命相胁,心肠何其狠毒。
徐昭仪冷声道:“既然你自己都求偿命,便将你押下,慎刑司好好记明你的口供。留着你的命,等问出莺儿,再一并对质!”
沈清脸色有些发白,眉头不展:“按徐昭仪说的办。”
孙姥姥一面哭喊,一面被两名女史押下,声音在殿外渐渐远去。
九歌大步上前,俯身跪地,呼吸都有些急促:“皇后娘娘,妾不信映雪会做得这般绝——妾要亲口问她!”
沈清看了九歌一眼,思索着点头,“不错,这花才人的确也要好好审一审。去绮霞宫,传花才人和宫女莺儿。”
传旨的小太监去了,不一会回来,身后还跟着惠贤妃的掌事姑姑段氏。
段姑姑疾步入殿,躬身行礼:“启禀皇后娘娘,我们贤妃娘娘得知此事,已先自请将花才人与莺儿拘押在绮霞宫,说若真是她宫里出的人行此歹毒之事,她绝不轻饶,必先亲自审明,送到皇后娘娘跟前。”
沈清微微点头,眉心缓和了一分:“也好,既然贤妃愿先行自肃,就让她审明后再送来。”
九歌虽觉得有些不妥,却不好在皇后面前多言,只能等候消息。
凤仪宫外,天色已近黄昏,长天暮霭沉沉压着宫檐,檐下的雨珠滴答落下,仿佛也在倒数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