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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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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码头人潮如织,花不问摇着镶金边的折扇,翡翠扳指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他一把揽住燕红罗的腰,故意大声道:“夫人,看好咱们的贴身保镖和丫鬟!这世道乱,别让人抢了去!”
“拿开你的爪子!”燕红罗的脸腾地涨红,长鞭擦着花不问耳畔甩过。余光瞥见官兵投来的视线,她咬着牙挤出娇嗔的笑,指尖狠狠掐进花不问腰间软肉:“就你会贫嘴!”花不问疼得五官扭曲,仍搂着她肩膀晃了晃:“夫人这手劲,明日得给你找个捶腿的小厮。”
躲在谢无尘身后的林小碗攥着歪斜的丫鬟头巾,粉色裙摆沾满码头的尘土。她仰着脑袋看向满脸横肉的周猛,奶声奶气道:“船老大伯伯,您的胡子比庙里的扫帚还乱。”这话惊得周猛腰间匕首当啷作响,花不问慌忙塞了锭银子:“童言无忌!我这丫鬟打小迷糊!”
刚躲进船舱,岸上便传来官兵的呼喝。林小碗抱着裹着天机碗的粗布包袱团团转,突然指着腌菜桶:“躲这里!像上次花哥哥……”谢无尘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贴着耳畔说:“那是装臭鱼的。”
隔壁舱室传来“啪”的甩鞭声与花不问的惨叫:“夫人!我只是想帮你系发带!”“系发带需要压在我身上?”燕红罗的怒吼混着布料撕裂声,林小碗趴在隔板上笑得直拍腿,天机碗冒出青烟,在空中勾勒出花不问被长鞭追着跑的滑稽模样。
正闹着,舱门被人缓缓推开。身着月白襦裙的中年美妇倚在门框,手中团扇半掩红唇,眼角细纹都透着优雅。她怀中的白猫慵懒地摇着尾巴,颈间龙纹玉坠若隐若现。“几位躲我房里,是把我这船舱当客栈了?”声音温婉,却暗藏锋芒。
林小碗像受惊的兔子般躲到谢无尘身后,只露出双大眼睛。谢无尘刚要开口,甲板突然传来官兵的脚步声。美妇指尖轻点眉心,唇角勾起了然的笑:“想躲检查?”她将谢无尘推进雕花衣柜,动作利落地给林小碗盖上锦被,顺手把猫塞了进去:“就说是我远房侄子和侄女儿。”
官兵踹门而入时,美妇正慢条斯理地调着胭脂。“官爷请自重。”她举着妆奁起身,腕间金镯轻响,“内侄染了风寒,见不得风。”林小碗在被子里被白猫舔得直打颤,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出声。美妇突然轻笑:“瞧这孩子,怕生得紧。”她掀开锦被一角,林小碗立刻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猫毛顿时糊了官兵一脸。
“官爷,猫儿该驱虫了。”美妇掏出手帕掩住口鼻,从妆奁暗格里摸出锭银子,“还请行个方便。”官兵抹着脸嘟囔着离开,她这才转身对着衣柜轻笑:“这位小兄弟,躲柜子的模样,倒比戏文里的小生还俊俏。”
林小碗“腾”地坐起来,把脸埋进天机碗:“谢大侠是我们家的!”碗中金光骤亮,在墙上投出谢无尘挥剑的影子,却给影子戴上了歪歪扭扭的丫鬟头巾。美妇见状,掩唇笑得花枝乱颤:“小丫头这是护食呢?”
谢无尘垂眸看着林小碗气鼓鼓的侧脸,耳尖泛红,别过脸去轻咳一声掩饰情绪。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头巾,替她重新系好,动作比擦拭寒江剑还要仔细三分。
入夜,浪涛声渐渐低了下去,整艘船陷入静谧。林小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前总晃着美妇看谢无尘时温柔的眼神。她攥着被角坐起身,天机碗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仿佛在感知她的情绪。裹紧外衣赤着脚走到甲板,远远就看见谢无尘倚着船舷的身影。
月光将谢无尘的影子拉得很长,寒江剑在腰间泛着冷光,他却望着海面出了神。林小碗的裙摆扫过甲板发出细微的声响,谢无尘转头,看见她歪着脑袋,丫鬟头巾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睡不着?”谢无尘率先打破沉默,解下披风披在她单薄的肩上。
林小碗捏着披风边角,脚尖踢着木板:“谢大侠你说……”她犹豫着措辞,“如果有一天我们走散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谢无尘凝视着她,许久才将目光投向远处粼粼波光:“这一路遇到的麻烦,哪次不是你闯的?”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以后也别想着躲清闲。”
林小碗抬头,看见他耳尖泛红,突然就笑了。天机碗在怀中轻轻发烫,映着海面碎银般的月光。她没有追问,却将这话牢牢记在心底,像藏起最珍贵的糖块。
隔壁舱室,花不问揉着腰上的淤青,朝燕红罗挑眉:“夫人,明日教我打拳如何?”回应他的是飞来的绣花鞋,可当燕红罗转身时,偷偷藏起的金疮药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船尾处,美妇倚着栏杆,指尖一下又一下抚过白猫颈间的龙纹玉坠。她望着甲板上相视而笑的两人,眼角的细纹里盛满意味深长的笑意。那笑容如同深海漩涡,将所有情绪卷入其中,无人知晓这笑意背后,藏着的是算计、怜悯,还是早已写好的结局。夜色如墨,将她的身影与无边江景融为一体,唯有玉坠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泛着冰冷的光。
次日破晓
朝阳刚爬上桅杆,花不问就捏着嗓子在甲板上哀嚎:“谢大侠!你这保镖当得比我家祖宗牌位还清闲!昨夜老鼠都在我枕头边跳踢踏舞了!”他裹着绣金线的睡袍,趿拉着镶玉拖鞋晃到谢无尘面前,折扇夸张地指着舱门,“我这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富商,差点被噩梦生吞活剥!”
谢无尘擦拭寒江剑的动作顿了顿,剑尖挑起花不问的拖鞋甩进江里:“下次梦游再抓着燕寨主喊‘娘子’,我就把你绑在船头喂鱼。”
“冤枉!”花不问单脚跳着躲开水花,锦袍下摆被风吹得像只开屏的孔雀,“分明是燕寨主梦里练鞭法,把我当沙袋抽!”
燕红罗从船舱里探出头,长鞭“啪”地甩在栏杆上,卷起的气浪掀飞了花不问的发冠:“姓花的,再敢编排我,信不信现在就给你梳个丧礼发髻?”她瞥见林小碗抱着天机碗傻乐,顺手捞起小姑娘往怀里一塞,“还是小碗乖,快告诉姐姐,谢大侠有没有偷偷藏你的桂花糕?”
林小碗眨着大眼睛,天机碗在怀中轻轻发烫:“谢大侠藏了我烤焦的饼!不过他说比御膳房的点心还好吃!”话音未落,谢无尘耳尖泛红,转身将脸藏进剑穗翻飞的银光里。
花不问摇着扇子凑过去,正要开口,突然僵在原地。船舱阴影处,美妇抱着白猫款步而出,身后十二名黑衣卫甲胄森冷,腰间弯刀泛着幽幽蓝光。她腕间金镯轻响,龙纹玉坠随着步伐在白猫颈间晃动:“早啊,各位小友。”
燕红罗的长鞭瞬间绷紧,谢无尘将林小碗护在身后,寒江剑出鞘时带起半丈霜华。花不问踉跄着扒住栏杆,强撑着笑道:“夫人这排场……莫不是想谋财害命?”
“谋财?你们身上可没什么我看得上的。”美妇用团扇挑起花不问的下巴,突然猛地一推。花不问后退时撞上燕红罗,两人踉跄着差点跌进林小碗怀里。天机碗突然剧烈震动,碗口溢出缕缕金光。
美妇眼神骤亮,白衣翻飞间已欺身近前。谢无尘剑走偏锋阻拦,却见她袖中甩出软索,精准缠住林小碗的手腕。小姑娘惊呼一声,天机碗在怀中乱滚,撞得美妇手背发红:“放开!碗是我的!”
“当真是认主的奇物。”美妇非但没松手,反而运力将林小碗拽到身前,刀刃抵住她纤细的脖颈,“谢大侠,你的剑再快,能快过我划破她喉咙的速度?”
甲板上瞬间凝固成死局。燕红罗的长鞭缠住三名黑衣卫咽喉,花不问的银针悬在美妇面门,谢无尘的剑尖距离美妇心口三寸,却无人敢妄动。林小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把天机碗抱得更紧,碗身的金光映着美妇似笑非笑的脸,将这场对峙衬得愈发诡异。江风呼啸,吹得众人衣袂猎猎,没人注意到美妇藏在袖中的密函,正随着动作微微露出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