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居然是个碗》静静看

17、第十七章

　　江陵渡口的石板路被夕阳烤得发烫，林小碗抱着天机碗蹦下船板，碗身突然烫得像刚出锅的糖炒栗子。"烫烫烫！"她原地蹦成小兔子，把碗举得高高的，金光在青石板上投出扭来扭去的小蛇图案，"大侠快看！碗在跳火圈！"
　　谢无尘眼疾手快接过发烫的碗，剑柄却被她一把攥住。林小碗拽着他往前冲，粉色裙摆扫过路边摊，卖糖画的老伯"哎呀"一声，铁勺里的糖稀拉出三尺长的丝，刚画好的凤凰尾巴歪成了蚯蚓。"那边有会动的灯！"她眼睛亮得像缀满星星，发间银铃叮当响得比过节的鞭炮还热闹。
　　渡口对岸的长街恍若打翻了胭脂盒，宫灯像熟透的柿子挂满屋檐，走马灯里的皮影小人正你追我赶。花不问摇着折扇凑过来，扇面"风月无边"四个字被风吹得直眨眼睛："谢大侠，要不咱......"话没说完，燕红罗的软鞭"啪"地抽在他脚边，鞭梢铜铃吓得哆嗦："再废话，把你当风筝放去探路！"
　　林小碗早钻进人群里，踮着脚去够最高处的兔子灯，发梢扫过谢无尘的下巴。等她举着灯蹦回来时，鼻尖还沾着点糯米粉："大侠大侠！卖灯爷爷说把悄悄话写在灯上，月老会用红线绑住愿望！"她抢过两根红绸，蹲在地上像只捣蒜的小兔子，笔尖在绸面戳出小坑："我要写......"
　　谢无尘望着她晃来晃去的发辫，喉结滚了滚。林小碗咬着嘴唇写完最后一笔，突然踮脚把红绸系在姻缘树上，转身时裙摆扫过他手背，惊得他手中的笔在红绸上画出歪歪扭扭的龙。"你写了什么？"她趴在他肩头，茉莉花香混着糖画甜腻，"给我看看嘛！"
　　"写、写的是苍狼谷要下糯米雨。"谢无尘慌忙把红绸藏到身后，耳尖烧得能煎荷包蛋。他低头看着自己写的"护卿周全，共破天机"，墨迹被冷汗晕开，像极了林小碗画的歪尾巴凤凰。
　　不远处的酒旗被风吹得哗啦啦响，花不问倚着木柱转着翡翠扳指，折扇"唰"地展开又合上。他瞥见燕红罗盯着姻缘树发呆，突然摇着扇子凑过去："燕女侠这般出神，莫不是想写些女儿家的心思？"
　　燕红罗耳根瞬间爆红，软鞭"啪"地缠上他的腰："关你何事！"可鞭子刚要收紧，就被花不问握住鞭梢。他指尖勾着红绸，眨眼间在上面写了句"愿化春风，常伴卿旁"，字迹龙飞凤舞，还故意在"卿"字上画了朵小花。
　　"你......"燕红罗夺过红绸要撕，却被花不问拦住手腕。他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发烫的耳垂："留着吧，说不定月老的红线，比你的鞭子还结实。"说完潇洒转身，只留下燕红罗攥着红绸，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可眼底却藏不住慌乱。
　　等花不问走远，燕红罗躲到一盏最暗的灯笼下。她咬着嘴唇，手比面对十名杀手时还抖得厉害，在红绸上歪歪扭扭写下"盼君归来，与君同赏"，写完后像做贼似的左顾右盼，才把红绸系在姻缘树最隐蔽的枝桠间，转身时撞进花不问含笑的目光里，差点被自己的鞭子绊倒。
　　随着夜色渐深，千盏河灯在江面铺成流动的银河。林小碗蹲在石阶上，把最后一盏莲花灯轻轻放入水中，看着自己写满愿望的灯影在波纹里摇晃："要是天机碗能变成小船，直接带我们去藏宝的地方就好了！"她转头看向身后三人，眼睛在火光中亮晶晶的，"等找到秘密，我们去做什么呀？"
　　花不问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折扇敲着膝盖："自然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开一间天下第一的医馆！"他朝燕红罗挑眉，"到时候燕女侠做镇馆护卫，谁敢赊账就抽谁三鞭子。"
　　"谁要跟你开医馆！"燕红罗别过脸，耳尖却悄悄红了，"我要回山寨，把那些欺负过姐妹们的恶贼，通通丢进野猪林。"她摩挲着软鞭，语气难得温柔，"再种满桃花，春天的时候......"话没说完，她猛地住口，抓起石子往江里扔。
　　谢无尘望着粼粼波光，思绪飘回二十年来在沧浪阁的日夜。那些重复的剑法、冰冷的训诫，忽然都变得模糊。他低头时，正撞见林小碗仰着的小脸，发间银铃随着夜风轻轻摇晃。"我......"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放软，"或许会找座开满茉莉的小院，教一个笨丫头练剑。"
　　"谁笨啦！"林小碗跳起来，裙摆扫过谢无尘手背，"我要带着天机碗走遍天下！把所有的秘密都变成故事，讲给小孩听！就像......"她突然安静下来，看着河灯的目光变得悠远，"就像爹爹以前给我讲的那样。"
　　花不问突然吹了声口哨，打破突然的沉默："说得这么伤感做什么！等从苍狼谷出来，我请大家喝药王谷的醉仙酿，一醉解千愁！"他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壶，突然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不过现在嘛，先尝尝江陵最有名的桂花糕？"
　　四人围坐在石阶上，分食着香甜的糕点。林小碗吃得满脸都是糖霜，花不问摇头晃脑地讲着江湖趣事，燕红罗嘴上嫌弃却偷偷往花不问手里塞了块最大的糕点，谢无尘望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心底某个冰封的角落，正在被温暖的灯火慢慢融化。
　　回到歇脚的客栈时，更夫敲过二更。林小碗抱着药材布袋往房里走，却被谢无尘拦住。他站在廊下，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小碗，苍狼谷凶险异常，我......"
　　"我要去！"林小碗突然转身，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两汪泉水，"天机碗都烫成烤红薯了，秘密肯定在那儿！"她举起碗，金光在地上投出张牙舞爪的小狼，"而且我答应过大侠，会像猫无痕一样躲在你身后！"
　　谢无尘无奈地揉了揉她乱蓬蓬的发顶，摸到几根翘起的呆毛："说话算数？遇到危险要第一个......"
　　"先逃跑！"林小碗抢着回答，突然凑近小声说，"但大侠也要跟紧我呀，我怕黑。"她转身时裙摆带起一阵风，谢无尘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手中攥着的红绸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另一边，花不问端着装满暗器的木盘闯进燕红罗房间，竹筒里的透骨钉晃得叮当响："新改良的，一按机关能射出三朵小莲花！"他絮絮叨叨说着用法，却趁她低头时，把写着"愿执卿手，共赏星河"的红绸，悄悄塞进她的行囊。
　　窗外的千盏灯火依旧明亮，映着四人不同的心事。林小碗趴在窗边数河灯，数着数着就睡着了，梦里天机碗变成了会说话的小兔子；谢无尘反复擦拭佩剑，却总忍不住望向隔壁房间；花不问对着铜镜整理发簪，盘算着要用哪句诗逗燕红罗脸红；而燕红罗握着软鞭，盯着系在床柱上的红绸，耳尖的红晕比灯笼还艳。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薄雾，客栈屋檐下的铜铃在晨风里轻轻摇晃。谢无尘已将佩剑擦拭得寒光凛冽，正低头检查火折子是否受潮，忽听得隔壁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再让我睡半个时辰......”林小碗揉着眼睛晃出门，天机碗歪歪斜斜挂在腰间，发间的银铃随着步伐有气无力地响。她身上的襦裙扣错了两粒，露出半截藕荷色中衣，活像只炸毛的小猫。“明明数到三千只萤火虫才睡着，怎么天就亮了？”她打着哈欠往廊柱上一靠，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坠。
　　花不问摇着折扇凑过来，故意将扇面挡住她的视线：“哟，这要是进了苍狼谷犯困，可是要被机关当点心吃了。”话没说完，燕红罗的软鞭已经卷住他的衣领往后拽，顺手丢给林小碗个温水袋：“拿着，路上捂手。”
　　林小碗接过水袋往脸上贴，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几分：“等从谷里出来，我要睡它个三天三夜！”她突然眼睛一亮，掰着手指念叨，“还要吃十碗桂花酒酿圆子，配二十串糖画！大侠，你说谷里会不会藏着会发光的点心？”
　　谢无尘替她重新系好歪斜的碗绳，指尖擦过她微凉的手腕：“若真有，都给你寻来。”他起身时瞥见她眼底的青影，忍不住又道，“路上若撑不住，就靠着我歇会儿。”
　　“我才不......”林小碗的反驳被哈欠打断，她揉着酸涩的眼睛爬上船，嘴里还嘟囔着，“等找到天机碗的秘密，定要让它变出张软乎乎的云床......”而船尾的三人望着她歪歪扭扭的背影，各自握紧了兵器——花不问袖中滑出银针，燕红罗收紧软鞭，谢无尘的剑柄已被掌心浸出薄汗。唯有江风卷着少女没说完的梦呓，轻轻掠过寂静的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