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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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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裹着山野的露水,像融化的蜜糖般淌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将山林染成暖金色。这份宁静却被十几道黑影瞬间搅碎——为首的银面男甩着泛着冷光的弯刀,蛇纹面具在日光下泛着幽蓝,活脱脱一条从冰窖里爬出来的铁皮毒蛇,刀锋划破空气的锐响中,还裹挟着铁锈与血腥的气息。
花无病蹲在青石上慢条斯理地系草鞋,灰白的胡子上还沾着草屑,抬头时眼里闪着狡黠:“来吃饭啊?可惜老夫只备了药草,没炖肉。”话音未落,青铜小鼎在他掌心“咕噜噜”飞转,淡紫色烟雾如调皮的棉絮般涌出。弯刀劈进烟雾的刹那,“滋啦滋啦”的声响此起彼伏,刀刃瞬间布满蜂窝状的凹坑。
“老东西使毒!”银面男暴跳如雷,面具下的脸怕是比猪肝还难看。花无病抄起药铲敲了敲鼎沿,扯着嗓子喊:“这是醒神烟!专治你脑子里进的洗脚水!”
谢无尘将小碗往身后护得更紧,寒江剑出鞘三寸,剑光冷得能刮下霜。可小碗踮着脚直往前探,怀里的天机碗晃出清脆声响:“大侠,这烟能吹出泡泡吗?”谢无尘无奈用剑鞘轻轻挡开她的脑袋:“那是毒烟,再闹把你绑去背草药。”
花不问凑到红罗身边,袖口银针叮当作响:“美人儿别怕,可别银针!”红罗长鞭“啪”地甩在他脚边,惊得三只搬运粮食的蚂蚁连滚带爬钻进树洞。
黑衣人举着刀蜂拥而上,花无病抓起草药就当暗器扔。蒲公英絮团像迷你降落伞糊在黑衣人脸上,曼陀罗汁液溅到石头上“噗”地炸开黑烟。神奇的是,己方人站在烟雾里悠哉游哉——原来老头早用鱼腥草汁在众人周身画了隐形防护罩,活像游戏里开了无敌外挂。
【记忆如决堤的洪水漫过花无病的眼底。五十年前的药王谷,漫山遍野摇曳着奇花异草,晨雾中浮动着清甜的药香。年轻的他与挚友林震北背着竹篓穿梭在藤蔓间,衣角沾满露水,手里攥着刚采的赤焰草与冰魄花。那时的谷中清泉潺潺,石碑上“悬壶济世”四个大字被日光镀上金边。
“无病!你看这两株草药相生相克,若能取其精华……”林震北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羊皮纸上画满复杂的药理图谱。可谁能料到,随着求药者日益增多,谷中渐渐滋生出贪婪的毒芽。有人妄图用“千蛛万毒手”掌控江湖,有人将活人当作试药傀儡。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映红了整个山谷,花无病背着装满古籍的药箱,亲手将记载着邪恶配方的典籍投入火海。火光照亮挚友诀别的背影,也在他心口烙下永远的伤疤。】
小碗看得心痒难耐,偷偷抠出碗底残留的药粉,学着花无病的样子朝黑衣人撒去。“危险!”谢无尘剑光一闪,药粉被劈成两半。小碗委屈地撇撇嘴:“明明前辈就是这么用的……”花无病笑得直拍大腿,掏出个豁口葫芦:“丫头有悟性!来,尝尝这‘勇气药水’!”小碗仰头猛灌,辣得直吐舌头,却感觉浑身充满使不完的劲儿,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红罗终于按捺不住,长鞭如红色闪电般甩出,精准缠住最前方黑衣人的刀柄,手腕轻翻,“哐当”一声刀落。正得意时,余光瞥见花不问的银针“咻”地扎进自己袖子,气得长鞭一甩:“你扎自己表演苦肉计呢?”花不问抱着胳膊乱窜:“这黑衣人被腐心蛊控制了!得用药鼎……”话没说完就被红罗一脚踹开:“闪开,看本姑娘的!”
她的长鞭在黑衣人群中翻飞,鞭梢沾上血珠的刹那,瞬间变成诡异的青紫色。红罗吓得把鞭子远远甩开:“这毒比我泡了三年的辣椒水还狠!”花无病的青铜鼎适时冒出金光,药粉如金色雪片飘落,黑衣人动作变得比乌龟爬还慢。可就在他全力催动药力时,一道黑影从背后突袭,袖中短刃直取后心!
“小心!”谢无尘的寒江剑如流星破空,花不问的银针紧随其后。剑光闪过,黑衣人手腕应声而断,银针精准钉入对方穴位。花无病仓促侧身,刀刃还是擦着肋下划过,火辣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强撑着用内力封住伤口,药铲敲击药鼎的节奏却丝毫不乱,豆大的汗珠顺着皱纹滚落,被他随意用袖口抹去:“别怕!这是老夫特制的痒痒粉,逗你们玩呢!”可沙哑的声线还是泄露了几分虚弱。
小碗突然眼睛一亮,高高举起天机碗:“我有办法!”她将碗中溪水一股脑倒进药鼎,残留的药粉遇水瞬间腾起七彩雾气。雾气所到之处,黑衣人身上的青黑毒气“滋滋”消散,连花无病嘴角的血迹都淡了几分。花无病摸着胡子惊叹:“丫头!你这是乱炖出了神仙汤啊!”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那股游走的暗伤,正像毒蛇般啃噬着经脉。
银面首领见势不妙转身欲逃,谢无尘眼疾手快,剑鞘脱手而出,“啪”地正中对方屁股。面具掉落,露出满脸刀疤的大叔,捂着屁股哀嚎:“花老头!二十年前你为啥烧了药王谷?”花无病掏了掏耳朵,一本正经道:“就因为你们非要用砒霜腌咸菜,糟蹋食材!”众人憋笑憋得直不起腰,却没人注意到他扶着药鼎的手微微发颤。
红罗嫌吵,长鞭一卷将剩下的黑衣人捆成粽子:“再啰嗦就把你们喂山大王!”,她把剩余这几人捆于山坡的书上,发出信号弹,不出一时辰就有人把这几人带走处置,她甩着染成青紫色的鞭梢,踹了花不问一脚:“还愣着干嘛?找解药!”花不问忙翻出小瓷瓶,透明液体一倒,鞭梢的毒色瞬间褪去。
等喧闹声渐渐平息,花不问突然拦住收拾药箱的花无病,桃花眼里满是担忧:“师父,让徒儿给您查查脉?刚才那一刀……”“去去去!”花无病挥开药铲,胡子气得翘成八字,“你师傅是什么人?当年我连‘噬心蛊’都能解,这点小伤还能翻了天?”他背过身往药箱塞药材,却手抖得洒出半把黄连。
“可您脸色比锅底灰还难看!”花不问不依不饶,“要不试试我新创的‘望闻问切’?”花无病抄起捣药杵作势要打,转身时却闷哼一声,踉跄着扶住树干。这细微的声响让谢无尘瞳孔微缩,目光不经意扫过老人袖中若隐若现的染血布条。
小碗抱着天机碗凑过来,碗沿的金色粉末在阳光下闪烁:“前辈,尝尝我煮的‘平安汤’!”陶碗里漂着野花和草叶,还混着几片不知哪来的树皮。花无病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头一软,仰头一饮而尽,下一秒却被呛得直咳嗽:“咳咳!你是不是把药箱全倒进去了?!”
众人笑作一团,花不问趁机又要伸手,却被花无病沾满药汁的手拍开:“再胡闹,就把你做成会跑的六味地黄丸!”他转身悄悄将最后一颗止血丹塞进嘴里,药香混着血腥味在喉间散开。谢无尘望着老人倔强的背影,寒江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晃,远处传来红罗追打花不问的笑骂声,而花无病压抑的咳嗽声,终究消散在了漫山的药草香里。
第二天清晨,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花无病竟不见了踪影。药箱歪倒在地,几片未收的草药散落在青石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一张皱巴巴的草纸压在捣药杵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小崽子们,我不陪你们玩了!听说西方酿了瓶绝世药酒,老夫得先去尝尝鲜!下次见面,你们可得把这仗的趣事从头到尾说给我听!"字迹力透纸背,末尾还画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师父!"花不问顿时慌了神,抓起草纸翻来覆去查看,连灌木丛下都仔细查看,"这字看着有劲,可药箱里的止血丹全没了..."红罗也皱起眉头,长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声响:"别慌,我们分头找!这老头指不定躲哪偷懒了。"小碗抱着天机碗,急得眼眶发红:"前辈是不是去找能解酒的草药了?"
只有谢无尘站在原地,眼神望向远处的密林。他记得花无病最后倚着树干的模样,那微微颤抖的手,还有刻意掩饰的咳嗽声。草纸上看似洒脱的字迹间,几处墨迹晕染开来——分明是血迹未干时写下的。趁着夜色,谢无尘独自循着若有若无的药香,在山林深处找到了花无病。月光透过枝叶,洒在老人身上,他正倚着一棵古松,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你果然来了。"花无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虚弱却带着几分了然,"不愧是沧浪阁的高徒,连血迹写的字都能看出端倪。"他指了指胸口,染血的衣襟下隐隐透出诡异的青黑色,"这毒是当年药王谷的禁术'蚀魂咒',寻常解法根本没用。若要压制,需封禁五脉,从此眼不能视,耳不能闻,形同废人,我可不想最后的样子那么难看。"
谢无尘单膝跪地,沉声道:"前辈,让我护送您回沧浪阁,那里有最好的疗伤之所。"
花无病摇摇头,苦笑着掏出半块刻着梅花的玉佩:"药王谷深处有处秘地,或许藏着解药。"他将玉佩塞进谢无尘手中,指尖冰凉,"那张字条就当是给他们的定心丸吧...别让孩子们看到我这副鬼样子。"月光下,吃了颗秘药,老人的白发被风吹起,缓缓走了出去,却在谢无尘眼中恍若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