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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影中破绽 ...
晨光漫过窗棂时,谢清玄指尖的碎玉刚敛去最后一丝余温。
他坐在案前已逾两个时辰,玄色道袍的袖口沾着夜露凝成的湿痕,在晨光中泛着冷白。案几上摊开的手记停在“然,其为男子身”那一行,墨迹因搁置太久而微微发暗,像块化不开的郁色。窗外的鸟鸣一声叠着一声,脆生生撞碎了断云峰的寂静,却穿不透书房里凝滞的空气——这里的时光仿佛总比别处慢些,尤其是在想起沈临渊的时候。
“仙尊,明尘前辈在廊下等了有一阵子了。”小道童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晨起未散的迷糊,“他说……非要见您不可。”
谢清玄将碎玉拢进掌心,冰凉的玉质贴着滚烫的皮肤,激得他指尖微颤。他起身时,案几上的观测记录哗啦啦滑下几本,露出夹在里面的半片桃花瓣——那是去年春天从山脚下捡的,不知怎的被他收了这么久,边角早已枯卷发黄,却仍能看出当初的粉嫩。
他弯腰拾捡时,镜片反射的晨光恰好落在花瓣上,恍惚间竟像是看到了百年前桃花林里,沈临渊发间落的那片。那时她仰头笑问:“师兄,你看这花瓣像不像你案头的玉坠?”他记得自己当时只顾着看她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耳垂,连话都忘了答。
“让他进来。”谢清玄将花瓣夹回书页,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滞涩。
门轴“吱呀”转动的瞬间,一股混着松烟与陈墨的气息涌了进来。明尘的灰袍下摆沾着露水,须发间还挂着山雾凝成的细珠,显然是凌晨就上了山。
他没像往常那样径直落座,只是背着手站在书架前,目光扫过一排排典籍,最后落在最上层那把铜锁上——那里锁着《昆仑仙宗弟子录》。
“昨夜镜渊的黑雾翻涌了七次。”明尘开口时,指腹正摩挲着一本典籍的封面,声音里裹着山风的粗粝,“其中三次冲破了外层结界,是近百年来最烈的一次。”
谢清玄给自己斟了杯冷茶,水汽氤氲了镜片:“我已加固过结界,午时会再去观测台查验。”
“加固结界?”明尘转过身,眼底的沟壑在晨光中愈发深邃,“清玄,你我都清楚,昨夜的异动不是结界能挡的。那虚影既已现身,便不会轻易罢休——虚渊的执念一旦缠上谁,不把人拖进去是不会停手的。”
茶盏在谢清玄掌中轻轻震颤,他刻意避开明尘的目光,指尖反复摩挲着杯沿的冰裂纹:“不过是道虚影,掀不起什么风浪。”
“是吗?”明尘缓步走到案前,视线落在合上的手记上,指节轻轻叩了叩封面,“那你倒说说,这虚影是何模样?是当年沈临渊束发执剑的英气,还是她偷喝桂花酒时的憨态?”
谢清玄的呼吸骤然一滞。他从未对任何人描述过沈临渊的模样,可明尘的话却像亲眼见过一般,精准得令人心惊。尤其是“偷喝桂花酒”那句——那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事,彼时沈临渊还是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师妹,趁师父不在偷了酒,醉得抱着桃树喊他“清玄哥哥”,被他拎着后领送回房时,还在嘟囔“桃花比酒甜”。
“前辈说笑了。”谢清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冷茶涩得他舌尖发麻,“不过是团模糊的影子,哪分得清什么模样。”
明尘却笑了,笑声里带着看透世事的了然。他从袖中取出个油布包,层层解开,露出一卷泛黄的帛书。帛书边缘已经脆化,边角处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
“三百年前,有个叫云鹤的修士,也在镜渊见过‘故人’。”明尘将帛书推到谢清玄面前,指尖点着开篇的字迹,“他说那故人笑起来和生前一般,会煮他爱吃的莲子羹,会在他伏案时替他披衣——可你猜怎么着?”
谢清玄的目光落在帛书上,那行“虚渊之中,无实无虚”的字迹力透纸背,墨色深得发黑,像是浸透了血。
“那修士最后死在了虚渊里。”明尘的声音沉了下去,“他抱着虚影不肯撒手,任由黑雾缠上脚踝,缠上腰身,直到整个人都被吞进去。旁人拉他时,他还笑着说‘阿蘅来接我了’,手里攥着半块虚影给的、根本不存在的玉佩。”
谢清玄的指尖猛地收紧,杯沿的冰裂纹硌得指腹生疼。半块玉佩……昨夜那虚影递过来的,不正是半块能与他掌心碎玉严丝合缝的玉佩?
“前辈是想说,我会和那修士一样?”他抬眼时,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
“我是想让你看清。”明尘拿起帛书,缓缓展开,“虚渊最厉害的不是黑雾,是人心底的念想。它会把你最在意的细节一点点挖出来,缝进虚影的骨血里,让你明知是假,却忍不住伸手去碰——就像你昨夜,明明拔剑对着他,剑尖却偏了半寸,对不对?”
谢清玄的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昨夜剑尖离那虚影咽喉只剩三寸时,他分明看到对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白衣染雨,面色狰狞,像个要撕碎回忆的刽子手。那一刻,他的手腕不受控制地偏了偏,剑风擦着对方的颈侧掠过,只削落了一缕泛着雾气的发丝。
“清玄,你守这镜渊百年,究竟是怕魔族余孽,还是怕自己忘了她?”明尘将帛书放在案上,符文在晨光中隐隐发亮,“你总说虚影是假的,可你记不记得,沈临渊生前从不喝西街的桂花糕,她总说那玩意儿甜得发腻——可昨夜那虚影,却清清楚楚说了‘去吃西街的桂花糕’。”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谢清玄强撑的平静。
他确实记得。沈临渊陪他去西街时,永远只啃着咸口的肉脯,看着他把桂花糕吃得满嘴碎屑,笑他“像只偷食的松鼠”。有次他硬塞给她一块,她嚼了两下就皱着眉吐了,舌尖抵着唇角抱怨:“甜得齁人,也就你爱吃。”
可昨夜那虚影,说起桂花糕时眼里的期待那样真切,仿佛真的盼了百年。
“这便是虚渊的手段。”明尘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它不光会模仿,还会篡改。把你心里的遗憾、未说的话,都揉进虚影里,让你觉得‘他本该是这样的’,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
谢清玄望着窗外,晨光已经爬上对面的山峰,将镜渊的黑雾染成了淡金色。他忽然想起昨夜虚影消失前的眼神,那双眼睛里的受伤那样真实,连眼角痣的颤抖都和沈临渊当年被他误解时一模一样——可那或许也是假的,是虚渊揣摩着他的愧疚,刻意做出来的模样。
“那半枚玉佩……”谢清玄的声音有些发哑,“也是假的?”
“你说呢?”明尘拿起帛书,翻到中间一页,那里画着幅潦草的图:一个修士跪在虚影面前,手里捧着半块玉佩,虚影手里的半块正与他的拼在一起,黑雾却从两人脚下悄悄漫上来。图旁批注着“执念化玉,诱人心魄”。
谢清玄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着,节奏杂乱无章。他想起昨夜虚影递过玉佩时,指尖的微凉触感,想起玉佩断面与自己那块严丝合缝的弧度——那样真实的细节,真的可能是假的吗?
“清玄,”明尘将帛书卷起来,油布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沈临渊已经死了百年。她是昆仑的英雄,是殉道的烈士,不是你困在执念里的影子。”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谢清玄掌心的碎玉上,“这玉你带了百年,该放下了。”
谢清玄没说话。他看着明尘将帛书塞进袖中,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灰袍的下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微风。
“对了,”明尘在门口停下,回头时晨光恰好落在他眼底,“那修士的帛书里还记着件事——虚渊的虚影最怕一样东西。”
谢清玄抬眼。
“怕被揭穿。”明尘的声音轻飘飘的,像片羽毛落在心尖,“越真实的细节,越藏着破绽。你若真想知道真假,不妨问问他,沈临渊左手手腕的疤,是怎么来的。”
门轴转动的轻响落下时,谢清玄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走到书架前,指尖抚过那把铜锁。锁身已经氧化发黑,是他亲手换上的,钥匙就藏在案几的抽屉里——百年间,他只打开过三次,每次都要对着“沈临渊”那页看足一个时辰,直到烛火燃尽。
此刻他却没有开锁的力气。明尘的话像潮水般漫上来,将那些他刻意忽略的细节一一浮起:虚影不知沈临渊不爱甜食,不知她佩剑“逐光”的剑柄缠着防滑的黑布,不知她左手的疤其实是被冰棱划的,不是烫伤……
可那桃花树下的约定,那本命玉佩的秘密,又该如何解释?
谢清玄走到窗边,望着镜渊的方向。黑雾已经恢复了平静,像一匹铺展的黑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忽然想起沈临渊生前总说:“镜渊的黑雾其实很温柔,像师父的大氅。”那时他只当她是孩童戏言,此刻却觉得,那黑雾确实温柔,温柔到能将人的执念一点点裹住,再慢慢吞噬。
掌心的碎玉忽然热了一下,极淡,像错觉。
他低头看着碎玉,裂痕里的白痕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这是沈临渊留下的唯一念想,是他百年孤寂里的浮木。若连这玉都成了执念的载体,那他这百年,算什么?
“师兄,你又在发呆啦?”
恍惚间,仿佛有个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谢清玄猛地回头,书房里空荡荡的,只有案几上的观测记录在风里轻轻翻动。
是沈临渊的声音。是她十五岁时,总爱趴在他案前,看他写报告时的语气。
他扶着案几站稳,指尖的颤抖停不下来。原来有些执念,早已钻进了骨缝里,不是想放就能放的。
午时的日头最烈,晒得断云峰的石阶发烫。谢清玄缓步走上观测台,玄色道袍被晒得温热,贴在背上竟生出些暖意。他将碎玉放在观测仪的凹槽里,玉质与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仪器的光屏上,代表虚渊能量的曲线正缓缓起伏,振幅比昨夜小了许多,像个困倦的呼吸。他调出百年前的记录对比,指尖划过光屏上“沈临渊”三个字——那是大战期间,她每次来镜渊巡查后,他亲手录入的名字。
字迹力透纸背,带着那时的急切与骄傲。
“清玄。”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时,谢清玄的指尖在光屏上顿住。
他没有回头。阳光透过虚影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光斑,像被打碎的镜子。他能闻到一缕极淡的竹香,是他书房常用的熏香,不是沈临渊惯用的冷梅香。
“你来了。”谢清玄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自己。
虚影走到他身侧,白衣在烈日下泛着半透明的光。他手里拿着枝野菊,花瓣是极浅的黄,茎秆上还沾着泥土——断云峰的崖壁上常有这种花,沈临渊生前总爱采来插在他的笔筒里,说“看着热闹”。
“你在看什么?”虚影的声音里带着好奇,像个初见世面的少年。
谢清玄关闭光屏,转过身时,正撞见对方递过来的野菊。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像碎钻。
“给你的。”虚影的眼睛亮得惊人,左颊的梨涡陷得很深,“我看崖壁上开得好,就摘了来。”
谢清玄看着那枝野菊,忽然想起明尘的话——“越真实的细节,越藏着破绽”。沈临渊摘花从不会连根拔,她总说“要留着根,明年才会再开”,可这虚影手里的野菊,根须断得干干净净。
“不必了。”谢清玄后退半步,避开了那枝野菊。
虚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里的光暗了暗,却很快又亮起来:“那我们去桃花林好不好?我记得你爱在那里看书,我去给你铺毡子。”
“桃花林早就烧没了。”谢清玄的声音冷了几分,“在百年前的大战里,被魔族的业火燃成了灰烬。”
虚影的身形晃了晃,像被风吹得不稳。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野菊:“我忘了……”声音里带着委屈,尾音微微发颤,“我总忘了好多事。”
谢清玄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想起昨夜虚影消失前的眼神,想起明尘说的“执念化影,影随心动”——或许这虚影也很痛苦,被困在别人的执念里,连自己忘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记得什么?”谢清玄的声音软了些,目光落在对方的左手手腕上。那里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白,形状确实像烫伤,不是冰棱划的。
虚影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抚过疤痕,像是在回忆:“我记得……这是为了给你偷烤红薯时烫的。那天雪下得好大,你在演武场练剑,手冻得通红,我就想给你烤个红薯暖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渐渐迷茫,像是陷入了某种混乱的记忆。
谢清玄的喉结滚了滚。偷烤红薯是真的,那天的雪也是真的,可沈临渊被烫的是右手手背,不是左手手腕。她后来还总举着那道疤抱怨:“都怪师兄你,非要练到雪停才肯回去。”
眼前的虚影,把记忆搅混了。把右手的疤安在了左手,把烫伤的缘由安在了烤红薯上——这些混乱的细节,像孩童学画,把看到的碎片胡乱拼在一起。
“你不是她。”谢清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沈临渊从不会记错这些事。”
虚影猛地抬头,眼里的迷茫瞬间被恐慌取代。他后退一步,野菊从手里滑落,在地上打了个滚,花瓣散了一地。“不……我是……”他急切地辩解,指尖在空中胡乱比划,“我记得桃花树下的酒,记得西街的桂花糕,记得你怕雷……这些都不会错!”
“是不会错。”谢清玄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残忍,“可这些,都是我记得的事。”
虚影的动作骤然停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他看着谢清玄,瞳孔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你是说……”他的声音抖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是……你的念想?”
谢清玄别过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阳光刺眼,晒得他眼眶发烫。
是啊,你是我的念想。是我太想她,太想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太想那个未赴的约定,才让你从虚渊里爬出来,顶着她的脸,说着我记得的事。
“清玄……”虚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身形开始变得透明,边缘像水波般轻轻晃动,“那我是谁?如果我不是沈临渊,那我是谁?”
黑雾从裂隙里涌了出来,像灰色的潮水,漫过观测台的石阶,缠上虚影的脚踝。他却像是毫无察觉,只是定定地看着谢清玄,眼里的恐慌变成了绝望。
“我不知道……”谢清玄的声音涩得发疼,“我真的不知道。”
虚影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白衣被黑雾染出点点墨痕,像雪地里落了乌鸦的羽。“原来如此……原来我连做个影子,都做不完整……”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形渐渐融入黑雾中,只剩下那双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谢清玄,像是要把这个答案刻进魂里。
“如果……有下辈子……”虚影的声音散在风里,轻得像叹息,“我不想再做谁的影子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虚影彻底消散在黑雾里。观测台上只剩下谢清玄一人,和那枝散了瓣的野菊,在烈日下慢慢枯萎。
谢清玄喜欢和忘不了的是沈临渊,不论他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三花猫头]提前说一下怕大家误会[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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